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涌上一股酸涩,颜如初收紧手臂抱紧怀中的丫头,翩若曾经说过,她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被人贩子捡到以后几经转手倒卖最终被卖入宫中,后来被指派到她身边,之前做的都是打杂的下等活,打骂是经常的事情。她的要求不高,能吃上饱饭,穿上暖衣就好。

    这是一个可怜苦命的孩子,颜如初向来不喜欢有人伺候,更不喜欢宫中繁多的规矩,所以翩若跟着她的时候大多数还是比较放松的。

    “别睡着,坚持一下!”颜如初捏着翩若的脸颊,将她强行叫醒,“打起精神。”

    翩若冻的脑子发蒙,脸颊上强烈的刺痛感让她清醒了些许,环视一周发现周围的雪花更大了,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下来,二人的周围已经白茫茫的一片,这里本就偏僻,如今更是没有什么人了。

    “公主,我们会不会被冻死在这里。”翩若心慌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红了眼眶,“我还不想死,我还未见过我的爹娘,也没有嫁人生子。”

    颜如初此刻也感觉到天寒地冻的刺骨之感了,她一直用内劲给两人温暖着,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停,停下来两个人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强撑着体力继续输送内劲,扯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不会,相信我!”

    翩若抱紧颜如初,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颜如初,“你也不许死,奴婢还要陪着您和小王爷成婚,跟着您将来做康王府的管事姑姑呢!”

    “你不嫁人了?”颜如初好笑的看着翩若。

    翩若歪着头似乎认真思考了片刻,坚定的看着颜如初,“不嫁了。”

    “为何?”这丫头可是一心想要攒够银子,到年纪出宫嫁人的。

    “奴婢想要一辈子跟在公主身边。”翩若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执拗看着颜如初认真的开口,“为我的身份出宫以后,最多只能嫁给一个平民农夫,一辈子耕地种田,或者是给有钱员外郎做妾,还是受制于人。奴婢想要和公主一样能够独立的站在一方天地间,若是有幸能够遇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那是我之幸,若是遇不到跟着公主一辈子也可以有所作为。”

    这个忠心必须表达的清清楚楚,翩若不再犹豫,她虽然一生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是如今她也想要抗争一下。

    颜如初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丫头总算是没有让自己失望,今日这番话透着十二分的诚意,比以前总是半真半假的话让她窝心了。她叹了一口气,罢了,念在她曾年幼无知的份上,“我身边不需要奴婢。”

    “公主!”翩若着急了,抬头就要起身,被颜如初按住肩头。

    “听我说完,”她将自己眼眸里的真诚看向翩若,“我需要的是朋友,永不背叛的那种,你想清楚。”

    翩若心底一慌,“公主,我!”

    “翩若,”颜如初插断了她鼓起勇气想要坦白的话,望着白茫茫的大雪,心底仿佛也被涤净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无论如何你都没有真的伤害过我。”这是她能够原谅的前提,这个丫头是心善的。

    翩若眼光一热,湿了脸颊,她慌乱的抹去泪痕,坚定的点点头,“公主放心,奴婢绝不背叛。”

    两个人环保在一起,仿佛外面的天寒地冻都已经消失不见,身子越来越冷,神经也开始变得更加敏感,雪花飘落压在树枝上的吱吱声都能清晰可见。

    在最后一丝内劲用完之前,翩若早已经昏睡过去,颜如初僵直着身子抱着她,本能的说着“别睡,千万不能睡过去!”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向一侧倒去,仍旧下意识的将翩若护在怀中,口中喃喃的说着,“只睡一下,只一下下而已。”

    天色渐渐灰暗下来,华灯初上,整个皇宫都笼罩在白色的雪花中,影影倬倬的烛光摇曳着雪的影子,仿佛是晃动的心一样,一闪一闪的不安的跳动着。

    揉揉眉心,紫萧闭着眼睛,听着康王和冯章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往往的唇枪舌战,旁边的几个大臣如同墙头草一般,一会一个意见,始终无法统一该如何收场这场“搜查”,又该如何给业国使臣一个交代。

    今日冯悦以身体为由告假,特地派了冯章前来议事,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赵王仿佛局外人一般,只管看戏,不参与讨论。

    另外一个闲人恐怕就是被强行拉着进入议事厅的司辰,美其名曰是随身保护,实则是紫萧玩的小把戏,不想让他抽空单独去找颜如初而已。

    冯章说的口干舌燥,奈何这个康王平日里看着不善言辞木讷的很,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句句都说的十分在理,他绞尽脑汁似乎都无法彻底战胜他。

    康王频频看向主位上的紫萧,这些话可是刚刚在书房的时候紫萧一字一句叮嘱过的,不过是借着自己的嘴说出口。

    如今看着冯章吃瘪的样子,还真是解气,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少年皇帝,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对冯章的做事风格拿捏的十分到位。

    “冯大人,说了一下午,您需要润润喉。”赵王端起自己桌案前的茶杯,遥遥望着对面的冯章,抬手示意他喝茶。

    冯章刚想要呵斥,突然顿了一下,看向主位的紫萧,“皇上,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紫萧休闲的喝着茶水,突然被点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放下茶杯,扭动着身子坐直,“朕尚未亲政,还是听从康王和大将军的意思。”这个理由四两拨千斤,让人挑不出毛病。

    司辰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憋笑会不会变成内伤。

    康王趁着空荡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着,“冯大人,业国使者远来是客,此次事件就发生在京都城中,是我们怠慢了他们,应该亲自登门道歉。”

    冯章重重的放下茶杯,提高了音调,“康王,我大燕国怎么能如此卑微的去和几个使臣道歉,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没有他们的事情,是他们自己闭门不出,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还有什么好说的,应全部扣住,好好搜查一番,说不定那些扰民之人就是他们带来的。”只要能够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他乐见其成。

    “冯大人这是要打破两国之间的和平局面吗?”康王冷冷的道。

    “那又如何,快二十年不打仗了,将士们都有点手痒痒了。”冯家是马上得到的权力,自然不担心战争。

    “胡闹!”康王彻底怒了,“你可知道战争有多残酷,十八年前我燕国将士用多少鲜血才换来如今的和平局面,一旦战事起,又有多少将士马革裹尸妻离子散,又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了!”

    “好了,好了!”眼见着局面就快要吵起来了,赵王站起来,亲自走到二人座位旁边,“两位都是为了我燕国好,一个是不想破坏两国和平,一个是不想有损燕国颜面,都是没有错的,只不过眼下使臣就在京都城中,两国开战都不斩来使,更何况如今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出手,不如各退一步,邀请使臣参加过几日的皇宫家宴,一来有个由头,二来也不失颜面,顺便也给使臣们一个台阶下。”最后一句话已经看向紫萧的方向。

    康王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冯章,按照之前和萧紫商议好的,赵王一定是做这个和事佬,他提出的意见同意就好。

    康王这边默认了这个意见,冯章也不好再反驳,起身刚要表示同意,但是还想问问谁去招待使臣合适的时候,便看到青意匆忙从侧门进来,在紫萧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紫萧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在善于隐藏情绪的他那里也是十分罕见了。

    紫萧揉揉双腿,从坐榻上一跃而起,状似无意的摆摆手,“剩下细节你们自己商议吧,朕累了,先去休息了。”不等几人起身行礼相送,紫萧已经大步流星的带着人离开。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少年皇帝还真是任性。

    众人鱼贯而出,康王气鼓鼓的甩了甩衣袖,撇下想要上前打招呼的赵王转身离开。

    冯章看好戏的走在最后,双手背在身后,晃悠着靠近,“人家是辅政的亲王,怎会看得起你。”

    赵王倒也不恼,二人并肩往外走,“无所谓,只是康王今日可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冯大将军的身子还病的真是及时,还望冯大人尽快抓到真正的凶手,到时候不知道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冯章看着赵王离去的背影,半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今天下午那些话恐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康王。那这个指点之人,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无人的主位,后脊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少年皇帝大智若愚,懂得拿捏人心,算计的分毫不差。若是康王一开始就提出赵王这个折中的办法,自己也是不会同意的,可是经过这么一闹,这个方法自己不得不同意,自己还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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