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区同事因家人住院,无法接管加急案子,而附近只有她有空。

    千禾杳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

    六点下班。刚好卡在下班前。

    肯定是要加班了,千禾杳从黑目区跑到涩谷区的代代木公园。

    临时加急案件:涉及有关孩子神隐。

    暂定咒灵等级:一级。

    一个小时前,家长报警,宣称公共游乐场所的孩子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公园调出附近监控,并没有结果,正准备将此事上报时,被刚好路过的窗勘定,直接由咒术界接管。

    千禾杳不需要窗人员的指引,就能感知到目标的方位。

    来不及进一步收集情报和记录登记,甚至窗目前所掌握信息,都不如千禾杳观察得多。

    千禾杳还没听完,打断他:“按照规定,每三天巡逻一遍。”

    咒灵被初步勘定一级水平,到达这种程度,咒灵需要“吞并”“进化”的时间。

    “没错,每个点都有检查,之前都没有问题。”

    大城市中,窗会定期巡查公共场所,一般不会遗漏这么大的疏忽。

    “嗯?”

    窗被千禾杳看得浑身一抖,挺起胸膛,竖起三根手指,恨不得当场剖心验证。

    他大声说:“我发誓,真的没有遗漏和疏忽!”

    千禾杳定定看他一眼,移开视线。

    窗松口气,捂着胸口,见她踩过绿化,直径追寻浓郁的咒力中心,连忙小跑跟上。

    咒灵通常为非移动型,会盘据在固定范围内。

    千禾杳隐隐察觉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头疼地看着不远处的现场情况。

    旁边的窗频频看着手表,快速地介绍情况,见她点头,赶忙跑了。

    “生得领域的具象化,咒力浓度超标……不知道孩子还活着么。”

    层层林木之中,咒灵建造的领域结界有两层楼高。

    半球体外壳的黑色弧线将天空占据一半,和快要消散的暗淡火烧云意外融洽地和谐共处。

    在普通人看来,可能只是莫名阵阵寒意,直觉阴森不祥,不想靠近。

    而在她的眼里,这个领域十分嚣张,明晃晃地立在公园一角,还有扩张迹象。

    原本这里就是夏季避暑之地,千禾杳庆幸人流量这么大,却被窗及时发现。

    勘测完,千禾杳将帐设立在外面,将它包裹起来。

    她摸着下巴,盯着帐百思不得其解。

    她相信负责该地区的窗,人家都发誓了,言灵生效,违背反噬。

    说明对方说的话应该是可靠的。

    三天前,咒灵尚未产生。

    三天后,它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突兀,反常。

    难怪窗立刻作出判断,插队纳入亟待处理的紧急事件中。

    只是……

    夏季事务繁忙,又是人精力最低的晚上,恐怕不好找人啊。

    千禾杳翻开电话簿,总监部发布的工作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就是为了让后勤和术师能够充分准备。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如她下午所言,归根到底,还是人手不够。

    有能力负责这个案子的术师,正在累死累活地赶一样重要的任务。

    稍差一些、勉强能完成的术师,又不能及时赶到。

    好不容易,她找出住在附近且可能有空的二级术师,结果一个占线,另一个不在服务区内。

    千禾杳回想起窗的话——“刚开始没有人相信这位女士”,“亲眼看到孩子消失,恐怕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啊”。

    千禾杳望向那位丢了孩子的母亲,女人不肯离开,拼命求着大家帮忙寻找。

    能看得出,女人正在极端的恐慌和绝望之中。这种绝望来自于周围人员模棱两可的安慰,以及语焉不详的抱歉。

    女人已经明白了。

    这些人都没有办法救出她的儿子。

    ——她要找到这个人。

    能决定孩子生死的人。

    千禾杳只是远远望她,女人却立刻抓住目光的来源,眼里徒然亮出光彩。

    千禾杳:“……”

    女人推开旁人冲过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双手爆发前所未有的力量,牢牢抓住千禾杳。

    她抽泣着,语无伦次地求助:“求求你,请帮我找找阿豪,他才四岁,求求你……请你们不要放弃他……”

    千禾杳叹口气,这可不敢保证。

    千禾杳劝慰几句无果,侧头叫人拉走。

    公园里的警卫纷纷凑过来。

    女人撒泼抱住千禾杳的腰不肯撒手,下跪哀求。

    拉人的,劝告的,呵斥的……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女人哭得妆容全花,除了眼泪,还有摇摇欲坠的崩溃。

    千禾杳见几个男人都没辙,叹口气。

    不说救不救人,救不救得起。这都算是妨碍公务了吧。

    千禾杳只好将女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眨也不眨眼地注视这位母亲瞪大的双眼,在她眼里的光即将消散前,伸掌敲在她的后脖子。

    周围忽而一静。

    那些警卫们愣愣地看着千禾杳一把抱起女人,将人放在露天木椅上。

    警卫对千禾杳面露敬畏,再不敢小瞧。

    他们问:“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公园全年全天开放,随时都有人进出。

    千禾杳思索片刻,让他们驱离方圆两百米内逗留的游客,守在各个小路。

    “需要拉警戒线吗?”

    当然需要。

    不过天黑视野不明,千禾杳也不放心让警卫动手,误闯就不好了。

    哪里还有帮手呢。

    早知道就不放窗走了。

    “对了,帮我看看神宫的郎马先生在不在,帮我请过来。把警戒线交给他们的人就行。”

    千禾杳扫眼昏睡的女人,让他们联系医护人员,给这位打一枚镇定剂。

    警卫领着女人的家属刚好过来,千禾杳又说:“算了,不用通知救护车了。”

    她叫家属陪着女人,看住她。

    虽没做确切保证,但直接放弃救人,又说不过去。

    千禾杳重拨电话,占线的二级术师终于接通,人家正赶着晚高峰,被堵在电车里动弹不得。

    估计对方赶来的时间,千禾杳利索地挂断电话,赶忙订好出租车去接别人。

    她低下头,盯着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女人紧抓留下的余温。

    没辙了,只能找今日临时搭档,准一级术师的山藤冈。

    山藤冈回到家倒头就睡,刚补完觉,坐在桌边,盯着才动一半的晚饭,听完甚至都要气笑了。

    他将筷子啪地按在桌上。

    “千禾,并非我不愿意啊。”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

    千禾杳耐心地听山藤冈抱怨。

    “我连续两个月没有周末,最近的案子持续了两天,今天早上七点才到家,九点半你来接我的时候,我有过抱怨么。”

    千禾杳点点头,很理解他。

    辅助监督跟着术师跑,术师没解决案子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陪着熬夜,十分揪心。

    “非常抱歉,只是我现在只能联系到您——”

    山藤冈打断她:“千禾,下班时间,我拒绝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窗跑了。

    术师也不愿意加班。

    千禾杳也想关机,装作人不在。

    不知道,就不用有负罪感。

    千禾杳握住手机,朝着夜幕柔和地扬起笑容:“山藤先生,您的性命和安全,一直是放在我工作首位,这一点毋庸置疑。”

    “请您先听听我的建议好么——这次案子存疑,所以并不是以祓除为目标,我希望您过来勘测一番,只是顺带找一下幸存者。”

    “对了,那孩子只有四岁,找不到也没有关系,这的确不是我们的责任。”

    四岁的孩子……

    山藤冈一下子就明白千禾杳的意思,没好气地说:“如果我见死不救,就好像很冷血似的。”

    “请千万别这么说。”

    千禾杳自认跟上司不一样,没那么丧心病狂送人去死。

    她好说歹说,安抚住山藤冈,见人终于松口,连忙说:“您现在出门就行,车子已在楼下等你。”

    山藤冈不得不佩服地说:“可真有你的。”

    将一脸不高兴的山藤冈送进去帐前,千禾杳提醒他万分小心。

    大家都忙活一天,工作的积极性和完成度是其次,千禾杳很怕搞不好,将宝贵的术师折损。

    一忙,就忙到晚上九点。

    女人醒来,这次是喜极而泣,抱着睡熟的孩子连连道谢,在家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山藤冈靠着车,吹着晚风,几口喝完水,随手将空瓶扔进垃圾桶,一脸阴沉地垂目俯视。

    千禾杳蹲在他旁边,整理手提琴盒,将锋利的砍刀塞进去。

    “还好孩子没有深入领域,不然等不到我来,早就被咒灵吞掉了。”

    他们望着尚未解决的帐,帐周围竖立着醒目的施工警戒线,附近神宫的职工弄好就走了。

    老神官郎马面露愁色,理解千禾杳和山藤冈不能彻底祓除咒灵,还和他们鞠躬告别。

    千禾杳收拾好琴盒,山藤冈不等她提起,直接弯腰拿来。

    看来还在生气。

    千禾杳退后两步,打开车门:“作为打扰您晚餐的赔偿,我能请你吃拉面么?”

    山藤冈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有心情吃饭,那玩意就跟你猜测的一样,就放着不管了?”

    “这么晚,只能拜托明天附近的一级术师过来解决,只希望诅咒师没那个闲工夫破坏结界。”

    对于一些暂时无法解决的咒灵,总监部原本是允许后勤人员提前设立帐,防止其他人误闯。

    但是总有一些报复心强的诅咒师会搞破坏。

    今年就有个恶性案件,有人盯准了总监部调查的咒灵,将普通人提前引入帐内。

    窗没注意到,辅助监督也没及时查明。

    术师进去后根据残秽追踪,才查出死伤人数远远超过前期调查——咒灵吃了人,能力大涨,还差点让术师死掉。

    从上到下,所有经手的人都扣了绩效。

    现在总监部已经不允许城内提前设帐,以免重蹈覆辙,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但这次千禾杳自作主张,因地制宜,拜托神宫制定更高等级的结界。

    山藤冈擦把汗,见千禾杳尚未放弃,又送他回家,只觉得没劲,摆手道:“算了。”

    山藤冈提着琴盒,独自走在公园外的人行横道上,渐渐远去。

    千禾杳开车追上去。

    山藤冈停下来,盯着她递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礼品,说:“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么熟悉,千禾。”

    这下是真的得罪他了。

    千禾杳没有收手,诚意满满地说:“麻烦您加班,又要让您一个人回去,这是我个人的心意。”

    山藤冈不为所动。

    千禾杳露出尴尬的苦笑,朝他道歉:“为我刚才的冒犯向您赔礼。”虽然没有直说,但双方都知道,刚才千禾杳的确使用道德胁迫山藤冈,山藤冈大部分的生气也正是来源于此。

    山藤冈看她两眼,神情稍霁,语气也缓和下来,不过还是毫不留情。

    “我原以为传言夸张,没想到你还真的名副其实,言行一致。”

    千禾杳无奈地扯扯嘴角,任他调侃,等他顺气后才问道:“我能知道它的具体内容吗?”

    “在我说之前,”山藤冈反问,“你先回答我,作为一个辅助监督,你怎么比我还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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