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伥鬼始闻生气,亦觉得味道鲜美,皆涌向船下,觊觎这具鲜活身躯。它们青面獠牙,面相不善,身上最厉害的便是那指甲,足有一尺之长,利如尖刀,硬如玄铁。

    船方驶出一里,伥鬼们便按耐不住,终于一只伥鬼以利爪一举掏穿了船的底板,它的枯槁身躯如游鱼一般从破洞里钻出来,利爪当即向船上人腿部抓去。

    好在花钦钦及时听见破碎声,低头正看见那只利爪袭来,她腾身一跃,飞到一丈空中,避开这一击。

    伥鬼扑空,恼羞成怒,其余伥鬼也不再潜藏,于是离她最近的这十几只伥鬼一齐飞身冲出水面,离弦之箭般向她杀过来。

    花钦钦即刻召唤湮山剑,一道仙力注入,湮山剑通体闪烁银白光芒。她等它们靠近时,长剑画圆弧,横劈出一道剑光去。这弯刀一般凌厉的光芒,直将伥鬼拦腰劈成两半,尸身“噗噗”掉入水中。

    “你们这些丑陋的东西敢来惹我,属实不开眼,以我如今的境界,对付你们太容易了,即使再多,也叫你们有来无回!你们敢来,便吃我一剑!”

    伥鬼不通人识,自然听不懂她的威吓,即使同伴身首异处,死状惨烈,它们也无半点畏惧。待她话音落地,新一轮扑杀再次发动。

    伥鬼数众,不难杀,只是耗时而已,花钦钦应对起来还是游刃有余,几番战斗下来仙力也并未耗损多少。

    接下去的河面伥鬼数量越来越多,它们从水下游来,将河水都映得乌黑。花钦钦来一只杀一只,毫不手软,她也算体验到制霸战场的快意,后来的招式越发凌锐,杀得越发痛快。

    等她到达河流源头时,剑下已不知多少亡魂。

    河的源头是一片焦黑土地,此间少有的开阔平原,似被火燎过,毫无生机。

    平原上唯一的活物是一个被藤蔓束缚在石柱上的小少年,他浑身是伤,快要昏厥。他的心口处不停闪烁着红光,花钦钦以灵力探查,发现他的心是一颗红色晶石。

    幻象老者再次出现,指引她道:“小姑娘,恭喜你平安渡过血河,你可看见那少年心口闪烁的光芒了?他的心便是你要找的幻境之心,杀了他吧,剖出他的心,你便通过了考验。”

    少年转头望着他们,听见幻象让花钦钦杀了他,少年害怕得浑身冷颤起来,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哭喊求饶道:“姐姐,你别杀我,我怕痛啊,我不想死。我没犯错,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为什么要伤害我?姐姐,求你不要杀我好吗?你救救我好吗?”

    少年哭腔极尽委屈,花钦钦不忍心听。他的年纪和赤鹿山上的小妖精一般大,正是最童真的时候,可他却要面对死亡的恐惧,何其残忍。花钦钦看着他想起自己的小妖精,不知他们是不是平安,是不是也在面对这样的恐惧呢?

    花钦钦想也不敢想将“杀”字和他联系起来,杀他与让她亲手杀死小妖精有什么分别呢?她的心揪起来,心痛不已。

    “一定要杀他吗?只有剖出他的心才能通过考验吗?”花钦钦看着幻象,眼角濡湿,“我身处幻境中,不知道他是真是假,可哪怕他是假的,我又怎敢将剑对准他的心?如果你们奉行的是杀戮之道,那么与我相悖,这样的考验输了也罢,这剑术我不学了,你再找下个有缘人吧。”

    幻象不理解地问她:“你拔剑不为胜利么?哪个胜利者手上是没有鲜血的?拔剑若不为胜利,那你拔剑的意义是什么?

    你得到剑谱不是为了强大么?哪个人的强大之路上不是鲜血淋漓的?不尸山为路、白骨作船,如何到达强大彼岸?修炼若不为强大,那你成为强者的意义是什么?

    告诉我,你为何持剑?为何要强大?”

    “拔剑一定是为了杀戮么?强大一定要牺牲他人么?”花钦钦实在难以认同这样的修炼观,她看着幻象,目光未有之决然,坚定道:“剑是杀器不假,可剑也能用来救人,它虽冰冷,却也可以有温情。你问我持剑是为了什么,我能想到的只有守护,我想守护在意的人,也想对抗不公的命运,守护自己。

    你问我强大是为了什么,我能想到的只有不受欺凌,主宰自己的命运。人世浮沉,世间动荡,我们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被推入漩涡中,若苍天世道皆害我,我也可以凭这一身血肉筋骨,拼死问一问凭什么?问一问谁敢!”

    花钦钦心中放下对剑谱的执念,她相信一定还有别的方法使自己强大,但她的强大绝不是用他人的鲜血铺出来的。

    她飞向少年,斩断藤蔓,将他救下来。她将他揽向怀中,触碰到少年身体的时候,他的手臂竟化成了雾气,随后他的整个身躯都散了,消失了。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幻象飘到她面前,慈蔼道:“如此诱惑在前,我原本相信没有人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遇,可小姑娘,你很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没有因为利益放弃原则,你的心很坚定。持剑当行正义之事,这也是著谱者的志向,你与他不谋而同了,喜也。你心非恶,心性纯良,我也放心将剑谱交给你了,好好参悟其中道理吧,莫让我失望。”

    幻境解除,他们回到桃花林中,花钦钦手中捧着剑谱,翻看几页,发现上面的字迹与图解皆显现出来,清晰明了。这意外惊喜让花钦钦笑容难收,笑靥似一朵开到最艳的红山茶。

    花钦钦道:“多谢你呀,只是我还有一点不解,剑谱上只有文字和图解,是否背下剑诀,然后按照图解施展一番,等熟练了便算会了呢?”

    幻象笑道:“非也非也,剑术之道要用心感受,并非背几句剑诀、舞几招剑式便好,这其中道理深奥,有的人一生也明白不了,但你不必气馁,以你的天资窥破不难,望你无时无刻别忘了相信自己,你当自信,机缘自来。

    剑术之道如同修炼之路,亦有九重境界,等你与剑谱意志相通之后,剑谱会带你进入‘剑气幻境’,九重境界便有九重幻境,突破一重剑术便进阶一重。这重重难关你需自行面对,勿急勿躁,记住,心强了,剑便强了。”

    守谱人与她道明奥秘之后,如他出现时一样,一道光芒闪去,他的身影又回到剑谱之中。

    花钦钦捧着剑谱,心头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她按照之前宁枭尘教她的与灭阵意志相通的方式,释放一股仙气入剑谱中,意图构建起她与剑谱之间的联系。

    在她几经尝试之下,两种气息相融,有了初次联系。花钦钦看见剑谱上的光芒更为闪耀,似有一股深厚力量要冲出来一般。

    随后她感觉眼前画面被撕裂开来,一道时空缝隙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九重剑气幻境终于在她面前展开。

    花钦钦被力量带入缝隙之中,迎接她的是一个剑意激昂、肃杀的世界。

    第九重剑气幻境,破之剑术入九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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