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钦钦,我终于见到你了。”

    大河之水涌动,水起三丈,一瞬吞没河面上漂浮的万千妖物。青色荧光陡然变亮,由远及近而来,随层层浪花叠加,到浮台附近时浪涌如狂,光盛如月。

    这声音自幽静时起,涛声中落。花钦钦被景象唬住,片刻才警觉四下环顾。那声音透着一股沉闷,她诧异觉得声音是从水下传出的。

    “你、你是谁?你在哪啊?”

    正当时,水体环旋,河中心陷落出一个倒山形漩涡。漩涡快速转动,深如龙卷,在其底部悄然有一片光芒凝聚,如海底月缓缓向上浮出。

    随着光芒而来的是空间四处逸散开来的强势妖力,忽来大风,起大浪,眼前河与天上河躁动不安,水啸连连。

    花钦钦被风刮倒,在浮台上滚了几圈,才被一块凸起的岩石拦下。她不太熟练运转着力量,在身旁结出一层仙力罩,总算大大削弱风力,减缓了妖力冲击。

    她瞪着眼睛,惊惧不已注视那团光芒,眼看着它钻出了漩涡,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光华盛放如出海曜日,整个空间都被照亮,无一遗漏。

    大河倚着连绵黑山,蜿蜒与天连接。光芒在天地间盛极而收,顷刻间又变换了形态,自光中伸展出手脚、脑袋、长袍与飘舞的发,赫然变成一副顶天立地的发光神像。

    这个“神像”只初具形貌,还未衍生出清晰的五官、分明的五指,也正因为模糊不清,不可琢磨,更似神明,披光满身。

    巨像脚边传来一声狐鸣,水下突然钻出一只发光的透明狐狸。它轮廓模糊,转头望了浮台上一眼,它狡黠一声笑,水下随之伸出几条长尾。狐狸摇动着尾巴,似鲸鱼在河中跳跃、潜游,从眼前河一路跃到天上河中。

    它出水之时,尾如莲瓣舒展,璀璨一朵。它身后赫然有九尾。

    “九、九尾狐?!”花钦钦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景象,揉了揉眼睛,可她数来数去那狐狸确有九尾。

    “你你你你不会就是数十万年来唯一的九尾妖皇——天天、天妖皇吧?天,我应该是见鬼了!”

    花钦钦抽了自己两个巴掌,景象并未有任何改变。她怀疑自己被梦魇困住,睡得太死,更用力抽了一下。

    她疼得死去活来,捂脸痛呼,抬头看那狐狸跳得欢快,九条尾巴一绽一绽。这朵“九瓣莲”沿河开上了天,又从天边开向巨像脚下,依偎在他身旁。

    最后与他融归一体。

    “我应该是病了。”

    花钦钦头晕眼花,踉跄站起来,抬头望望眼前这尊直插天顶的巨人像。他的身躯占据整个视野,宽阔胸膛一如披满星光的天幕,辽阔无垠,衬得山河如坑洼里的泥水,她更形如虚无。

    “花钦钦,久违。”

    巨像发出声音,声音空寂,不辨雌雄,天音般扩散而去,威慑群山万野。

    “我等了你一百多年,你终于来见我了。我终于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难怪疯子肯与我做那笔交易。”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花钦钦瑟瑟发抖,定在原地不敢移动。

    从她知道天妖皇并未死绝,而躲在某个虚空中不断寻求祭品时,她便预料到也许他们早晚会有见面的一天。她吞了妖皇心,便也是个祭品了,现在终于轮到她献祭自己了么?

    “我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花钦钦强撑着骨气,望着巨像,克制颤抖,道:“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你把我带到这里,你想要我的命对不对?”

    “我知道你没真的灭亡,你的残魂一直躲在这黑暗的地方。你用妖力创造妖族,再让他们献祭,给你提供力量,这数十万年来死在你手下的妖不计其数,你的这些罪恶我早就知道了。

    你要是对我也打着这个主意,我劝你最好放弃。我告诉你吧,我才刚开始修炼,修为比不上盘龙那样的大妖,大多数妖精都能置我于死地,我这样的祭品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不如放我出去,修炼个几万年,我们再一决高下,怎么样?”

    花钦钦摆出谈判的姿态,言辞铿锵有力。殊不知此时的她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境界,我也不打算让你献祭。”巨像微低下头,脸上虽无眼睛,却感觉他在凝视自己,压迫感十足。

    “花钦钦,我知道你的一切过往,我也知道你的弱点。你和任何祭品都不一样,他们怕我,怕死,你不同,你会主动来求我杀了你。”

    “你说胡话是有点厉害的。”花钦钦被他的话惊出冷汗,强装镇定道:“除非你蛊惑了我,不然我怎么可能不好好活着,要向你求死啊?”

    巨像张开双臂,一团光芒聚拢在他腹部。他的身躯慢慢透明化,腹部空间里隐藏的万千个方格棺材显现出来。

    “他们都是为我献出过生命的祭品,残魂永困于此,得不到解脱。花钦钦,你仔细看看,你可认得他?”

    一个方格飘到前端,竖立起来,面向花钦钦。里面安静躺着一个黑衣男子,他肌肤发紫,黯淡黑沉,在他周围感受不到任何生气。他俨然是一具尸体。

    “他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也杀了他?那外面那个……”

    尸体和宁枭尘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不可能错认,可明明她与宁枭尘整日待在一起,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一个?

    “你眼前的尸体是宁枭尘,和你待在一起的也是他,他自愿为我献祭了半条命,与我做了场交易。宁枭尘是将死之人,他活不久了。”

    巨像看着她:“花钦钦,你是宁枭尘的劫,他也是你的劫。他给了你一条命,你也会给他一条命。”

    “你胡说,我凭什么要给他命啊?他什么时候给我命了?我讨厌他,我会杀了他!”

    花钦钦不明所以,却感到一阵恶寒。他的话很奇怪,她和宁枭尘之间分明认识不久,在他口中却像有很深的羁绊。他说的事她明明没有经历过,他却说得有鼻子有眼。她不信自己会为了宁枭尘选择献祭,也不信他会舍命救自己,这一定是他的骗局。

    “花钦钦,你会的。世间人最难绝情,你可以一时恨他,不会永远恨他。当你知道你是谁的时候,但他快要死的时候,我相信你会来找我。”

    “你不必视我如死神,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对你发难。我带你来我的世界,只是为了纠正你,因为你走上了一条错路。你吞了妖皇心,却想修仙道,弃妖魔而向仙,这样的事我绝不允许。

    你是祭品,你只能成为大妖,让你的妖力融入我、滋养我。你的命为我而存在,我不会让你逃离我的掌控。听我的话,继续修妖道吧,你犯的错,我来纠正!”

    巨像身上撒下一片灵光,罩满浮台,也将花钦钦不遗一寸笼了进去。灵光中充斥着浑厚妖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花钦钦身体承受着四面袭来的压力,直感觉筋骨也要纷纷断裂。

    她疼得皱眉,低呼,正想调来仙力保护自己,刚一运气,忽然心中一阵刺痛,她不得不停止动作,喘息缓了缓。

    花钦钦诧异发现胸口处一团红光隐现,他的妖力果然渐渐催醒了妖皇心,尘封的力量如潮汐涌入灵脉,在平静灵海中激起浪涛,不可遏制。很快妖力便会侵袭到她身体的各处灵穴中,取代刚刚复苏的仙气,让她重新成妖。

    她感觉体内血液升温,妖力带来一股灼烧感。那股力量横冲直撞,在皮下游走,亟待冲破束缚,想要释放出来。

    花钦钦神智开始恍惚,视线出现重影,她摇摇头保持清醒。她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甘心凝视巨像,手中剑光闪烁,湮山剑现身护主。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把力量强加给我?”花钦钦离地飘起,来到巨像面前。刚靠近他的影像,顿感周围的威压更加强烈,脏腑灼烧,喉头涌上血腥。

    她顶着压力和剧痛向他靠近,厉声斥道:“你用力量可以引诱别人,却蛊惑不了我,我不想成为你的傀儡,我也不稀罕利用你的力量成为强者。我最痛恨没有自由,我已决定成为仙修,你强行让我做妖,违背我的本愿,我不愿意!”

    妖皇心的力量邪恶,带有极强的侵略性,仅仅片刻,她便难以支撑意识,随时要成为行尸走肉。她不甘心就此堕落,一狠心,决定铤而走险。

    “去你的力量,你的妖皇心,我还给你!”

    她强行引来一丝仙力,在万恶妖力中突出重围,终于注入剑中。湮山剑得仙气滋养,华光极盛。

    她却突然将剑对准自己,闭着眼猛地向胸口一送。她决意像宁枭尘那样剖心剜去这颗毒瘤,这一刻也顾不得痛苦。

    正当剑落向心口,四周突起狐鸣。妖皇心仿佛得到召唤,冲破最后的禁锢,妖力大肆侵吞她的脉络。

    她这具身体终于沦为妖力的容器。

    花钦钦被逼停动作,四肢僵硬移动不得,神智也突然濒临混沌,几近昏睡。

    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胸口的红光越来越艳,看着自己向巨像快速飘去。

    她胸膛衣物中钻出一条条细血丝,几条血丝拧成一股长绳,在她肢体上缠绕,密密麻麻,蚕食血肉。

    花钦钦已感觉不到痛苦,眼神呆滞,意识放空。稍有片刻,她再也醒不过来,便会成为一具听话的傀儡。

    “你犯的错,我会帮你纠正,从今以后,无论你作何选择,脚下的路都会是‘正道’。我期待你成为大妖的那天。”

    巨像迎她进入他的光影中,接受下一轮妖力的洗礼。

    在她靠近他的时候,巨像胸膛中忽有一个光点闪来。只是一瞬间,这个光点幻化成万钧雷电,竟在巨像身体中搅起一场雷爆。

    刺眼的电光压制住他满身荧光,下一刻最耀眼的却是刺破巨像胸膛飞出的一个身影。

    他以一剑破胸,身如疾电。身后万钧雷电为他作势,他携山倒、海倾之力而来,一击便将他胸膛冲开一个豁大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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