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泅被囚,法阵被破,通天海上再无阻拦。花钦钦一行抢占先机,乘风疾飞,最先到达海的彼岸。

    他们落在海岸边,只见一条绵长的海岸线连着一座高耸巨峰,此山体宽可比海,两端与海面共延伸到深远天际,不见终点。山如一道天险屏障,将眼前世界隔离开,通天海至此戛然而止,而这巨山之后的世界亦无从感知。

    花钦钦抬头仰望,见山高不知几千丈,它是大地突起的巨物,搅入云端,在它面前万物皆渺小,带来深深压抑的震撼感。其山峦陡峭,山壁嶙峋,山体如刀削斧劈而成,连接天地,没有一处落脚地。

    “此处便是真正的仙山么?神之手笔,叫人叹服。”花钦钦在图鉴文字中看到过仙山的介绍,却不敢想当文字中的巨物呈现在面前时,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看它一眼也觉得生命微小,折服于自然力量的造化。

    宁枭尘道:“世人都说仙山是盘古大神殒命之躯所化,大神以己身撑开天地,其身躯又岂不横亘大地、直插云霄?凡间之物站在山前自然觉得震撼,那是源自我们对神明之物的敬畏,源于我们还弱小着。但我们不必气馁,知己渺小,才知己志,蚍蜉亦可撼动大树,你也可以成为神明。”

    所谓神明,可当作一个境界,也可想作是一种决心。世上还未有过自修成神之人,你做第一又何妨?只要你敢,只要你信自己,你终会如你所愿,成为参天巨树。”

    “大魔头,此一去我大概就能到达一阶境界,或许就能与你平分秋色了,你要我变强,我如你所愿变强,待我比你更强了,我要你放我自由,把小妖精还给我。这一路受你挟制,我不自由,我再也不愿被人掌控,我的命我要亲自主宰,你休想再玩弄我。”花钦钦向他一笑,挑衅道:“我们也该换一换位置,强者在上,你为我玩弄了。”

    宁枭尘回以微笑:“乐意奉陪,我期待这一刻很久了,望你不负所望,给我最极致的快乐。剩下的路我就不随你去了,上山之路需由你独行,待你得到仙元之后,我自会上山,希望那时见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你。”

    “好啊,祝我成功,祝你如愿。”

    花钦钦念决起剑,御剑直上,身影闪入云中去,她的下一段旅途开始了。

    宁枭尘待她走后,掌心凝聚出一团灵光,而后光芒化作字形,成一纸信,他向天一掷,光信划过长空,飘向灵剑宗方位。

    他看向冷山云,道:“是时候了,该把命还给她了。”

    ……

    花钦钦一直飞到天顶,冲出了云海顶端,才终于在万丈霞光中看见了仙山之巅。霞光铺满天顶,万丈明艳,山体在云中露出一头,被霞光染成彩色。

    一条浮石路飘在山巅几丈高处,接引向前方,此路看不见尽头,不知绵延多少里。花钦钦跃上浮石路,一步踏一石,不敢耽搁。她向前行了几里,云间渐渐有仙鹤盘旋,洁白身影从长空掠过,声声清唳穿透云霄。

    再行了几里,她遇上一道结界,她不知觉间穿过结界,眼前世界赫然变幻,在她前方出现一座高大建筑,无数根一丈宽的白玉作柱,撑起一方偌大神殿,其高百丈,耸入满天霞光中。神殿焕发着清晖,大神遗存的力量附在其上,令这仙光万世不灭。四方来灵鸟,盘旋于神殿,以声朝贺,清啼响彻辽阔天际,经久不绝。

    花钦钦走入神殿,这座殿堂极高且深,自带庄严气质。内室两侧矗立着并排的两列玉柱,每一根玉柱上都镂刻着各式神兽,或奔或飞,或大或小,它们的神情无一例外皆是严肃,双目圆瞪,注视着通往神殿尽头的通道,极尽威严。

    花钦钦被这一双双眼睛凝视,浑身起冷意,极不自在,她加快脚步向神殿尽头走去。

    神殿尽头是一座灵池,宽百丈,池水聚在低洼处,通体透亮,不知有多深。池子下方无底,神殿底部在此处被掏空,池水乃是漂浮在神殿之下。透过水体,可以看见下方山头崎岖的岩石走向,仙山精粹的灵气丝丝缕缕汇入这汪灵泉之中,池水波荡着荧光涟漪,蕴养着无限灵力。池子上方,神殿中心处,半空中有光芒闪烁,乃是池中灵力凝结而成的一颗实质的圆形光珠,它悬浮着、旋转着,光芒比任何事物都更耀目,便是仙元。

    盘古仙山两百年结一颗盘古仙元,得仙元者极大汲取仙山力量,境界将有实质的飞跃。花钦钦向灵池走近,进入神殿这莫测的灵力场中,湮山剑亦感受到了此间力量,剑身吟颤,与之共鸣。

    她向仙元飞去,伸手欲取,靠近时却被一道仙光打了回去。她落回原地,这时又见前方出现一副影像,一个初具人形的虚影悬立在空中,没有五官,没有生息,却听见他道:“恭贺仙友登顶仙山,进入盘古神祠。此神祠乃为山中灵气所化,承盘古大神遗志,迎四方仙友来战,只有最后的胜者方能摘取仙元,更改造化。仙友应见,神祠仙气蕴养无数神兽,攀附玉柱之上,它们皆是仙元的守护,你需拔剑迎战,击败它们,最后的考验便算通过,仙元自取。上一回也是你夺得仙元,摘仙大会初设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这一次你的考验会更加艰险,你有胆子闯么?”

    花钦钦不解道:“上一次?我何时来过?你说的那人是蘅月剑尊,不是我,她的经历不该加在我身上,这不公平。”

    虚影道:“我不会认错,你的气息与她一样,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你和她的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日后你自会明白。神祠神兽无数,每一只都与你有同等境界,你修炼不深,未必能以一当万,极有可能丧命于此,战斗一旦开始,没人能来救你,你确定还要战么?”

    花钦钦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心中会有压力,但她不甘心就此放弃,不甘心就此臣服,她想改写自己的命运,主宰自由,仙元是唯一能让她如愿的助力,岂能不战?况且她体内一汪灵泉只启封了一部分,仙灵之力尚未完全激发,谁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潜力,不试一试怎知道一定会输?

    花钦钦亮剑备战,喝道:“既来之,则战之!我不惧,尽管杀来!”

    虚影拂去一片仙光,向两侧玉柱飘去,光芒照耀的地方,玉兽沉静的气息被唤醒,一双双圆瞪的眼珠忽的转了转,随后玉兽体内发出声声沉吟。旷古野兽的咆哮声,仿佛带人进入悠远的时空,太过肃穆,顿感压抑。

    神兽身上的那层玉皮寸寸皴裂开,它们的真身从中剥离出来。神兽模样与凡间兽类大不相同,它们之中有的蛇身鹰翅,有的九头六爪,有的头身分离,更有些似地狱蛰伏的恶鬼,人面兽身,甚至称得上面目恐怖。

    神兽从玉柱上跃下,最先醒来的先一步冲上前,发起战斗。

    花钦钦迎战的第一只神兽是一只三头金龙,其身躯庞大,金甲刀枪不入,巨爪力大如锤,它奔来时神祠也要晃上一晃。它有三头,伸缩如蛇,可独自攻击,与它交锋无异于同时应战三只神兽,她需要时时注意三个脑袋,这样太被动了,于是她想到那只七尾狐。

    她在体内感受到那股不属于她的七尾狐力量,以大股仙力灌入,暂时抑制住她的妖性,将她化作仙兽。花钦钦以仙力驱使自己变幻出七尾狐身,一瞬间七条通身仙光萦绕的白色狐尾出现在她身后,七尾张扬,似开出一朵巨大白莲花,顿时铺开气势。每一条狐尾皆伸缩自如,都可独自到达神殿的各处方位,这样一来,相当于她有了七个分·身助力,如此,由七尾对战金龙的三头,她则迎战它的利爪,它的优势即可极大弱化。

    此战发起,七尾和她自身分别迎敌。七尾灵活变幻,随龙头伸缩移动,每一个龙头都进入包围中,被其死死制住,脱逃不得,而她持剑劈斩利爪,一回回挡回攻击,金龙亦伤她不得。

    双方鏖战片刻,又有几只神兽加入战斗,随着一方力量的猛增,花钦钦防御之力陡转直下,战局一下发生了逆转。七条狐尾即使能一一分开对战神兽,但至多也只能暂时限制住七只神兽的行动,她渐觉吃力起来,恐撑不住多久。

    而前方更多的神兽正苏醒赶来,数量不说上百也大差不差,它们皆与她有同等实力,如同与百十个自己对战,即使湮山剑与她战意相通,焕发极大威力,但在敌方聚而围攻之下,战力亦微弱不已,岂有赢面?花钦钦陷入困境。

    “你若即刻放弃,还能活命,神兽不通人性,下手不知轻重,你现在受困,它们随时会扑上来将你撕碎,你明知道自己撑不住的。盘古大神化此山、凝仙元,原本是为了给出色的弟子一个飞升大成的机会,而不是为了让一人独强,世上再无对手。仙元自古没有两次被同一人取得的先例,这不合大神的意志,也没有人选择第二次踏入神祠,迎战不可能战胜的神兽。小姑娘,你没胜算了,住手回去吧。”

    花钦钦在神兽力量压制下,被困于一隅,四方去路皆有神兽把守,当下境况,她若不放弃,只有死路一条。

    可她不甘心啊。

    花钦钦苦撑着,咬牙道:“没人做过不代表不能做,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开先例!我不是蘅月,你们不该将她做过的事加注在我身上,我不愿承担她的命运,这太不公平!我初上仙山,凭什么要迎战与我同境界的神兽?凭什么你们要将我与蘅月关联起来,都将我娱弄?这对我何其不公,我不服!”

    神兽的攻击虽然没落在她身上,它们逸散开来的灵压却透过躯体中伤她的脏腑,只觉得忽然间五脏如焚,似要从里向外将她焚烧,将她瓦解。

    花钦钦痛苦难挨,喉间血腥上涌,血迹从嘴角滑落,浑身筋骨剧痛,但她手不放,脚不松。

    此时此刻,她仍坚信自己。

    灵剑山,祭剑台上,那柄黯淡百年蒙尘的青色长剑,终于有了一丝颤动。

    剑尊之剑,出青山,平四海。它感受到冥冥中的某种召唤,忽而通身盛放出青色剑光,尖锐一吟,似青鹤于长天深深一唳,音色极透亮。

    随着那种感应越来越强烈,它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吟声越来越急切。忽而间,“出青山”剑复挺直起,气贯长虹,直冲破祭剑台屋顶,化成一线极目耀光,闪入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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