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已知的情况推测,十二年前,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乾安辛氏在琼花岛接回来的你,是主人格沉睡的你。”

    “你的行为习惯与在岛上时,截然不同,但那时候,都归结在你不适应乾安的生活上。”

    “你的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喜欢灵异鬼怪类传闻,多次人为制造绝境,体验濒死的刺激。”

    “后来,我们发现,第二人格是在试图用危险,唤醒主人格。”

    晏归辞微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辛满满问:“看来老二成功了,我被唤醒了啊。”

    晏归辞摇头,“第二人格死在一年前的齐云山里。苏醒过来的人,自称辛守,她没有你的记忆。她自行代入的,是你妈妈,金熙阿姨的记忆。”

    “等等!等等!”辛满满懵圈,“你的意思是,我的第二人格死了,醒过来的是第三人格,她占用了我弟弟的名字,还代入了我妈妈的生活?”

    晏归辞:“现在无法确定辛守是你的主人格,还是第三人格,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缺失的记忆,一直都在医院,有完整且孤独的短暂人生。这一点,威柏尔博士,还在进一步研究中。金熙阿姨,可能只是她臆想里塑造成长的模版数据。”

    辛满满点点头,“听起来,你跟我的小三,关系挺好。”

    晏归辞一噎。

    原本……

    一切都在正轨上。

    他们一起经历很多,从齐云山,到黑城,到旎旎村、蛇人瓮、避暑山庄、谜狱……

    他们闯过很多险境,同生共死,终于,解决掉桎梏他的迷宫案,也抓到她背后的隐藏黑手。

    历经磨难,归来,一切都刚刚好。

    可是现在……

    晏归辞对上她清澈懵懂的眼睛,凉得彻骨凄寒。

    辛满满在怀里掏了掏,扯出一张退婚书,“毛笔繁体字,我认得不多,但你我退婚的大体意思,我能看懂,下面还有乾安老猩猩的亲笔公证。所以,你退掉我,是为跟辛守结婚?”

    晏归辞有些心梗:“……”

    她扑闪着大眼睛,纯真中透着一丝愚蠢。

    晏归辞伸手,再次盖住她的眼睛,“天黑了,小孩子,早点入睡,不然长不高。”

    辛满满轻哼一声,她已经跨级成长了好么。

    晏归辞躺下,双眼虚无地盯着潮湿的岩壁,只觉心力交竭。

    辛满满挨在他旁边躺好。

    晏归辞瞬间闭上眼睛,装睡,借以逃避她继续追问有关他和“辛守”的故事。

    辛满满翘着腿,一晃一晃的,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深究欲望。

    她的情窍还没发育成熟,侧重点不在男女情爱上,所以开口问的是:“你找到你爸妈了吗?”

    晏归辞久久沉默着。

    辛满满将他的脸掰过来,看见他蹙着眉,一副悲凉到枯萎的可怜样儿。

    她心里咯噔一下,问:“没找到?”

    她记得晏归辞刚刚上岛那会儿,父母因为顾局长多年追查的“迷宫案”而失踪,晏沉是送他来琼花岛避难的。

    一直到她十岁,金婆婆离世,乾安辛家准备接她回裕蟾山。

    这期间,在她和晏归辞认识的五年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找他爸爸妈妈的踪迹,她还承诺过,回乾安陪他一起找。

    辛满满情绪低落下去,“你爸爸妈妈他们……不好了是吧?”

    “嗯。”晏归辞语气轻轻缓缓,“他们死了。”

    辛满满拍拍他的脑袋,心底顿觉一片凄凉,难怪当年那个倔强讨人厌的漂亮小哥哥,一眨眼,会长成颓丧的阴郁大叔。

    她叹道:“那顾局长和晏老头,得多伤心。”

    晏归辞:“奶奶她……牺牲了。”

    至于爷爷晏沉。

    辛满满:“我不可能谋杀晏老头。”

    晏归辞:“嗯,我知道。爷爷之死,另有蹊跷。”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彼此间,心照不宣,另有谋划。

    辛满满转而问:“你爸爸妈妈和顾局长,都是死于迷宫案吗?”

    “嗯。”他轻声应着。

    “那抓到凶手了吗?”

    “嗯,解决了。”

    辛满满用手指撑开他有些泛红的眼睛,语气闷闷的,“我没陪你,找他们,是吗?”

    晏归辞眼中闪过惊诧,但语气平静,“你回来后,不怎么与旧友相处,尤其是……我。”

    他说的,是第二人格的辛满满。

    “后来,我就出国了,再回来时,你是辛守。”他解释。

    辛满满松开他的眼睛,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看来,我没有我想的,那么讨厌他。他一直想取代我。我潜意识里,其实愿意他借用我的身份,继续生活在阳光下。”

    只是,十二年的时间太长了。

    已然占据她目前人生的一多半里程。

    可在她这里,仅弹指一瞬。

    晏归辞看似沉默,脑子却没闲着,在复盘很多东西。

    辛满满也难得沉默下来,小嘴没有继续叭叭叭。

    她算是隔空感受了一把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悲凉。

    于她,只是四个月,一学期的时间而已,旁边同床共枕的小倒霉蛋,就变成同床异梦的老倒霉蛋。

    唉,自己绿了自己。

    好不容易捡来的未婚夫,算了算了,不好玩。

    她哼了哼鼻子,有些委屈,带着强压下去的哭腔,命令道:“我睡不着,你给我讲鼹鼠侦探的故事。”

    那是晏归辞十七年前,每晚现编给五岁辛满满的哄睡故事。

    在琼花岛的寒暑假里,连载了五年。

    已经断更十二年,他一时卡壳,想不起该从哪里开口。

    辛满满更委屈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提醒:“上一次讲到,鼹鼠侦探进入糖果森林,发现了黑魔法的踪迹……”

    晏归辞:“……”

    许久。

    他低沉温柔的嗓音,才在她耳边响起——

    “黑魔法被困在一口朱红色的棺材里。”

    “棺材摆放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中。”

    “四周铺满白色蜡烛。”

    “房顶上,还悬挂着一具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尸……”

    他轻声细语,慢慢回忆着与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垂眸看去,才发现她已经睡熟。

    两只小手扒拉着他的衣袖,睡梦中一抽一抽的低泣,眼泪润湿了脸庞。

    是她回来了吧。

    这就是威柏尔博士说的,记忆重塑,要解离混乱的虚假记忆,需要先摒除残存臆想。

    只是这时机,太不凑巧了。

    天还未亮。

    睡得并不踏实的两个人,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

    晏归辞起身,下意识将辛满满挡在身后,这才探头往铁门外望去。

    辛满满揉着眼睛,看向那满是青黑色胡茬的侧脸,沉默良久,叹了声:“真是长残了……”

    遗憾啊。

    精致漂亮的小哥哥,一学期没见,就长成又糙又丧的大叔了。

    晏归辞敲了敲铁门外的四把大锁,神情平静,“出事了。”

    “什么事?”辛满满凑前来,将脸贴在铁门上。

    远远一长溜的火把,正快速靠近中,为首的人是个小黑点,在队伍中非常不显。

    待走近了,辛满满才发现是昨天傍晚送晏归辞过来的雀斑小女孩。

    她身后跟着的娃娃头们,比昨天抬板板的娃娃头们,大一圈,瞧着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不过,她依旧是他们的头儿。

    小女孩仰起脑袋,对上铁门内两双明亮的大眼睛,松了一口气,还好,人活着。

    她盯着晏归辞,开门见山问:“直升机上,一共几个人?”

    晏归辞:“三人。”

    辛满满侧头,问:“那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话出口,她就皱起脸来,推测晏归辞是跟着她上的岛。

    昨晚太困,一下子放松下来,撑不住就睡着了,好多情节没来得及跟他对。

    洞牢下的小女孩,在得到晏归辞的肯定答复后,脸色颓然许多,“你们组织,就没有再派其他人上岛?”

    她这话,问的很奇怪。

    晏归辞和辛满满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晏归辞坦言:“我不是金乌的人。”

    “金乌?”女孩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有些怔然。

    辛满满的视线落在他衣服胸口的金乌鸟上,抢先问:“控制这座岛屿的人,就是金乌组织?”

    晏归辞点头。

    辛满满又问:“你混进金乌组织,是想趁机救出我?”

    晏归辞继续点头。

    洞牢下的小女孩后知后觉,问:“你们认识?”

    明明昨天看起来,还是陌生人的样子。

    “他叫晏归辞,是个侦探,你们应该听过。”辛满满介绍。

    小女孩难掩震惊,身后的人群,也是阵阵交头接耳。

    岛屿每次投放罪人,都会在天白石公示三分钟,辛满满的罪名是谋杀名侦探晏沉,晏归辞就是晏沉的孙子,她是晏归辞的未婚妻。

    这杂乱的关系,在岛上发酵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现在……

    小女孩很警惕,“你们串供?”

    辛满满轻笑,“该说这句台词的人,怎么也不能是你吧,罪二代。”

    小女孩霎时被气得脸色涨红。

    晏归辞提醒:“这岛上,不缺对我恨之入骨的人,你们不如找他们来验证。”

    小女孩带来的人,多为体型彪悍的少年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没有找出能认识晏归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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