叶舟落水那瞬间先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水灌入口鼻腔的难受和窒息。

    而是事物从她的眼前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她的意识也逐渐被剥离本体。

    “我这是……要死了吗?”

    “爸爸……妈妈……温…温哥哥……”

    “大家都说死前最后一秒可以看到走马灯,那我能看到什么?”

    叶舟就那样漫无边际地想着,仅凭最后一缕意识努力睁开眼睛,电光火石间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的那栋房屋是叶舟再也熟悉不过的,是她从小生活了整整十二年的小平房,门口就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和石板铺就的小径。

    “妈妈!你快看!我终于考到第一啦!是年级第一诶!”

    十几年前叶舟还是个孩子,在班级里时常名列前茅,但要说年级第一还是头一回。

    放学路上想到能让父母高兴就乐个不停,到了家门口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叶子回来了啊,先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叫上你爸和你弟。”

    叶母从小厨房里走出来边擦手边说,看得出来她保养得不错,岁月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诶!好嘞!爸爸,小林子,吃饭啦!”

    叶舟丢下书包洗了手就飞速坐了下来,她最喜欢的就是妈妈做的菜。

    大家到齐后就开始吃饭和闲聊,叶舟憋不住心里所想,拿出自己的期末成绩单给父母看。

    “哟!我们家叶子年级第一了哇!太棒了!说说想要什么?”父母执意要买个礼物送她作为鼓励。

    “我一直想要这个玩具,不贵的,但我很喜欢”,叶舟用妈妈的手机查了图片。

    叶舟如愿以偿看到父母的笑脸,这会儿被夸反倒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是真的在意有没有玩具,没多久自己都忘了,后来一直没等到,她以为父母也忘了。

    有一天叶舟不小心把笔记本落在学校了,只能问弟弟有没有多余的本子,小林子说让她自己去抽屉里找找。

    “小林子,我没找到本子,你来帮我看看可以吗?是不是在床边那个抽……”

    叶舟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眼睛死死盯着抽屉的角落。

    床边的抽屉里躺着原本属于她的“礼物”,她看着自己想了很久的玩具觉得有些刺眼,心间涌上一阵说不明白的感觉。

    可直觉告诉她这种心思不好,缓了会儿就把抽屉合上了。

    “姐,你找到了吗?你……你是不是看到那个玩具了?我看你不是特别喜欢,就让爸妈借我玩个几天,现在我不想玩了,你要一起拿走吗?”

    “没事,你喜欢就送给你吧,我确实不是很喜欢。”

    叶舟没有很心疼玩具,但是心里却好像缺了什么空落落的。

    后来她知道她和父母的关系大概就是那时开始悄然变化了的。

    叶舟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想了片刻拿着笔记本和书包跑出去了。

    “温哥哥,你在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作业吗?”叶舟一路小跑到了隔壁巷弄的一户人家,十分熟稔地敲了敲门。

    “舟舟,怎么了呀?心情又不好了吗?别在门口站着,先进来吧。”

    门打开后入眼的是一位高瘦的男孩,看年龄应该比叶舟大不了多少,干净的白T恤更衬少年周身洋溢的青春气息。

    “嘿嘿,那没打扰你吧,能不能教我写作业呀?数学题可真的太难了……”

    “你个小机灵鬼,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从前叔叔阿姨照顾我那么多,你来找我算什么打扰?坐,作业拿来我看看。”

    温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身让叶舟先进书房,自己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端进去。

    “那你看这道题,换个角度去想想,是不是又是另一种思路?”

    那边透过窗户空隙洒下的阳光,映得少年解答时的面容愈发神采奕奕,为他镀上了一层光。

    “温哥哥,你……”记忆里的叶舟欲言又止,可画面却逐渐扭曲直到消失殆尽。

    ……

    “叶子,来,妈妈有话说,温棠哥哥出了车祸,命是救回来了,可怕是再也不会醒了。”

    叶舟一个人在小房间里哭得天昏地暗,她幼时最后的一束光也熄灭了。

    耳边响起的急促鸣笛声和嘈杂人声把叶舟从记忆里拽了出来,是白晃晃的车灯和围观的人群。

    这边阵阵刺痛从叶舟的身上蔓延直到无法呼吸,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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