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世家繁繁。

    但若说有能力给周昭寒作太子妃的,不过也就是赵李魏冯四大世家。

    而秦娇娇想的却不是这个。

    周斯帝在位十几年都在和长安城这些世家打交道,最后好不容易才削了几分的威势,如今周昭寒这一举,却是又要惯着了。

    岂不是前功尽弃。

    周昭寒什么时候这么蠢过了?

    怀着重重疑虑,她先敲开了魏家的门。

    ——因为秦娇娇记得,上次宴席上,周昭寒先对魏婉笑了笑。

    她想周昭寒要不是被美人计昏了头了,怎么会要做出娶世家女儿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魏家门第高,将请帖和原因细细同门童交代后,秦娇娇仍在外面站了半个闭门羹——

    一旁的春和很是生气,但是秦娇娇却不急不忙。

    “春和,之前我忘了教你,”她微笑道,“面对这些有脾气的东西,咱们也跟着有脾气是行不通的。一开始就给了的初始道具,也很有用。”

    她微微一笑,于光天化日之下,将周昭寒给的令牌亮出来。

    而之所以不一开始亮出来,就是要看看这魏家的作风。

    秦娇娇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在长安世家里必然没什么好风头,若是魏家不假思索地将她迎了进来,则说明魏家恐怕还有些别的盘算。

    若魏家一开始冷若天仙,然后看到令牌之后热络起来,则说明,魏家最起码是把太子放在眼里的。

    不是敌人。

    “门童,你帮我传一句,我手里拿着殿下的令牌,还请魏家给个面子。”

    女声温和,又暗露些不易察觉的锋芒。

    于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魏家一家老小,上至入朝为官的中书令魏大人,下至身负一品诰命的魏家老祖母,齐齐都僵着笑脸走了出来。

    而这一群人中,唯有一个葱绿色夹袄水绿长裙的姑娘,一颦一笑间都显得鹤立鸡群。

    瞧着那双忧郁的眼眉,一看就是上次赏花宴的魏婉姑娘。

    秦娇娇想,这次周昭寒给她的这令牌倒真好用。

    她掂量了几下,忽然觉得肩上扛了个重担。

    她又想,这太子眼光确实不错,看了个很是出挑的美人。

    ...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浑水摸鱼了。

    “魏家主,咱们长话短说。”

    秦娇娇平静一笑,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她今天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打着周昭寒的令牌来,就不可能不坐在主位上。

    全当是为了那救命之恩,先把该得罪的人得罪完了。

    谁料被抢了主位的魏中书令神色不变,苍老的脸上仍是堆满了笑。

    不过这笑不是对着秦娇娇的,是对着令牌的。

    自古长安有一个旧俗,凡亮此牌者,恩威同太子。每代太子也仅仅只有这么一张令牌。所以那背面的暗纹,若是拿墨沾了去印,便会看见上面隐隐有浮现出另一个字去与周相对。

    便是“昭”。

    周昭寒只有一个令牌,而今他给了秦娇娇。

    能和太子同等权利的,除了太子妃,还会有什么身份?

    老奸巨猾的魏中书令叹了口气,想自己那可怜的闺女,情窦初开一直爱慕周昭寒到现在,却最后还是被截了胡。

    魏婉站在一旁,神色落寞,然后欲拂袖离去。

    她是一点耐性在这里呆着的想法都没了,只想好好回去哭一场。

    “魏姑娘请留步。”秦娇娇喊住她。

    这人怎么回事!

    魏婉赌气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转身也不回头。她想秦娇娇既然都是获胜者了,为什么还要紧抓着自己不放。

    岂不是可恶。

    却听那带着笑意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姑娘怎么还不转身?早听魏氏美人如水,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若是姑娘转身赏我张脸,那就再好不过了。”

    虚伪!

    魏婉气红了脸,她想谁不知道你秦娇娇的美貌。

    然而心里想的是这么一回事,转过身来看的时候又变成了另一回事,在对方那笑盈盈的目光注视下,魏婉的脸不知为何越来越红的慌。

    “你有话说话,别拐弯抹角的捉弄人!”

    “哎,那我可就直接问啦。”

    秦娇娇挑眉,她想也不好把来意说的太明显,约莫着这些个姑娘自己都会害羞,那就不好谈了。

    直接问对方会什么就行,秦娇娇想,选太子妃么,自然要有些才能的才行。

    她想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周昭寒把这活派给自己了,这天底下哪有第二个她还思虑这么周全。

    “魏姑娘,我听人说,你是魏家最出色的姑娘,可会些什么才艺?”

    魏婉梗着头,想来了,果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说:“琴棋书画,无有不精通。”

    秦娇娇眼神大亮,拍掌笑道:“果真?”

    魏婉便瞪她,“我骗你做什么?之前那个元芷...我曾和她共称长安双仙!”

    可是如今一想到元芷,谁不说一声造化弄人。

    女子所系竟全在家族,岂不荒谬?

    其实魏婉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元芷喜欢周昭寒,和她一样的喜欢,为此她们明争暗斗诸多年,最后却都败给了面前这个女人。

    荒谬的人生。

    秦娇娇说很好。

    她又笑乜了一眼看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魏中书令问:“魏家主可知,我奉太子之令,要走遍长安四大世家,但我选择的第一个世家是魏家。”

    秦娇娇坐在主位上,语气加重道:“然而你们魏家却不知为何如此拖沓..实在是让人疑心到底是把太子放在什么位置上。.”

    魏中书令摸了摸出汗的长髯,想这不都是怪你没一开始亮出牌子吗?但他又不好这么说,这么说一看不就是对于秦娇娇的轻蔑吗。

    那不就在得罪未来太子妃吗?这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老头摸了把头上的虚汗,忍不住想。

    那不就还是在得罪太子吗?

    他拱了拱手,说:“魏家家风近日多有懈怠,还望女郎卖老夫个面子。”

    魏中书令又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两侧家仆如鱼水般退去。

    魏婉作势也要走,却被秦娇娇拦下来了。

    秦娇娇撑着脸笑的煞是招摇,她想一会要谈这场婚约魏家能提供给东宫什么,这姑娘作为即将婚约的履行人怎么能不留下来听听呢。

    可她不知道,她想的和魏中书令想的正好相反。

    魏中书令以为太子是派她来试探魏家的立场,加上最近的长安八方涌动,着实算不上太平,魏家比底蕴比不过李家,钱财比不过冯家,只能微微比赵家强些。

    而魏老爷子的中书令也很快就到了乞骸骨的年龄,显而易见,作为一个家族的掌陀人,他深知如今朝堂的局势无论如何涌动,只要周斯帝不混了头,周昭寒就是下一任板上钉钉的皇帝。

    毋庸置疑。

    面前的秦娇娇值得他开上最好的条件来表明立场。

    魏中书令轻咳嗽了一声嗓子,然后缓缓道:“明人不说暗话,秦小姐既然拿着这令牌出来,代表的什么意思老夫也懂。魏家有黄州和平州的两个州尽两成的商路,在朝为官的小辈嫡系和旁系共有三十四人,除此之外,魏家还有些许人脉,都可供太子驱使。”

    秦娇娇面色不变。

    心里却有些大惊。

    ……不愧是长安世家,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她敲了敲桌子,面上并未显露出一分一毫的动摇,而是沉吟一下说:“可是其他三家莫非没有么?魏老,我要听的是魏家的优势。”

    选一个太子妃出来,一定要有一个足矣服众的理由,秦娇娇想。

    刚刚说的那些,都还不够。

    魏中书令神色一变,想这秦娇娇真是狮子大开口,不知道几斤几两了都!

    但是又想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魏中书令不由得心酸了一下,艰难开口道:“魏家最大的优势,便是不显眼。太子如今已经是一艘巨船,若是赵家助力则太轻,而冯李两家又太重,唯有我魏家,刚刚好,让这船既不会沉轮,也不会空手而归。”

    于是他这话说完,才看见正中央上坐着的那个女子轻轻笑了。

    “不错。”她道。

    魏中书令大喜,立刻命人要安排一场流水宴席,但是被秦娇娇推脱了。

    她想自己替周昭寒办事,也算是替半个公家办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还没看过剩下三家,便不好直接定了魏家。

    可魏家主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过不管如何。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谈了半天,竟也是极其满意的。一个觉得自己替太子挑了个不错的外戚,另一个觉得自己替魏家向未来的太子妃投了个诚。

    不错不错。

    以至于送出秦娇娇的时候,魏中书令还眉开眼笑地多嘴问了句:“秦姑娘,好事将近呀?”

    他想说的是——

    秦姑娘,你和太子是不是有点什么苗头啦?

    秦娇娇听的是——

    秦姑娘,我家魏婉是不是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呀?

    于是秦娇娇微微颔首后又微微一笑,含糊道:“再看看吧,如无意外呢,差不多也就该是了。”

    可见有些时候,交流呀,还是很重要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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