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以后，江之也拿上车钥匙，去了一趟“Frame”。
画廊的名字叫“Frame”，是妈妈取的，边框的意思。
画廊坐落在福森中路，这里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艺术品店。小时候每次来申城，妈妈都会带着她到这里来逛街，还笑着说要在这里开家画廊，卖自己的画，贴补家用。
后来爸爸有钱了，在她念大学时决定买下这里的两个店面，真的开家画廊。像做梦一样，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在天上看到。
店里挂着几幅非卖品是妈妈的遗作，家里还有一些，被爸爸定制了专门的柜子收藏，她都没怎么打开过。
大部分售卖作品都是附近艺术大学学生的寄卖品，也有一些在绘画领域嗷嗷待哺的新锐艺术家作品，但至今为止，这个画廊还未捧红过任何一个人。画廊和画手二八分成，基本就是慈善机构，甚至还赔本。这种方式倒挺像艺术家的行为，不像商人。
爸爸本来也不是商人，他若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商人，那她就应该在无止境的算计中长大。
她进门时在外面剁了两下脚，雨靴很干净，甩掉的几滴水珠更干净。推开玻璃门时被室内柔和的光刷新了视线，一扫阴沉天带来的致郁气息。
她有预感，这个下雨的周末，画廊至少能卖出三幅画。她看过营收记录，画廊的普遍水准也就是一周十幅左右。赚钱是不可能赚钱的，更不可能关门。
妈妈最后留下的东西，爸爸怎么舍得呢？
“小也来啦。”招呼她的是钟姐，从这个画廊伊始就在这工作。她曾是一名高中美术老师，后来成了家庭主妇，孩子大了又想出来工作，找到这份又闲又能契合爱好的，直接干到了现在。
画廊一共三个人，她一般只对接钟姐。她去办公室里的圆桌坐下。
“小心烫。”钟姐将咖啡递上，提醒她。
江之也闻了闻这杯抹茶拿铁的香味，想起一个网络上的评价：有家叫“Frame”的画廊，画作好不好不知道，但咖啡挺好喝的，不要钱，喝到饱。
画廊的策划是外包的，确实没时间自己搞，她也不懂艺术，做也做不好。耳边传来黑胶唱片机的古典钢琴曲，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挺配的。
对画廊操心最多的人是包玉凝，她本来就喜欢文艺的东西，又在电视台工作，很能接触到这方面的资源。比她来得都勤，也比她更操心收益问题。
再次感叹，年少的情谊真好。
她今天过来只是例行公事，关心关心最近的经营状况。这画廊的盈利状况没到“惨不忍睹”的局面，却是担得起一句捉襟见肘。
要按照她工作的习惯，三年前就可以关门了。钟姐站在她身后，一脸严肃的模样。她关了电脑，反倒安慰了她一句，“挺好的，慢慢来吧。”
钟姐听她缓和了神色，说起另一件事：“翠翠说他们电视台最近要过来录个节目，我把钥匙给她了。”
“嗯，好。”江之也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去给他们买点咖啡、饼干什么的，估计要熬夜。”
“好的。”
电视台有时候录些文艺的节目会选在这里搭景，她自然免费提供，很乐意能帮上她的忙。
她一直待到下午五点，离开时拿走两本最新的艺术杂志，准备在家翻一翻。出门时，听到隔壁店的风铃一直在响，生意比门可罗雀的画廊要好很多。
又听到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温润而清雅，
“抱歉，又来打扰了。”
钟姐笑：“不打扰，我们老板刚走。”
程洲洋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扬唇一笑。叨扰了这么久，最近才知道，这是她的地方。
接到甄茜电话时，江之也刚打完一场壁球，汗珠从额头滑落至下巴处凝结，背部也是一样，在冬天里出身大汗，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甄茜听到她起伏稳定的喘息声：“挺敬业啊，这种时候还接我电话。”
她坐起身，让呼吸更顺畅一点，“没您敬业，10分钟之内能打五个。”看到来电显示时，她吓了一跳，正要回拨过去，又接入一个。
“什么事啊。”江之也问。
“有人送了我几张度假村的票，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一下。”
“几张？还有谁。”她感觉自己抓了个关键。
甄茜卖个关子：“你猜一下？”
“宋蔚。”江之也起身去拿水，毫不迟疑道，“票也是他送的？”
“你怎么知道的。”甄茜手机差点摔地上，本来也打算直说的，没想到对方这么肯定。
“这还需要怎么？”江之也笑，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宋蔚想追她，她是个什么想法，她就不知道了，毕竟甄姐的脑洞她一向跟不上。
“你俩不是最近都不清不楚的吗？”
甄茜气短：“打工人是不清不楚的被割了韭菜，资本家倒是清清楚楚明算账啊。”
好吧，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周六的早上，天还阴沉着，冬天里这样的时间很多，无法去计较。
拉开车门时，江之也看见甄茜在驾驶位上：“你开车？”甄茜考驾照的100件小事还历历在目，被包玉凝写进了文案里，当做一个朋友的趣闻。
甄茜挑眉：“宋蔚老师的车，说让我试试，刚刚已经开了十分钟了，挺顺手的。”
她看向副驾驶神情接连变幻的宋蔚，心内了然。
“那您慢点。”江之也坐上后座，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别把宋老师也气住院了。”
.......
“坐稳了，”甄茜不受干扰：“都说考驾照和上路是两回事，请你摘掉那些滤镜，静待一个赛车手的诞生。”
江之也不言语，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车驶出后，她看了眼空落落的后排，她刚刚在期待什么？
度假村在半山上，“赛车手”直接把她给甩吐了。
“哇哇哇。”江之也一下车就开始吐。
甄茜拍着她的背，看着这可怜模样，“晕车怎么不早说啊，我该照顾照顾你的。”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道：“抱歉，我也是坐了您的车才知道的。”这么好的车被她开成这幅德性，她就是开个拖拉机，都比她会转弯。
“我技术这么差？”甄茜开始自我怀疑，看了眼在搬运行李的宋蔚，立刻否认了这种说法。那个人就没吐嘛。
江之也撑着腿起身，就着她的视线：“给你说个事。”
“什么？”
“宋蔚这人能处。”
“什么跟什么啊。”甄茜懵逼，这脑回路她都跟不上。
.......
车技这么烂，他还能在副驾上忍住全程不逼逼，“人品贵重”四个字他配得上。
这个度假村的帐篷酒店是特色，与雪山眺望，她看了眼天边的光，拉上帐篷，准备先睡一觉。
日光悄无声息的转移，再醒来时已经快五点了，吐了以后一口东西没吃，胃里空捞捞的，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将就着喝了几口。
帐篷里有暖气，她就穿了件毛衣半跪着起身。甄茜给她发了很多游玩项目，她本想祝一句“百年好合”的，最后还是打了“注意安全”四个字。
甄茜一向是胆子比命大的个性。
对山的雪风吹过来，寒冷让人激灵。太阳完全暴露在云层之外，一点没有要歇息的迹象。
壁立的山峰，高耸入云又跃然眼底。万籁俱静的，唯有身后的帐篷被吹得“夸夸作响”，暗示这一切并不是那么风平浪静。
来都来了，好歹要看一场日落。
她穿上外套，拿着充满电的手机，朝着露台的咖啡厅走去。
咖啡要排队，她索性就不买了。白天睡了这么多觉，再喝咖啡，晚上也容易睡不着。她拿着两个面包和一包薯条去外面选位置。
等着夕阳的人很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她瞄到角落处有个长桌，只坐着一个人，上面有些吃完没收走的餐盘，她决定先过去把位置占住。
天气预报显示，日落将在半个小时后光临，她准备吃完面包后，再打把游戏，最后迎接夕阳，行程满满当当的。
她选了一个黄油味，一个红豆味的面包，以前在学校时经常吃的牌子，现在吃起来，好像还是那个味道。
“美女，面包好吃吗？”斜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看她，见她没有回应，又开始主动搭讪。
她有点不悦，因为他赤裸裸的眼神。
“还行，隔壁有卖的。”
“哦。”那人扬着调，手从桌面上伸过来：“你这什么味道的。”
“红豆沙。”
她开始低头刷手机，避免视线的对撞。
见她有意避着，男人不依不饶：“你这个方位视角怎么样，我坐过来看看。”
江之也微微皱了眉，他的位置明明更好。
她往斜后方探去，装着在等人的样子，两边望了望。“抱歉，我在等我老公，这个位置恐怕要留给他。”说完把自己的水移了个位置。
男人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着，一副看打折商品的眼神。江之也毫不理会，开了把游戏。管他怎么想呢，她才不在乎。
叶序透过玻璃窗，在看风景。
他看着她买了面包，找位置，一把柔和的光线洒在身上。他有一点烦，明明在看风景的，为什么视线总是被阻挡。
他起身去了收银台：“要一杯热牛奶。”
画廊的名字叫“Frame”，是妈妈取的，边框的意思。
画廊坐落在福森中路，这里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艺术品店。小时候每次来申城，妈妈都会带着她到这里来逛街，还笑着说要在这里开家画廊，卖自己的画，贴补家用。
后来爸爸有钱了，在她念大学时决定买下这里的两个店面，真的开家画廊。像做梦一样，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在天上看到。
店里挂着几幅非卖品是妈妈的遗作，家里还有一些，被爸爸定制了专门的柜子收藏，她都没怎么打开过。
大部分售卖作品都是附近艺术大学学生的寄卖品，也有一些在绘画领域嗷嗷待哺的新锐艺术家作品，但至今为止，这个画廊还未捧红过任何一个人。画廊和画手二八分成，基本就是慈善机构，甚至还赔本。这种方式倒挺像艺术家的行为，不像商人。
爸爸本来也不是商人，他若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商人，那她就应该在无止境的算计中长大。
她进门时在外面剁了两下脚，雨靴很干净，甩掉的几滴水珠更干净。推开玻璃门时被室内柔和的光刷新了视线，一扫阴沉天带来的致郁气息。
她有预感，这个下雨的周末，画廊至少能卖出三幅画。她看过营收记录，画廊的普遍水准也就是一周十幅左右。赚钱是不可能赚钱的，更不可能关门。
妈妈最后留下的东西，爸爸怎么舍得呢？
“小也来啦。”招呼她的是钟姐，从这个画廊伊始就在这工作。她曾是一名高中美术老师，后来成了家庭主妇，孩子大了又想出来工作，找到这份又闲又能契合爱好的，直接干到了现在。
画廊一共三个人，她一般只对接钟姐。她去办公室里的圆桌坐下。
“小心烫。”钟姐将咖啡递上，提醒她。
江之也闻了闻这杯抹茶拿铁的香味，想起一个网络上的评价：有家叫“Frame”的画廊，画作好不好不知道，但咖啡挺好喝的，不要钱，喝到饱。
画廊的策划是外包的，确实没时间自己搞，她也不懂艺术，做也做不好。耳边传来黑胶唱片机的古典钢琴曲，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挺配的。
对画廊操心最多的人是包玉凝，她本来就喜欢文艺的东西，又在电视台工作，很能接触到这方面的资源。比她来得都勤，也比她更操心收益问题。
再次感叹，年少的情谊真好。
她今天过来只是例行公事，关心关心最近的经营状况。这画廊的盈利状况没到“惨不忍睹”的局面，却是担得起一句捉襟见肘。
要按照她工作的习惯，三年前就可以关门了。钟姐站在她身后，一脸严肃的模样。她关了电脑，反倒安慰了她一句，“挺好的，慢慢来吧。”
钟姐听她缓和了神色，说起另一件事：“翠翠说他们电视台最近要过来录个节目，我把钥匙给她了。”
“嗯，好。”江之也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去给他们买点咖啡、饼干什么的，估计要熬夜。”
“好的。”
电视台有时候录些文艺的节目会选在这里搭景，她自然免费提供，很乐意能帮上她的忙。
她一直待到下午五点，离开时拿走两本最新的艺术杂志，准备在家翻一翻。出门时，听到隔壁店的风铃一直在响，生意比门可罗雀的画廊要好很多。
又听到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温润而清雅，
“抱歉，又来打扰了。”
钟姐笑：“不打扰，我们老板刚走。”
程洲洋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扬唇一笑。叨扰了这么久，最近才知道，这是她的地方。
接到甄茜电话时，江之也刚打完一场壁球，汗珠从额头滑落至下巴处凝结，背部也是一样，在冬天里出身大汗，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甄茜听到她起伏稳定的喘息声：“挺敬业啊，这种时候还接我电话。”
她坐起身，让呼吸更顺畅一点，“没您敬业，10分钟之内能打五个。”看到来电显示时，她吓了一跳，正要回拨过去，又接入一个。
“什么事啊。”江之也问。
“有人送了我几张度假村的票，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一下。”
“几张？还有谁。”她感觉自己抓了个关键。
甄茜卖个关子：“你猜一下？”
“宋蔚。”江之也起身去拿水，毫不迟疑道，“票也是他送的？”
“你怎么知道的。”甄茜手机差点摔地上，本来也打算直说的，没想到对方这么肯定。
“这还需要怎么？”江之也笑，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宋蔚想追她，她是个什么想法，她就不知道了，毕竟甄姐的脑洞她一向跟不上。
“你俩不是最近都不清不楚的吗？”
甄茜气短：“打工人是不清不楚的被割了韭菜，资本家倒是清清楚楚明算账啊。”
好吧，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周六的早上，天还阴沉着，冬天里这样的时间很多，无法去计较。
拉开车门时，江之也看见甄茜在驾驶位上：“你开车？”甄茜考驾照的100件小事还历历在目，被包玉凝写进了文案里，当做一个朋友的趣闻。
甄茜挑眉：“宋蔚老师的车，说让我试试，刚刚已经开了十分钟了，挺顺手的。”
她看向副驾驶神情接连变幻的宋蔚，心内了然。
“那您慢点。”江之也坐上后座，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别把宋老师也气住院了。”
.......
“坐稳了，”甄茜不受干扰：“都说考驾照和上路是两回事，请你摘掉那些滤镜，静待一个赛车手的诞生。”
江之也不言语，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车驶出后，她看了眼空落落的后排，她刚刚在期待什么？
度假村在半山上，“赛车手”直接把她给甩吐了。
“哇哇哇。”江之也一下车就开始吐。
甄茜拍着她的背，看着这可怜模样，“晕车怎么不早说啊，我该照顾照顾你的。”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道：“抱歉，我也是坐了您的车才知道的。”这么好的车被她开成这幅德性，她就是开个拖拉机，都比她会转弯。
“我技术这么差？”甄茜开始自我怀疑，看了眼在搬运行李的宋蔚，立刻否认了这种说法。那个人就没吐嘛。
江之也撑着腿起身，就着她的视线：“给你说个事。”
“什么？”
“宋蔚这人能处。”
“什么跟什么啊。”甄茜懵逼，这脑回路她都跟不上。
.......
车技这么烂，他还能在副驾上忍住全程不逼逼，“人品贵重”四个字他配得上。
这个度假村的帐篷酒店是特色，与雪山眺望，她看了眼天边的光，拉上帐篷，准备先睡一觉。
日光悄无声息的转移，再醒来时已经快五点了，吐了以后一口东西没吃，胃里空捞捞的，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将就着喝了几口。
帐篷里有暖气，她就穿了件毛衣半跪着起身。甄茜给她发了很多游玩项目，她本想祝一句“百年好合”的，最后还是打了“注意安全”四个字。
甄茜一向是胆子比命大的个性。
对山的雪风吹过来，寒冷让人激灵。太阳完全暴露在云层之外，一点没有要歇息的迹象。
壁立的山峰，高耸入云又跃然眼底。万籁俱静的，唯有身后的帐篷被吹得“夸夸作响”，暗示这一切并不是那么风平浪静。
来都来了，好歹要看一场日落。
她穿上外套，拿着充满电的手机，朝着露台的咖啡厅走去。
咖啡要排队，她索性就不买了。白天睡了这么多觉，再喝咖啡，晚上也容易睡不着。她拿着两个面包和一包薯条去外面选位置。
等着夕阳的人很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她瞄到角落处有个长桌，只坐着一个人，上面有些吃完没收走的餐盘，她决定先过去把位置占住。
天气预报显示，日落将在半个小时后光临，她准备吃完面包后，再打把游戏，最后迎接夕阳，行程满满当当的。
她选了一个黄油味，一个红豆味的面包，以前在学校时经常吃的牌子，现在吃起来，好像还是那个味道。
“美女，面包好吃吗？”斜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看她，见她没有回应，又开始主动搭讪。
她有点不悦，因为他赤裸裸的眼神。
“还行，隔壁有卖的。”
“哦。”那人扬着调，手从桌面上伸过来：“你这什么味道的。”
“红豆沙。”
她开始低头刷手机，避免视线的对撞。
见她有意避着，男人不依不饶：“你这个方位视角怎么样，我坐过来看看。”
江之也微微皱了眉，他的位置明明更好。
她往斜后方探去，装着在等人的样子，两边望了望。“抱歉，我在等我老公，这个位置恐怕要留给他。”说完把自己的水移了个位置。
男人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着，一副看打折商品的眼神。江之也毫不理会，开了把游戏。管他怎么想呢，她才不在乎。
叶序透过玻璃窗，在看风景。
他看着她买了面包，找位置，一把柔和的光线洒在身上。他有一点烦，明明在看风景的，为什么视线总是被阻挡。
他起身去了收银台：“要一杯热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