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亦初轻叹一声,慢慢走近她,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看向她的眼眸,“这么多人将你捧在手心里,给了你最大限度的权力和力量,怎么还会让自己受伤。”拉过她的手臂,掀起衣袖,心疼的看着手腕上面留下的红痕,虽然已经换洗过一遍,但是这些伤痕仍旧触目惊心。

    如初宁愿听到他训斥自己,也好过这般温柔心痛的话语,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愧疚,红了眼眶,“对不起,阿兄。”带着浓浓的鼻音。

    房间里面的众人见状,小心翼翼的退出去,知道此事算是翻篇了。

    亦初怎么舍得让她掉眼泪,轻轻的试去脸上的泪痕,“是我大意了,当日就应该直接带走你。”

    亦初不想让如初不开心,所以才让她自己去做一个了断,最终险些酿成大祸。

    约定好的第三日晚上他已经安排好人手,只要那边太医确认她“死亡”的消息后,就能偷梁换柱将她带出,到时候便彻底断了燕国这些人的念想,从此再无“颜如初”此人。

    谁知道当晚京都冯氏一族发动政变,知道她被困在皇宫里面出不来,心急如焚,燃烧的焦灼差点烧坏他的理智,不顾众人的阻拦当夜就要入宫带走她。

    陈默拼死拦着,才勉强劝说住了亦初。

    后来得知了太后被杀一事和她有关系,便有了如今的计划。燕国人以为如初无权无势可以随意欺辱,那他就让世人都知道如初的身份尊贵无比,就算是燕国皇帝也配不上。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亦初不想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情绪里,“今晚我们就离开京都。”

    “今晚?”如初讶异的看向亦初。

    亦初眉头微皱,心底轻轻波动了一下,“你的身份特殊,不能在此久留,更何况如今事情闹的这么大,很快姑姑和舅父就会知道消息,难道你要等着他们派人来带你回去吗?”

    如初脸色微变,自己的父亲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在燕国所发生的的事情干,那整个燕国都不要想太平了。

    更何况还有母亲这个最护犊子的女子,她曾说过自己小时候母亲早逝,父亲从未光明正大的护佑过自己,知道那种孤苦的感觉。所以自己的女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都会护佑周全。

    “我,可不可明日再走?”她知道这一次离开京都城,此生恐怕都无法再跨入,他们二人身份使然,永远无法跨越。如初生出了浓浓的不舍,她想要和他好好告别。

    “不行。”亦初一改往日宠溺的态度,直接拒绝,“今晚必须离开。”

    “阿兄,”如初拉着亦初的衣袖摇晃着,略带撒娇的喊了一声,“阿初哥哥,”这是他们小时候的称呼,已经多年未曾喊过了。

    亦初神经紧绷了一瞬,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无比依赖的小丫头,语气也软了下来。

    “是为了他吗?”问的小心翼翼。

    如初愣了一下,想要点头,又怕亦初生气,只是看着他。

    亦初苦笑一声,双臂抬起紧紧的扣住她的肩头,眼睛盯着她,“歆儿,为什么是他?”

    如初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没有答案。

    看着如初痛苦的眼眸,亦初胸口的苦涩酸楚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如果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终于问出了心头最难以启齿的一句话。

    当年他隐忍了自己对如初的所有情意,选择成为一个帝王。他知道自己的姑姑向往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留在后宫成为皇帝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歆儿从小受到了姑姑和舅父的影响,更希望去闯荡游历江湖,他不愿将她困在后宫这一方小天地中,束缚了她的翅膀,所以他忍痛放走了最爱的女子,最依赖的姑姑,让他们能够在宫外自由的活着。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歆儿自由洒脱的活着,虽然听说过她和康王之子订过亲,可是以歆儿不喜欢受约束的性格,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收到陈默传递回来的消息,知道她身边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而且二人关系十分亲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不顾安危亲自来到京都城寻人。

    只是如今他找到了她的人,却带不走她的心。

    当他知道那个人是燕国皇帝的时候,心头划过疼痛,浓烈的让他的心口快要炸开,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给她幸福,连最基本的自由都给不了她。那么自己当初的放手又是为了什么?

    “阿兄,”如初被他的话惊到,想要后退,无奈被他紧紧的扣住肩膀,“你是我的兄长。”

    “呵,”亦初眼底藏着滔天怒火和即将破碎的情绪,“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们自由一起长大,你曾经说过要做我的皇后,你还说过不许我娶旁的女子,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如初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是儿时戏言,怎能当真。”

    自己那时候并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只是喜欢缠着亦初玩耍,在听到宫人们说即将要给皇上充实后宫时,沮丧的来到了亦初面前,亦初打趣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谁惹我们的歆公主不高兴了?”

    歆儿撅着嘴巴,不满的仰着头看向比自己高很多的亦初,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阿初哥哥以后都不陪我玩了。”

    “怎么会?”亦初蹲下身子,两个人保持平视的姿势,伸手将她抱坐在自己怀中,轻笑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的道,“阿初哥哥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真的?”如初满怀期待的询问。

    亦初坚定的点点头。

    “可是他们都说你要选秀了,将来偏亮姐姐入宫以后你就没空和我玩了。”小小的如初还不懂什么是选秀。

    少年的亦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压下心底的所有情绪,耐心的解释道,“不会,选秀只为皇帝选皇后和皇妃的,阿初哥哥永远是你的,好不好?”

    “为什么要选皇后?”如初不解的问。

    “因为宫中需要一位女子为皇上打理后宫。”亦初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

    如初恍然大悟,“是不是娘亲累了,不想再管理后宫了,所以需要一位皇后管理?”

    亦初想了一下,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点头。

    “不要!”如初突然抱紧亦初的脖子,慌张的摇头,“我不要什么皇后,她要是以后欺负我和娘亲怎么办?”

    亦初无奈的看着年幼的如初,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而自己对最近选秀一事也颇为头疼。彼时只有14岁的他自是不想要那么快成婚,因为成婚以后姑姑就会还政于他,到时候自是不会留在朝庆城,那么歆儿也会跟着一起离开。

    作为帝王他理应承担自己的责任,为皇室挑选皇后和皇妃,开枝散叶,可作为一个少年,他不希望怀中的女孩离开,那时候他尚未弄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何种感情。

    “那你说怎么办?”亦初随口一问。

    如初认真思考片刻,歪着脑袋看着他,突然灵机一动,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来当你的皇后,你不许再娶旁的女子,这样就没人欺负我们了。”彼时的如初只听宫人们说过后宫倾轧的场面,以为皇后将来一定会欺负他们母女二人,所以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语。

    亦初内心激动万分,抱着如初的手臂都在颤抖,看着如初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确认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

    如初点点头,眼神坚定。

    两年后大婚当夜,他和皇后躺在大红色的婚床上,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就是这句话,仿佛成为了自己的梦魇,挥之不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明白那种感觉便是爱,自己今生再也不会再有的感觉。

    亦初颓然的放开如初的肩膀,眼神空洞落寞,“可我当真了。”明知道那都是假的,以当日自己的力量做不到只娶她一人当皇后,如今已经做到了,可是却失去了娶她的资格。

    亦初几乎是落荒而逃。

    “阿兄!”留下如初喃喃自语。

    上官晋半眯着眼睛,盯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上官岳明,所有的言语都僵直在口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亲,是孩儿不好,没有照顾好师妹。”他诚恳的道歉,以为父亲会对自己斥责一番。

    “你,”上官晋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忍不住红了眼眶,突然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的儿子说话,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亲自带在身边,如今看着他再也站不起来的样子,心中充斥着愧疚和自责,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控制住哽咽的声音,“身体如何了?”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伤害到儿子的自尊心。

    上官岳明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关心自己,百感交集。

    他自幼丧母,也从未听父亲说过母亲的故事,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面长大。后来父亲回到朝庆城任职之后,他就被送到了如初父亲身边,跟着他学艺。彼时的师父和师娘还未完全解开误会,并未在一起,后来朝庆城政局稳定之后,师娘带着如初一起来到凤凰城定居,师傅师娘对他十分疼爱,尤其是师娘亲自传授自己医术,将他缺失的那份母爱补齐。虽然每年跟着镖局走镖路过朝庆城的时候,他总会到大学士府看望上官晋,但父子二人相处时间不长,显得有些生疏,尚不及和师傅师娘来得更加亲密。

    在他心中一直十分感激师傅师娘,所以对待如初犹如亲妹妹一般,认为保护她周全就是自己的责任,如今如初受伤险些丢掉性命,自是十分自责。加之父亲也是如初的启蒙老师,上官晋定然会责怪自己,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一时之间愣了一下。

    一直站在轮椅后面推着他的冷茵见此场景,知道父子二人定然有很多话要说,悄悄的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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