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纷争、坊间的传言、皇祖母的怒火等等都不足为惧。这几日他故意躲着太后,就是不想自己最敬重的母亲也过来劝说。还要防着太皇太后再做手脚,整个后宫都是她的人,就连母后这位曾经的皇后都从未掌握过后宫的实权,这也是太皇太后一定要让自己娶那位年仅八岁的昌平公主回来的原因。一个没有氏族依靠的小孩子终归是好拿捏,一如当初只身前来的母后一般。

    一开始两个人便阴差阳错的交织在一起,彼此误会了对方的身份,如今不管她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目的留在自己身边,只要能够在自己身边,他就满足了。

    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想要再次抚摸一下她的头发,抬起手来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她警觉性很高,又一向浅眠,此刻若是真的睁开眼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蹑手蹑脚的起身,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搅到她睡觉。慢慢的带上内室的门,等在外殿的青意早就已经准备好朝服,看着紫萧神清气爽的走出来,青意感觉这段时间以来的低气压总算是熬过去了。

    听着外面彻底没有了声音,躺在床榻上原本应该熟睡的颜如初突然睁开眼睛,清明的眼神哪里有刚刚睡醒的样子。

    感受着仿佛还留有他身体余温的棉被,双手紧紧是握住拳头,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泪水缓缓从眼眶滑落。

    宁安宫一事越传越烈,刑部尚书一个头两个大,谣言的分散传播让刑部官员整日里忙碌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更加人心惶惶。最终还是以康王康复恢复上朝,司辰重新回到禁卫军副统领之职为终结,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朝会之时,匆忙报告了传播的源头,按照律令处置之后便再没了下文。紫萧盯着冯家父子,冯悦倒是没什么表情,仿佛没事人一般,冯章却是心有不甘的模样狠狠的瞪了一眼刑部尚书,完全不顾朝堂之上盯着他的眼睛。

    散会之后,冯悦和康王、礼部尚书等人留下,缠着皇上喋喋不休的说着业国使臣提出的各种要求,每一个似乎都在诉说着他们隐隐的不满。

    冯悦见紫萧心不在焉的揉着额角,心底升起一股怒火,想到近来宫中传递的消息:今日皇上日日留恋宁安宫。

    如今这副还未睡醒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让冯悦都为之惊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太皇太后决裂,和康王府有了嫌隙,更加有可能连和亲都泡汤。

    冯章布下这个局的时候,冯悦还一度认为他幼稚可笑。紫萧从小就被教养成为一个帝王,心思深沉不可测,怎么可能钟情于一个女子,更不可能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如今看来这步棋还真是下对了,不禁有点开始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有何魅力了!

    “皇上,”冯悦见紫萧半眯着眼睛,思绪似乎早就飘走了,开口喊了一句,“老臣以为业国使臣来京都城也有段时间了,一直迟迟见不到皇上,才会如此急躁,您看什么时候安排使臣入宫觐见?”这场婚事在冯家人眼中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他们只想要快点打发业国使臣离开。

    紫萧闲散的摆摆手,“不见,朕不想见他们。”

    “皇上,”康王从未见紫萧如此颓然的模样,想到自己的儿子受了如此委屈,加之皇上终是得偿所愿,怎能如此荒诞下去,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了三分疏离三分愤怒,“业国使臣代表的是业国皇上前来商谈两国和亲之事,乃是国宾,皇上应当以礼相待,切不可大意!”

    “康王是在指责朕失礼了?”紫萧的声音陡转直下,脸上隐藏着怒火。

    饶是冯悦都惊了一下,这还是康王辅政以来二人第一次争执,看来宁安宫一事还是有了嫌隙!

    礼部尚书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康王和皇上从来都是同气连枝的,第一次意见相悖,康王怎敢驳斥皇上。

    “臣不敢!”康王立刻拱手弯腰认错,“臣只是担心业国使臣因为此事影响皇上的婚事。”

    “一个小小的使臣都敢如此大放厥词,岂不是欺辱我们燕国无可用之人,如此就算联姻事成,也是低人一等,难道你要让朕屈居那业国皇帝之下,永远做一个卑微的‘女婿’吗?”紫萧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戾气很重。

    康王见紫萧铁了心想要拒婚,再加上颜如初一事,恐怕不是说说而已,“皇上三思,这场婚事是当年先帝在世时和业国的执政大长公主亲自定下的,是为了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决不能随意更改!”

    “康王说的极是,”冯悦的一句再次引起一阵震荡,礼部尚书恨不得自己钻到地缝里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冯悦支持康王,“此次联姻不仅是皇上您的家事,更是关系到两国和平的国事,虽然业国使者要求颇多,但是我堂堂燕国怎能先背信弃义撕毁婚约,这会让天下人耻笑。皇上还是需要先见见业国使臣,好给他们一个震慑,让他们不敢再提出无理要求!”

    言外之意是在提醒皇上就算不想要联姻也是让业国先撕毁婚约,他们才能占据上风。

    紫萧眼底染上一层寒意,讥诮的看着二人,“朕竟不知康王和大将军如此默契!”

    ···

    下面一阵沉默,礼部尚书更是不敢抬头。

    紫萧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两位辅政大臣意见一致,此事就交给你们全权处理吧!”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冯悦探究的看向康王,状似关心的问,“康王的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大将军关心,已无大碍!”康王不喜欢和冯悦这种人说话,太费脑子,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溜掉。

    “康王病的可真是时候,又好的恰到好处。”冯悦故意挑起那个令整个康王府蒙羞的话题,就是想要看看康王的反应。

    康王仿佛根本没有听懂一般,“病哪里由人了,还是大将军身体好,古稀之年仍旧屹立朝堂之上!”讽刺的意味明显,就差说自己是老不死的了。

    冯悦心底冷哼一声,面上仍旧十分客气,“这次业国来的上官大人乃是文渊阁的大学士,又是燕国皇帝的授业恩师,听闻和康王还有些故交,所以有劳康王去驿站走一趟了。”

    “上官大人”四个字让他心头跳了一下,自己家中还住着一位“上官帮主”呢,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造的孽,“大将军客气了,交情倒是谈不上,不过是这次出使业国之时见过几次。这位上官大人曾经是颜家军的军师,在卫州驻守对峙多年,恐怕大将军应该更熟悉吧。”

    冯悦当年可是在颜家军手底下吃过亏,虽然有曾经的摄政王的计划,可是大多数的战役都是出自这位军师之手。算是他的手下败将,对他还是心存芥蒂的。

    尽管心底已经十分不悦,面上仍旧云淡风轻,“老夫是武将和这些个谋士说不到一处去,还是康王有话题可聊,这次就不掺和了。”

    冯悦也不管康王愿不愿意,反正他是不会去见这位上官大学士的,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站在原地的康王,“小王爷今日可是进宫当值了?”

    “本王病好了,他自然是要回宫复职的。”康王果然反应够慢,看着冯悦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走出好远,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司辰了。

    直到出了大殿,走在甬道上的时候才感觉不对劲,司辰一大早就跟着自己一同进宫,他这个副统领应该是跟在皇上身侧随身保护的。

    “皇上,糟了!”康王此刻才如醍醐灌顶一般,怪不得冯悦特意提醒自己,真是误了大事,转身就朝着宁安宫的方向跑去。心里祈祷着,这小子可千万不要冲动呀,这里可是皇宫!暗怪自己大意,忘记了皇上和颜如初这件事情在司辰心中永远是道过不去的坎。

    寒冷的冬日,青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慌张的看着冷冷对峙在院子里面的两个人,现在不知道该去找谁来救火。

    紫萧肃然的站在寒风呼啸之中,冷凝着脸。

    司辰身着禁卫军的官服,腰间别着宫中专用的佩剑,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剑柄,一只手捏着剑鞘,仿佛随时都要利刃出鞘。

    “小王爷,冷静,这里可是皇宫。”青意焦急的上前想要阻止他。

    “滚开!”司辰刺啦一下抽出佩剑,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剑气,直冲冲的抵在青意的面前。

    青意堪堪收住脚步,身子都在颤抖。

    “出去!”紫萧冷冷的开口。

    青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皇上,这!”

    “别让朕说第二遍,不许任何人进来!”紫萧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青意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跑出院子,带上朱红的大门,将里面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内。顺便吩咐两边守着的禁卫军,“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吧!”

    禁卫军或多或少对这几日的事情都有所耳闻,但是亲眼看到两位如此剑拔弩张还是十分震惊,立刻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也没听到,这里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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