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吃饭是按时间来的,过了点就收灶。我怕打扰你休息,就单独给你留了吃的在我营帐里,跟我走吧。”,季榎边走边跟她解释。

    踏着月光,两人脚步匆匆穿过一个又一个帐篷。

    泥路坑洼不好走,季榎就让人在不平整的路面上铺了一层木板,可前两天风大,木板被吹跑了好多块,孟陬这一会儿就踩空了两次。

    如果不是季榎牵着她,恐怕她的脚要崴得肿成大萝卜了。

    吃了亏,孟陬也就知道要乖乖的跟着季榎走了,手也越握越紧。

    直到进了营帐,闻到了饭菜香,她才甩开了季榎的手,活像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流氓…

    这个帐篷就是孟陬第一次来的时候睡过的那个,里面的陈设也和之前差不多,除了多了张餐桌,其余的没什么变化。

    “吃吧,应该还热着。”季榎做了个请用的手势,示意餐盘里的食物她可以随意享用。

    孟陬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用绝食来惩罚自己。

    她也不客气,拉开座椅直接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吃上了。

    季榎坐在矮凳上看着她,他像是看一只进食的小猫,两腮微微鼓起,眉心舒展不断点头,对食物的满意程度似乎很高。

    看她吃得开心,他在桌子下面捻了捻牵过她的右手,偷笑了一下。

    夜深了,这无序的天气变得寒冷异常。

    “好吃吗?”,他一边问,一边点燃火盆推向孟陬脚边。

    “还行,除了这肉有点焦...”,孟陬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礼貌的回了一句,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等她反应过来,敛起笑意装严肃时,季榎十指交叉撑在饭桌上,含情一笑望着她点头道:“那我下次烤的时间短一点。”

    “这肉是你烤的?”

    “嗯,冷藏室里还剩最后几块牛肉,我趁你休息的时候用这个铁架烤了一些。”,说着,季榎伸手指了指左侧的简易烤肉架。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孟陬吃了满满一盘子的饭菜,怎么着也得说两句好话。

    她舔了舔嘴角,假装不在意的问道:“你的伤好了?”

    “还没有。” ,季榎站起身,从洗脸架下面抽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棉麻毛巾递给她。

    孟陬接过后擦了擦嘴唇和手,又问:“还要多久?”

    季榎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后自嘲地笑了笑,道:“不清楚,毕竟之前我也没做过这种自残的事。”

    他讲这句话时,还有意无意地皱了皱眉心,左手按着受伤的右肩,扯动嘴角“嘶”了一声。

    孟陬余光瞥见,知道他这是故意装疼引起自己的注意。

    她佯装不见,拿起筷子在餐盘中间画着十字,低头问:“你对于阿莫斯的过去了解有多少?”

    帐篷的门帘被风吹的来回摇晃,发出“噗噗”的撞击声。

    季榎也因她这一问垂下了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作答。

    “上次我问你这个鬼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你说不知道,应该没有。”,孟陬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一切,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着:“其实那时候你就知道阿莫斯也是系统派来的执行者了,对吗?”

    “是。”,季榎不愿再隐瞒她什么,点点头承认了。

    两人同时扭头,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双方的内心都五味杂陈。

    孟陬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监控下的小偷,她的心事,她的所有小动作都被季榎看破,而季榎就是监控背后的警|察,用上帝视角伪装成小偷埋伏在她身边。

    这种一无所知的愚蠢感,让她无比羞耻。

    “我在禁区见到你的那天,又是怎么回事。”,她忍着怒火盯着季榎,“难道你知道我会去禁区取面罩?”

    “不不不,那次确实是巧合。”,季榎连忙摆手,解释道:“阿莫斯的手下人数众多,面罩是紧缺物资,我知道他会再次派人到禁区取,所以想提前烧毁,但我不知道来的人会是你。”

    他火急火燎的加快语速解释完,忙抬头看了一眼孟陬,只见她神色较刚才和软了许多。

    “我刚要动手,就听见了你和盖勒的声音。”,季榎抿了抿嘴唇,看眼色似的坐在孟陬身边,“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为了让你完成任务,才没有焚毁那些面罩的。”

    “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帮了我一把,这才没受到阿莫斯的惩罚。”,孟陬将筷子叼在嘴边,随着上下嘴皮的翻动,筷子也跟着摆动起来。

    季榎喜欢看她调皮的样子,越看越喜欢。

    他嘴角微微上扬,过了好一会儿才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想邀功...”

    “季榎,你想过要杀我吗?又或者说,你想过要牺牲我吗?”,孟陬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一方面好奇真相,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承受不了事实。

    这种纠结的情绪使她坐立不安,叼在嘴边的筷子也应声落地。

    “坦白说,虽然心有不忍,但第一天刚住进盖勒家的时候,我是想过要牺牲你的。”,季榎弯腰捡起筷子放在桌面上,同时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个答案,孟陬心里早就有数,可是亲耳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说,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和失落的吧。

    “你可真够诚实的。”

    “难道你没想过要杀我吗?但凡有一丝能逃出这里的希望,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季榎左手撑着下颌,望着她的侧脸,反问道。

    “如果你不是索克,或许我的答案会是不知道,但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不会。”,孟陬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分明是带有赌气的成分,可她不会承认,反而变本加厉补充道:“从现在起,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信,我一定会毫无负罪感的活到最后。”

    季榎闷笑了一声,挑眉道:“那样最好。”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孟陬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很是不满,总有一种被嘲讽的感觉。

    “不,我是认真的。既然我们三人的底牌全都亮清了,那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实力是最弱的。”,季榎的语气一改先前的绅士与温柔,变得锐利又刻薄,他表情冷漠地接着道:“阿莫斯残忍,我狡诈,所以我和他周旋了这么久,谁也占不了上风。而你呢,除了一腔的愚善,还剩下什么?”

    孟陬本就因为两人之间的信任瓦解感到不满,她从古堡出来,一直逼着自己保持理智。

    即使再怎么愤怒,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事,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他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忍受不了了。

    她认为,明明隐瞒真实身份,破坏合作关系的人是季榎,该感觉到抱歉的人也是季榎,可他竟然毫不留情的说她愚善。

    这让她彻底爆发,双手在桌子上猛地一拍,站起身怒视着季榎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这一拍力气甚大,餐盘都滚到了地上。

    “字面意思,你现在清醒过来还不算晚,早点认清这里的残酷是件好事。在这儿,你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罪感。”,季榎又弯下身捡起餐盘,轻吹了吹盘子上的灰尘,随后阴阳怪气道:“怎么,这点真话就受不了了?还想让我继续说谎话哄你?”

    直到这时,孟陬才意识到自己对季榎的了解太过浅显。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杀了老索克自己上位的狠角色,他能和阿莫斯分庭抗礼这么久,显然是阴狠又心机深沉的。

    孟陬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他的手下留情,否则她早就死在季榎的算计之下了,甚至她应该感谢季榎,要不然早在她第一次进禁区的时候,就被毒气毒死了。

    “既然我在你眼里这么蠢笨,又何必费精神救我?”,孟陬咬了咬下唇,憋着一口气问道。

    季榎闻言轻叹一声,摇头皱眉,严肃认真的望着她:“你说呢?”

    “我愚蠢,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除了喜欢,我还有其他救你的理由吗?”,季榎两眼一弯,直抒心意。

    孟陬第一次被人告白,不想却是这样的境况,她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将下唇越咬越紧,头也埋得低低的。

    帐篷里气温逐渐升高,本在争吵的两人,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好在孟陬不是恋爱脑,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反击道:“不得不说,你对喜欢的定义还真是特别。”

    季榎倒也不再费口舌辩解什么,只是浅浅提起一边嘴角笑了笑。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烧掉阿莫斯的宫殿和仓库的?”

    “准确来说,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你安排我住进盖勒家,让我提前了计划。”

    中界线上有阿莫斯和季榎的手下分别把守各自的那半边领土。

    进出阿莫斯的那半座城,必须要有城主亲发的通行证。

    孟陬和盖勒开着车,车窗玻璃上贴着通行证不用过检。阿莫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季榎明目张胆的坐在车里,毫无阻拦的就进到了他的统治范围。

    “原来是我造成的…”,孟陬喃喃着闭上双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琳娜和盖勒的死状。

    “事情是我做的,是因为我纵火才造成了一系列伤害,你不必感到内疚。”,季榎看出她的自责,主动将责任又揽回了自己身上。

    “还有…盖勒临死前还在维护你,没有怀疑过你,甚至还怕牵连到你。我想…他应该真的当你是朋友了。”

    “至于琳娜夫人的死,我很抱歉,但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烧了阿莫斯的宫殿。”

    “我欣赏你,喜欢你,但我必须活下去。”

    季榎的言语虽然伤人,却很坦荡。

    “是,生命高于一切,你没有错。”,孟陬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的脚尖在火盆周围不断试探,灼热的火光将她的皮靴烤出一阵焦味。

    “既然达成了共识,那看在我们之间还算有交情的份上,重新拾起仅存的信任,再次合作吧。联手除去阿莫斯之后,再决定你我谁去谁留。”,季榎厚脸皮地朝她伸出手心,歪着头笑着道。

    不知怎的,孟陬敬佩他的坦诚和明面上的阴狠。

    哪怕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再次被算计,但看着他笔直的手臂,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伸出手握住季榎的手掌。

    “既然说是合作,不如先向我透露一下,你埋伏在阿莫斯眼皮子底下的那个人,是谁?”

    孟陬冷静又理智地抬起头,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季榎。

    她虽然有些反应迟钝,但是被阿莫斯关押在地牢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烧毁宫殿和仓库并不简单,必定有人潜伏在阿莫斯身边与季榎里应外合。

    首先宫殿的面积又大又绕,季榎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来回,纵火的同时还能准备那些玫瑰花?

    再者,粮仓距离宫殿也很长有一段距离,且位置隐蔽,只有跟在阿莫斯身边很久的人才知道具体方位。

    季榎说孟陬愚善,却从没说过她笨。

    可他没想到的是,孟陬竟然连卧底的事都猜想到了。

    他有些欣慰,甚至是敬佩,悬在半空中的手也逐渐收了回去。

    “怎么,不肯告诉我?看来你所谓的合作也没什么诚意,算了,我还是回古堡去吧。”,孟陬见他迟迟不说出卧底的名字,抬起脚就欲往外走。

    “站住,我告诉你就是。”

    季榎自捅三刀才换得她出来,怎么可能同意放她回到阿莫斯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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