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嘉一向以自己指挥过的战役从未败北而骄傲,他的铠甲从他弱冠之年起便一直“追随”他,可谓是他的老友了。

    他将自己的老友撑在书房的西北角,有着“镇西北”之意。

    柯浩然侧头看向“站”在书房西北角的铠甲,他将铠甲拿到柯嘉身边,替他穿上。

    穿戴好铠甲的柯嘉,虽然已年近半百,但仍旧不乏英武之气。他提步向外行去,边走边向柯浩然问道:“攻的哪个方向?”

    “西北角。”

    柯嘉面露迟疑之色,一瞬之后,他说道:“防守西北角,另外东南角也要加强兵力防守。”

    “爹,为何东南角也要加强防守?”

    “从庆王之前用的疑兵之计来看,其今日很有可能也用疑兵之计,他现在看似攻打西北角,其实主要想攻的应是最远的东南角。”

    柯浩然想了想,认为他爹说的十分有道理,便向柯嘉告退,忙去前线布置。

    柯嘉登上西北角的城楼,正好有个天庆士兵借着云梯一脚迈上城楼,他拔剑向士兵一划,动作行云流水,士兵惨叫一声,便从城楼上翻了下去。

    柯嘉收剑入鞘:“用箭。”他对士兵吩咐道。

    弓箭手持箭靠近城墙,对着下面仍旧在爬云梯的士兵们“咻咻咻”的射出,惨叫声接连不断的传来。

    没一会儿,城楼上的士兵便击退了庆王军队的第一波进攻,就在他们以为庆王的军队也不过尔尔时,一个声音传来:“报……”传令兵跑到柯嘉身前半跪道,“将军,东南角有大批敌军攻来。”

    柯嘉心中道一声果然,他一招手,对着士兵吩咐道:“留下一千人,其余人随我去东南角。”

    柯嘉带着士兵还未走到东南角时,柯浩然快步迎上来,激动道:“爹,您推测的不错,庆王他们果然主攻东南角。”

    柯嘉抬头向东南角看去,只见黛蓝的天穹下,影影绰绰的敌军,竟一眼望不到头。

    他眉头微蹙,看来今日是场硬仗。柯嘉说道:“传令下去,城中其余士兵养足精神,随时准备替补。”

    ……

    投石机,攻城车,铁甲泛光,旌旗猎猎,战场上充斥着喊杀声,天地间弥漫着血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疾呼传来:“不好了,将军,不好了……”

    柯浩然率先迎了上去,斥道:“谁不好了?”

    来人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柯浩然定睛一看,只见此人浑身染血,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柯浩然扶住来人摇晃的身子,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说道:“敌军……攻进城了。”

    柯浩然心里咯噔一声。而柯嘉眉头蹙起,急速问道:“哪个方向?”

    来人抬起被砍得只剩一节,仍旧流着鲜血的胳膊,遥遥指向西北方向,随即永远的垂了下去。

    柯浩然顺着来人刚刚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柯浩然无力的直起身,而刚才被他扶着的士兵无力支撑,倒在了地上。

    柯浩然回身看向柯嘉,轻轻唤了声:“爹……”

    柯嘉扭头看向柯浩然,只见柯浩然对他笑了一下,说道:“爹,浩然今生很幸运成为您的儿子,希望来世,再做您的孩儿。”他说着将剑架到脖子上,轻轻一旋。

    柯嘉心脏狠狠一抽,快速掠去,伸出手要去拦住柯浩然手中的剑,可已是来不及。

    他语声悲怆,大呼:“浩然……”

    伴随着“哐啷”一声,剑掉落在地,柯嘉一把接住柯浩然下落的身子,老泪纵横。“你何苦这么傻?”

    柯浩然气若游丝道:“爹,孩儿知道,爹当年知道那封密信是假的……”觉得气息越来越短,他瞪大了双眼,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向他们一步步走来,“孩儿一直希望能为我柯家减轻些罪孽,可……”话未说完,他却再也无法说出要说的话。

    ……

    柯嘉痛心入骨,搂着了无生息的柯浩然呆坐在地。

    柯嘉附近的士兵看到向他们走来的人,纷纷提刀向那人杀去。

    可他们在那人剑下仿佛像砧板上的鱼肉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身后有人大声喊道:“缴械投降,既往不咎。”

    顿时,“缴械投降,既往不咎”八个字如生了翅膀般,一遍遍在同阳城中传开。

    本要攻向景宇淳的士兵闻言,纷纷放下了手中长刀观望起来。

    景宇淳站定,对着仍旧坐在地上搂着柯浩然的柯嘉,说道:“逆贼柯嘉,谋逆犯上——”

    景宇淳话未说完,柯嘉以手撑地,翻身而起,拔剑攻向景宇淳。

    “我柯嘉并未谋反。”

    景文淳持剑接住柯嘉攻来的一招,笑道:“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滋味如何?”他虽是面带笑容,但眸中却无一丝笑意。

    柯嘉以为景宇淳说的是刚才他攻打同阳城时的声东击西之计——景宇淳本要攻打的便是西北角,但他怀疑景宇淳定不会老老实实攻打西北角,而是会攻打离着西北角最远的东南角,而后来,景宇淳果真派兵攻打了东南角,让他自认为自己的推测没错,所以将西北角的士兵只留了一千,其余都调去了东南角,但没想到的是景宇淳又派人接着进攻西北角,所以才导致了他功败垂成。

    柯嘉眸中闪过一丝悔恨,怪自己疑心过重。

    但就是这一念之间,剑光突然一闪,他的腹部传来钻心般的疼痛。柯嘉低头看向腹部那持着剑的手,鲜血顺着剑刃流出,滴落在他的铠甲之上。

    他的老友,看来是要和他永埋此处,再也镇不了西北了。

    柯嘉侧抬头看向身旁的庆王,只见庆王眸中带着仇恨。

    柯嘉面露疑惑之色,只听景宇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父亲是……程雄。”

    听闻此话,柯嘉震惊的看向庆王。至此,他才明白庆王刚才说的话的意思。

    原来,他说的根本不是攻城时的声东击西之计。

    而是,九年前,他曾答应庆王母妃帮他们,但他却在他们放松警惕、毫无防范之时……

    他当时确实给了他们希望,但紧接着便是对他们大肆进攻、大开杀戒。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情。

    他想起,他曾答应过庆王,若庆王说服西图指定与秦秦和亲的话,他到时便会以举家之力拥立他为帝。

    而庆王也确实做到了,他当时得知消息时高兴的大宴全府。

    而后没几日便得到了他勾结西图谋反的消息。

    原来,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所为。

    他确实在获知秦秦要与西图和亲的消息时,对柯家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万箭穿心的绝望。

    原来,果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突然,腹部撕绞般的疼痛传来,柯嘉看到景宇淳握着剑柄的手带着剑刃拧了一圈。

    他痛得意识模糊,隐隐约约听到庆王说:“历史是何其惊人的相似,几日前你的女儿前来求我退兵,你说我若是像当年的你一样答应了她,会怎样?”

    庆王抽剑而出,血液夹杂着碎肉喷溅而出。柯嘉觉得庆王的声音如从天际传来:“逆贼柯嘉,谋逆犯上,已被诛杀。”

    柯嘉渐渐倒在了地上,他看到那一袭黑色铠甲的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和定西王何其相似……

    他早该想到的……再是悔恨、无奈,也只化作心中的一声叹息,卷进了永无止尽的黑暗中。

    白超走上城楼,只见浩浩天宇之下,庆王迎风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

    他走到近前,对庆王半跪抱拳道:“殿下,只有少部分柯嘉亲兵外,城中大部分士兵都已投降,您看该如何处置?”

    景宇淳毫不犹豫道:“不投降的就地坑埋。”

    “是,属下遵命。”他刚欲起身,忽然想到一件事,“殿下,为了叛军发现端倪,引起不必要的暴乱,属下已将伪造成我方士兵的稻草人烧了。”白超第一次带兵就取得了胜利,不禁有些兴奋,话也比平常多,“殿下果真料事如神,那柯嘉见到属下带的大队人马,便以为东南角是主力。他到死可能都不知道,那里绝大部分都是扎成的稻草人。”

    ……

    景宇淳收编同阳城中的军队,又安抚城中的官员百姓,同时写信向皇帝禀报叛乱已平定等事情,等忙完这些回到军营时已是十天后。

    他刚回营帐,马冀便急忙赶来,说道:“殿下,昨日夜间宫里来人带了陛下的口谕,他们本想今日去同阳城找您呢,没想到您却先回来了。”

    话音刚落,白超进来通传说高公公高福来了。

    “快迎。”景宇淳道。

    高公公走进营帐先对庆王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庆王殿下,陛下让老奴给您带了密谕,请接旨。”

    听闻此话,白超和马冀退出了帐篷。等二人退出后,高公公说道:“陛下口谕,封庆王为征西将军,即日起征讨西图,钦此。”

    “儿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景宇淳便咳嗽起来,他用汗巾捂住嘴,丝丝血迹从布丝中透了出来。

    而高公公看到这一幕,眉目间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他看似安慰道:“庆王殿下,当好生休养。”说完他又好像才想起一般,说道,“对了,陛下还吩咐老奴来给庆王监军。”

    说完后,高公公如愿以偿的走出了帐篷。

    高公公走出去没多久,外面有侍卫禀告说有京城里八百里加急信传来。

    白超出去接过,竟是一个布口袋,他疑惑的将布口袋拿进帐篷,然后递交给景宇淳。

    景宇淳接过布口袋后,微微捏了捏,随即眉头微挑,迅速的将布口袋里的东西拿出。

    白超看过去,竟有三样东西——盘龙牌,一个吊坠,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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