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旧剧场原先是有钱人消遣的地方,每晚都会有精彩的歌舞表演。

    孟陬在入口处伸出指尖摸了摸泛黄的海报,那海报上的当家台柱名叫茱莉亚,她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深邃又迷欲,身穿一条红黑相间的长裙在舞池中摇曳。

    进到剧场里面一片漆黑,孟陬只好拿出手电筒照明。

    随着一道明亮的光照向舞台,茱莉亚就好像活过来一般在台上纵情歌唱,从天而降的彩带和亮片为她的美艳添砖加瓦,而台下的看客纷纷为她鼓掌欢呼。

    孟陬是这样想象的,只可惜现实并不那么明媚。

    这舞台上的地板像是被雨水浸泡过,有好几块已经凸/起。一张张鲜红的座椅也逐渐褪成了深橘色,显得颜色不太统一。

    看着这样的场景,她不禁有些唏嘘,忍不住由心发出了一声叹息。

    “为什么叹气?”

    孟陬沉浸在想象中,没有发现黄雀在后。

    等她回过身用手电筒照着剧场入口时,只见季榎慵懒的倚在门框上,嘴角带笑看向她。

    “来就来,为什么不出声?”,孟陬迈开步子朝他的方向走。

    可这剧场实在破旧太久,稍不注意就被东西绊到,她不小心踩到了一根钢管,脚下向前滑动的同时手电筒的光也渐渐朝上。

    看她即将摔倒,季榎快步冲过来扶了她一把,并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孟陬身体后仰的一瞬倒在了他的臂弯,黑夜里她两颊的红晕无人察觉。

    她迅速站直了身体,摇头道,“谢谢,我没事。”

    正说着话,剧场的门忽然被一阵邪风刮得合上了。

    “你来这一个月有没有感觉天气很奇怪?”,孟陬一直都有这个疑问,但她不敢问琳娜或瑞隆,怕被识破身份。

    季榎点头,“嗯,这里的季节变化没有规律,甚至刚才还是艳阳天,下一秒就下起了冰雹。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是风雨沙砾,冰雪酷暑都经历过了。”

    不知怎的,听到下雪两字孟陬变得格外兴奋,手里的电筒也慢慢下移,像是握着麦克风一样好奇追问,“真的,还会下雪?”

    季榎望向她的脸时,灯光正好从下往上,这就导致她看起来很像那种呆呆憨憨的女鬼,又诡异又搞笑。

    “这有什么稀奇,你没见过雪吗?”,说着,他伸手掰了掰孟陬的手腕,将电筒照向了门口。

    “还真没有,我是南方人,我所在的城市四季如春。”,说起家乡,孟陬对现实世界的思念越来越深了。

    “巧了,我老家是北边的,一到冬天冷得两腿直哆嗦,尤其是我妹,她最怕冷。”

    季榎今年二十四岁,而他的妹妹才十二岁,俗话说长兄如父,他对妹妹一直以来都很宠爱和照顾。

    孟陬感觉到气氛逐渐凝重,便岔开话题,“你见过索克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过,不是什么好人,又凶残又粗暴。”,季榎哼笑一声,随即推开剧场的门,接过手电筒领着她往外走。

    “果然,统治者都不是善茬,那个阿莫斯简直就是个暴君,他竟然...”

    她话未说完,季榎停下了脚步并打断她,“孟陬,你这么嫉恶如仇可不是好事,一时的心软很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孟陬自从来到这,人人都叫她菲娅,还是头一回被人叫本名,一时之间她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没有心软,只是就事论事。”

    “是吗,那你会杀了琳娜吗?”

    两人贴墙站着,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舞,迟迟不作回答。

    季榎笑里带着一丝嘲讽,挑眉道,“你犹豫的时间有点久,看来你想回家的欲望也没那么强烈,还是你把自己代入了菲娅的角色,已经难以自拔了?”

    孟陬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你知道逃出这里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吗?”,季榎的面庞冷峻,一双棕色的眸子越来越靠近孟陬,“对于你来说,阻碍不是杀人,不是三千多个对手,而是你的心。一旦你和这里的人产生了共情,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帮助他们。所以你必须要坚定信念,就将他们当成游戏里的NPC,只有杀了他们才能通关。”

    “我知道,可我有人性有感情...”

    “什么感情,你不要入戏太深,琳娜的女儿是菲娅,而你是孟陬。”

    季榎并不是个性急的人,但是为了点醒孟陬,他头一次这么激进,毫不婉转。

    由于很少对人说重话,导致他自己在说完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

    “没关系,你说得对。”,孟陬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季榎的这番话将她从迷茫和幻想中拉了出来,她确实陷得太深,有些分不清主次了。

    “好,那我们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季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很快就是索克的弹药库换防时间了,这个时间段是防线最松懈的时候。

    两人同时上车,绕过住宅区,从两座大山中间的窄路抄到弹药库的后方。

    “看见了吗,下面的三个红色瓦房,中间的那个就是弹药库,另外两个是其他物资。”

    “好像看守的人还不少,我们怎么进去?”,孟陬趴在后山腰上观察,看见对面有两个哨兵正在屋顶来回走动。

    这时,季榎从背后甩出一把狙击/枪,笑着递到她手里,“这个会玩吗?”

    孟陬接过枪嘴角微微上翘,大概知道他的用意了。

    这把狙装好了消|音器,子弹射出的时候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要她瞄准了一枪一个,不给两个哨兵反应的机会,就不会打草惊蛇。

    这可真是巧了,孟陬的技能就是百发百中,她想打死那两个哨兵绝对是轻而易举。

    “看好了,姐给你露一手。”,她一只眼瞄准了屋顶上圆润的两个脑袋,几秒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季榎枪法稀烂,哪怕是敌人就站在他眼前,只要对方来回晃动两下,他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射击了。

    在看到孟陬一枪爆头的瞬间,他忍不住张开嘴小小的“哇哦”了一声。

    “好了,接下来的五分钟是换防时间,双方交接的时候会嘱咐一些有的没的,我们就利用这个空隙偷偷混进去。子|弹我用这个背包能装多少就装多少,你在仓库入口望风。如果被人发现就直接击杀对方,要是没被发现,我们就在下次换防的时候出来,也就是三个小时以后。”,季榎对这个地方熟悉,并且在上次守门时复刻了一把仓库钥匙,算是准备万全了。

    孟陬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慢慢向前。

    虽然这是个西方世界,但是也有亚裔的身影,季榎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附身在谁的身上,而是保留着原本样貌。

    他没有长着一张标准符合三庭五眼的脸,但却莫名的和谐好看,尤其是他的那双眼,天生呈浅棕色。

    正因为这对妙眸,导致孟陬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还有过迟疑,险些将他认作了混血儿。

    “哎,你说,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从现实世界而来?”,两人匍匐在地时,孟陬突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季榎两手撑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侧过头看着她,“应该没有了吧,至少我直到目前都还没发现。”

    先前呼啸不止的狂风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温柔细微,两人趴在冰冷的地上靠得很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又同时别过头,这微妙的气氛让两个同样来自现实世界的倒霉蛋,对彼此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感。

    “我去开门,你注意四周。”,季榎顺着墙边半蹲着走到仓库门口,借着云雾下的薄弱月光,小心翼翼打开库门。

    “好了,进来吧。”

    听到季榎的呼唤,孟陬前后看了看,确定没有被人发现,才跟着他的脚步进到仓库里面。

    一次性拿太多弹药的话,很容易被盘点出来,所以他们这回只是先来试试水,只要行动顺利,下次就能继续这样搞。

    可能是运气好,他们全程都没有被人发现,从进来到离开一直都很顺利,顺利到孟陬以为那个索克的手下都是聋子。

    两人将运出去的弹药藏在了旧剧场的座位下面。

    “天快亮了,我们就在这分开吧,下次行动的时间等我回去观察一下,确定好之后我会来这里留下字条,你看到日期后准时赴约就行。”,季榎将背包清空,再次拿在手里。

    剧院门口

    孟陬点点头,小声嘱咐道,“好,那你回去时小心些,可别被索克抓个现行。”

    “怎么,关心我啊?”

    “呵…关心你什么?你死了我还少个竞争对手呢,我只是怕你供出我,连累我。”,孟陬嘴硬得很,翻了个白眼就先行离开了。

    次日天明

    孟陬因为熬了个大夜,导致第二天头昏脑胀。

    刚刚过了七点,瑞隆就在她房门外敲了两下。

    “菲娅,早饭做好了。”

    “好的,我马上就来。”,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咬着牙睁开眼,下楼梯的时候由于打瞌睡还崴了脚。

    琳娜夫人想念启娅,尽管坐在餐桌旁也吃不下饭,她神情沮丧一言不发。

    瑞隆给她煮了一碗汤,温柔地在她身侧劝说着,“夫人,相信我,您一定还能见到启娅的,但是在那之前您要照顾好自己。”

    没有了启娅的冷嘲热讽,这家里虽然清净了不少,但也寂寥了许多。

    孟陬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握着刀叉的手都不敢和盘子发生太大的动静。

    因为之前她用右手吃饭被琳娜夫人察觉了,导致她现在每回都要用别扭的左手去做事。不管是提笔画画,还是握枪,她都在有意的去改变自己的习惯。

    *

    午后,阿莫斯又发了神经,竟然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说是要在一座教堂门口审判一个犯了错的女孩子。

    他要求每个人都盛装出席,女士们必须穿礼裙,男士们要打领穿正装。

    琳娜夫人以为他要审判的那个女孩是启娅,急得连衣服也没换,头一个就奔向了教堂。

    在后面一路追着她跑的瑞隆和孟陬自然也没有时间更换装扮。

    教堂外

    阿莫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他握着权杖,坐在众人中央。

    启娅确实就在他身旁,但是没有受一丝丝的伤。

    琳娜夫人担心她,焦急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可她眼神看向琳娜时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不喜不悲,无动于衷。

    她这一声呼唤吸引了阿莫斯的目光,“琳娜夫人,您永远是这么的特立独行,对于我的命令视而不见。”

    “不过,今天我不想和您发生任何冲突,对于您的无礼我也会选择原谅。”,说着,阿莫斯坐在椅子上,提起一边嘴角望着琳娜的同时,伸出左手在启娅的后背下方轻轻一拍,这个动作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极具挑衅意味。

    阿莫斯故意折磨琳娜,让她亲眼看着启娅是怎么被自己调|教的。

    琳娜本能的想走到女儿身边,却又担心阿莫斯会惩罚启娅,所以她选择了忍耐。

    不多时,这座城里能来的人都来了。

    众人挤在教堂门口议论纷纷,并不知道阿莫斯此举是为了什么。

    “把她带出来。”,阿莫斯眼神一瞥,启娅立刻听话的到教堂里揪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那女孩被五花大绑,精致的面庞略显疲态,眼神里却透露出坚毅与不服。

    孟陬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得为她接下来要面临的局面捏了把汗。

    “诸位,我今天邀请你们过来,是为了向大家介绍这位勇于抗争的姑娘。她在明确了解我命令的前提下,依旧与某位男士有了孩子。”,阿莫斯手里的权杖换成了锋利的手术刀,结结实实的抵在那女孩的小腹位置上。

    三个月前,阿莫斯下达了一条命令,他禁止城里的居民私下交往和结婚,更不允许孕育新的生命。

    因为他的逻辑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本来就不够分发的食物需要严格控制领取人数。

    当时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了孩子的妈妈,被迫打掉了腹中的胎儿,还有不少人因此一尸两命。

    虽然众人对此怨声载道,但就如瑞隆所说,他手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就算有一两个想站出来做勇士的,也会面临凄惨的下场。

    远的不看,光看琳娜夫人一家,就知道他有多残暴。

    这个被抓的女孩名叫艾米,她已经没有了家人,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就是她的未婚夫马特。

    自从家人去世后,她就一直居住在马特家里,年轻的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擦枪走火。在她接到阿莫斯命令的那天,她刚刚查出自己怀了孕,直至今天这胎儿已经四个月大了。

    由于日渐显怀,她只能躲在家里不出门不见人。

    可是阿莫斯会时常安排任务给居民,艾米总是闭门不出拒绝他的指令这件事被死侍呈报,昨晚她一直逃到了禁区附近,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各位女士先生们,艾米小姐她声称自己孩子的父亲已经离世了,对此我表示怀疑。”,阿莫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在艾米的脚边,手术刀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游走,“我将会给诸位一分钟的时间,请你们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艾米从前与其他居民交情不错,直至目前并没有人供出马特就是孩子的生父。

    孟陬见大家这么团结,刚生出一丝欣慰之意,可就在下一秒,这个思想就被打了脸。

    “看来诸位是想要包庇他,好吧...那我只能对大家略施小惩了。”,阿莫斯站直了身子,对着死侍下令道,“老规矩,抽十个人处以鞭刑。”

    “是!”,死侍接到命令,冲到人群当中随机抓了十个人到教堂门口。

    这十个人里还有一个女孩名叫邦妮,鞭刑的重点在于脱去衣服,赤/裸/着上身被抽整整二十鞭。对于男士来说,脱掉上衣或许还能接受,可身为女性,这实在是极大的侮辱。

    “城主,求您放过我吧,不要,求求您!”,被选中的邦妮苦苦哀求着,甚至跪在了阿莫斯的脚边。

    阿莫斯弯下腰,手掌按压在她的脖子后面,“告诉我,艾米的男人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免除你的刑罚。”

    邦妮抬起头看了一眼拼命摇头的艾米,十分纠结的咬着嘴唇。

    艾米是她从小到大的伙伴,她不愿意做那个出卖朋友的人,但又不想被扒光衣服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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