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什么?”

    男人下车后点了根烟,此时掸了掸烟灰,面上看不出愤怒或其他情绪,语气随和,像是随口来问路的。

    王卓心里一万个马儿来回奔跑,大哥你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神很惊悚的,好吗!

    有种,前一秒跟你说抱歉,后一秒就全雷达覆盖无差别攻击。

    想了想,王卓偏过头看了眼后方的男人,眼神愤怒,但又给不出任何指向性的提示。只好实话实说:“我们老板想见你。”

    “哦?”男人嗤笑一声,懒懒地回一句:“这样的邀约方式,还是头一次。你们老板是见过世面的。”

    语气要多随和,讽刺就有多浓。

    但王卓没敢呛声,这几年要没点眼力见,他也不可能在林辉手中讨得几分美差事。

    “在哪?”

    “我、我带你去。”王卓擦了擦冷汗,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半响补了句:“天沂村,他在等你。”

    男人微微挑眉,正欲说上两句。后方驶入一辆大众车,前灯照在这一块不算大的堆积瓦片碎石的地。

    “铮哥你没事吧?”林天百停好车就冲下来,个头又高又壮,寸头加黑色上衣,有种牢里放出来没多久的感觉。

    车内王卓一句“对不住”卡在嗓子里没敢说出来,真他妈吓人。

    随即,那辆车又下来四个人,看起来都很有劲,脸上都是一脸怒气。

    一时间,王卓无比怀念那些消失在林辉手下做事的人,在这忐忑等处理的情况他不想再遭第二回了。

    因动静很大,不远处传来几道犬吠声,持续且响亮。

    沈善铮没再耽误时间,他回头看了眼车内的女人。思忖了下,大步往后座走去。

    丁梨从男人下车后,就谨慎地趴在车窗往外看,距离不是很远,她能听得清对话。

    见戈烟葛青几人来了,提起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她本想推开门,不料前方男人随手掐了烟,大步向她走来。

    “你换个车回去。”

    言简意赅,一如既往没废话。

    “可是你——”

    丁梨坐在后座,男人此时弯腰不说话,两人距离却很近,两股灼热气息交织。丁梨有些迟疑,慢慢说完:“你、你们不一起回去吗?”

    “怎么?想要谁陪你?”

    语气不耐,加上男人微微皱眉。丁梨果断回答:“没有,沈老板注意安全。”

    下车上车,动作一点无拖泥带水,看得男人直想笑。

    一分钟后。

    面包车率先出发,丁梨看着男人车窗缓缓升了上去,同样是黑色的大众车又快又稳地跟了上去。

    在响彻一方的犬吠声中,的一队往环萍村,一队开往天沂村。

    何波开车,丁梨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的戈烟,轻声问了句:“他们会有危险吗?”

    静谧的空间突然响起这句话,坐在副驾驶的葛青回过头,八卦道:“放心,这种事大的小的沈大老板经理很多回了,他已经习惯了。”

    “……”好吧。

    *

    天沂村。

    三层白色小楼门前。

    王卓下车去敲门,一开始没人回应。渐渐地,他不由心中忐忑起来,万一林辉不承认怎么办。

    如果林天白知道王卓在想这些,一定会嘲讽他的担心是多此一举,做都做了,现在才想起来怎么该怎么办。

    好在,大门慢慢打开。

    一瞬间,天井照明灯亮起。屋内正坐在一个男人,状态很是放松,单手端着个茶壶,慢悠悠地洗茶沏茶,似是等待已久。

    见状,王卓顾不上背后几道视线,小跑上前到男人身旁,凑近耳旁说道:“林老板,他们就是住在农园的那批人。”

    顺着王卓的手指,林辉侧过身,歪头看了眼大门外的那辆车。

    混血男人靠在副驾驶,双手抱拳,看起来就不好惹。他视线一顿,继续滑过。那个寸头站在后座车门旁,嘴里叼了根草,浑身像是长满刺一样,与他稳重的外表极为不符。

    至于后座的男人,他看得不太清,可车外两人态度很明显——车内的才是老大。

    林辉扬了扬下巴,示意王卓请人进门。

    茶香四溢,屋外蛙声一片。不远处的几棵龙眼树下有数只萤火虫,星星点点,静谧的乡村带来了一丝宁静。

    “怎么称呼?”

    也没管对面人是否要回答。

    林辉用壶盖撇去杯中浮沫,掀起眼,右手轻抬了下,说道:“底下的人不太会做事,喝杯茶下下火。”

    闻言,坐下被迫看了五分钟五大三粗男人洗茶沏茶的沈善铮终于开了尊口,“故意找我?”

    “是啊,”林辉喝了口茶,幽幽道:“你这几位可真让人好找。神出鬼没,要不是底下人眼精,都不知道园里住了人。”

    园。

    住人。

    意图明显。

    沈善铮懒得扯废话,抬手看了眼腕表,开门见山道:“什么事?”

    “主动搬出去。”

    “理由。”

    “我不知是谁让你来的,但是——”林辉重重放下茶杯,直直对上男人漆黑眼眸,认真道:“当初这园还没开发之前,说完工后一切由我做主。”

    “你信了。”

    语气肯定,但林辉莫名觉得对方夹杂着一丝嘲讽,似是在说他一个大男人太天真,以为天下真的会掉下馅饼。

    “我没功夫跟你扯皮。”

    “一句话,你走不走?”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身后的寸头男人骂骂咧咧,道:“你没事儿吧?”

    “好歹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

    “你!!”

    “你什么?就说你呢。说是农园归你,但合同呢?白纸黑字签了吗?谁给你许诺你就找谁?”

    林天白皱着眉看了眼表,要不是铮哥下车前说要斯文,他早就拍桌摔凳,让对方当面弯腰三鞠躬说对不起。

    这大半个月在外忙里忙坏,身体早就累的不行,他越想越气,怒道:“我们可没主动——”

    声音嘎然而止,坐在木凳上的男人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下,开口:“林老板,我接手农园后无人曾说有过什么合同。就算有——”

    男人被茶水润过的嘴唇红红的,修长手指将茶杯落在桌面,缓而重道:“我也不能满足你的愿望。”

    *

    丁梨醒来后,窗外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暖洋洋的。

    她掀开凉被坐起来,没听错的话,屋外传来笨重的“嗡嗡”机械音,其中还夹杂着几句方言。

    大概是昨夜在她不长的二十六年里最为惊心动魄的,耗尽了她的精气神,一整夜,她竟完全没听到其他人归来的声音。

    简单洗漱一番,丁梨走出门。

    一向静谧的农园多了很多生人,有穿背心戴草帽的老人,有裸着上身皮肤黝黑的工人,还有……坐在门外挖掘机上的年轻人。

    热闹,但不对劲。

    丁梨脚步加快,拐角处却见戈烟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一副烦死人但还要故作冷静的样子。

    她上前,开口:“烟姐早。”

    “早。”戈烟抬头看了眼女人,面色红润眼皮底下也没有黑眼圈,睡得不错。她眉骨微挑,一把揽着女人的肩往外走,问:“胆子不小,还以为你被吓到了。”

    “……”丁梨侧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会,这种事还不是很可怕。”

    “那就好。来,看看我们的新房。”

    “?”

    丁梨脚步顿了顿,瞪大眼,一脸不解,“什么新房?”

    “哦你还没看群消息吧?沈大boss请了人在农园外暂时新建了一个落脚点,农园接下来要重新动工。这里不能住人了。”

    闻言,丁梨果真看到了农园外那一块空地,前几天还是杂草,边上有半车砖头。现在空荡荡,再往前是两辆泥头车,工人正在推平硬化地面。

    “怎么了?”戈烟见丁梨定在原地不动,不由上下打量一番。

    丁梨这才晃过神来,瞅见女人眸底的关心,她摇摇头,说:“没事。沈总他们人呢?”

    “哦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说着,戈烟垂眸看了眼腕表,轻声道:“马上回来了。梨子你可能要准备一下设计方案,稍后我们要开个小会。”

    三十分钟后。

    大厅。

    屋外噪音不断,屋内多了些包装完好的纸箱,不知为何,空间瞬间逼仄起来。

    丁梨环顾一圈,心里默默点了下人头,少了沈善铮和方墨。

    自知沈大老板行程很忙,聚餐那晚他饭也没吃多少,多是在听电话。她深吐一口气,若无其事地递过手头上的资料。

    “先看一下,这是初稿设定。”见大家手上都有一份方案,丁梨满意地开口,“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我同步记录一下。”

    “诶丁梨,你怎么把农田和村广场中间划条路?”林天白把几页纸翻来覆去,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抬起头看向丁梨,“你要把熟了的谷子拉到广场晒啊?”

    此话一出,大厅翻页声都消失了。

    数道目光几乎是同一时间看了过来,丁梨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不是,稍后人齐会统一说清楚。”

    丁梨并非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她肚子隐约发疼,若有若无。这痛感她很熟悉,是迟来的月事,此时正想去处理一下。

    没想到林天白追问不休,甚至语出惊人,道:“你怎么和铮哥床头柜上的图纸动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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