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无情略略迟疑了片刻,道:“神侯府自然是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无论霍休是否信任上官飞燕,与神侯府都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们已经把人给放了。”

    祝向云瞬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霍休一定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上官飞燕能够安全从神侯府出来,甚至没有任何人去监视她,这些举动都会让霍休的疑心越来越重,甚至不再信任上官飞燕……”

    “不错。”无情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接着霍休便会让人去查上官飞燕这些天接触的人,她是红鞋子中一员的事也会暴露,霍休自以为拿捏上官飞燕的弱点,两人才会再次合作。”

    祝向云不经意扫过无情身上的大氅,又往风口走了一步:“你们居然还查出了上官飞燕是红鞋子的人?”

    无情自然看见了她的动作,心头微有暖意:“毕竟公孙兰和欧阳情在我们手上。”

    “这倒是。”祝向云再次陷入了疑虑中,“不过话说回来,上官飞燕既然也是红鞋子的人,她难道不知道公孙兰和欧阳情已经被抓住的事情吗?”

    “神侯府想要封锁一个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想来是有人易容成了欧阳情和公孙兰,这才让上官飞燕并未察觉出来。”一旁的楚留香说出自己的见解。

    好歹是一代江湖浪子,楚留香自然也听闻过怡情院那位爱钱不爱俏的花魁,欧阳情的名声很响亮,不久前他也曾在怡情院目睹过她的容颜,只此一眼,他便知道那位姑娘身上有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而楚留香向来对神秘的女子很感兴趣,一来二去,他便对欧阳情多了几分上心,只是未曾想到……

    如今他总算理解了那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可他不也是贼吗?又何来如此一叹。

    祝向云把目光投向楚留香,其间蕴含的震惊不言而喻。

    不愧是楚留香,连陆小凤的墙角也撬。

    只可惜陆小凤目前对欧阳情还没有什么感觉,古龙也并未交代这个女子的归处。

    情之一字当真变幻莫测。

    紫禁城决战前夕,陆小凤分明已和欧阳情互相聊表心意,可惜这对有情人并未携手走到结局,陆小凤是个多情的浪子,他爱上了一个不爱笑的姑娘,后来书中再也没有欧阳情的身影。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思及至此,祝向云没由来感慨一句。【注1】

    或许从相识的那刻便是一场错误。

    楚留香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他总觉得他的小友似乎误会了什么。

    无情眉头微蹙,看向楚留香的目光带着些许……嫌弃。

    没错,就是嫌弃。

    谁能想到堂堂的无情大捕头有朝一日竟然会露出这等表情。

    楚留香深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他在小友心目中的形象:“小友,楚某并非轻浮之人。”

    虽说他是个多情之人,但也仅仅只是多情,并非滥情,也非是个漂亮姑娘他都喜欢。

    江湖不少人对他的误解都很深,偏偏他又不爱解释。

    “香帅不必多言,我都懂。”祝向云点点头,一脸我懂你不用多说的表情,差点让楚留香一口气哽在喉咙没上得来。

    不是,他还没有说什么,你就懂了,你到底懂了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岁月如长河无尽,沧海也变桑田……

    楚留香正欲为自己辩解几句,对上小友那双平和的眼眸,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留香默默败退,兵败如山倒。

    算了,就这样吧。

    他从未觉得有如此无力的时刻。

    身为看客的无情心情却是难得的不错,冷冷的目光中居然藏着些许暖意。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就站在这里干等吗?”祝向云此刻却流露出几分困惑来。

    无情收回视线,神色凝重:“等。等霍休沉不住气。”

    祝向云瞬间就对无情肃然起敬,果然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若是换作她,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耐心。

    看来,公务员也不像人们口中那样轻松。

    她下次看向无情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同情和敬佩,无情又怔愣了片刻,年轻人的脑回路饶是身为神侯府的大捕头的无情也并非能完全理解。

    就像是他不能理解石观音会爱上镜子里的自己,并且因此练就出一身非同寻常的武功。

    无花的脑回路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和石观音仅仅只有几面之缘,便信了对方说的一切,都未曾亲自考据一番。

    无情不会理解这类人,更不会同情他们,只是在闲暇之余会陷入困惑之中,什么时候天下才能真正和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等待对手主动露出马脚,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反,如果有足够的耐力,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相较于无情耐心,祝向云的躁动,楚留香就显得随和多了。

    今夜月色正好,除去风大了些,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夜晚。

    楚留香从来不缺耐心。

    当今之世,人心浮躁愈发,功利之心也愈发之重,人皆有私,只要是人就会有邪恶的一面,楚留香扪心自问他并非那种慈悲之人。

    唯有心中有黑暗的人,才会心向光明。

    他也非人们口中的良善之人,只是他将自己与那条线的距离控制得很好。

    这世间,相知比较稀少,孤独才是常态,能遇到一个称心意的朋友实在难得。

    他既然来过这世上,爱过,恨过,怨过,就没有什么值得难过。

    在无情和楚留香正陷入沉思中时,时间已经渐渐趋向凌晨。

    春风拂过山涧,青山翠绿,恍然间听到一阵似泉水流淌般清脆悦耳的叮咚响声。

    祝向云扬了扬眉:“想来陆小凤他们已经出来了。”

    江南花家的泉鸣马车江湖上不少人都略有耳闻,马车跑起来能发出叮咚的响声对任何人都是一件新鲜事。

    “早就听闻花家的泉鸣马车,如今亲眼瞧见了,倒真是十分稀奇,世上居然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楚留香又想起了姬冰雁,进沙漠前姬冰雁准备了一马车的珍馐,当时他们约定好等他找回蓉蓉她们后,便找个地方痛饮一番,只可惜半路蹿出个画眉鸟,姬冰雁又念着扬州家里的几位姑娘,这顿约饭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楚留香运气一向不错,交的朋友也是一顶一的重情重义。

    “如果有钱,这种稀奇的事似乎也不足为奇。”祝向云眼睫睫下垂,掩去眼底的半分寂然,青山依旧在,容颜朝夕易改。

    慈佛垂目,不渡自苦人。

    祝向云眼里的落寞尽数被楚留香瞧在眼里,他的眼神凝在手中的扇子上,不免生出几分愁思,江湖当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却是万万不敢插手。

    每个人穿上不同的鞋子,就注定会走不同的路。

    32.

    花满楼和上官飞燕先行回到了百花楼,为了不打草惊蛇,无情带着人在青衣楼附近潜伏下来,楚留香自告奋勇带着祝向云在暗处跟着陆小凤。

    陆小凤先是回了一趟关中,带着自己所掌握的线索找大金鹏王对峙。

    长廊中幽暗而寂静,祝向云和花满楼紧随其后,她忍不住悄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先去一趟厨房找些食物果腹?”

    关外不久前才送走了春夏时节的第一场夜雨,庭院中的青竹经历风雨的洗礼后,显得更加挺拔翠绿。

    楚留香的神情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温和,唇畔带着春风般的微笑,他的表情也并非没有崩坏的时候,只是在遇见祝向云后,次数愈发多了起来,他为此很头疼,怎么半大点的小孩闹腾起来能这么吓人?

    对于小友的请求,他总是很纵容,他笑道:“怪楚某未曾注意到小友,如此楚某便陪同小友去庖厨转上一圈。”

    祝向云狐疑地觑了楚留香好几眼,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高雅文艺之人,可一旦面对楚留香的咬文嚼字,她总有一种在学校被班主任盯住的既视感。

    以至于在去往厨房的这一路上都感觉到浑身不自在,以前把楚留香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她好歹能把他当作一个随意平和的江湖前辈对待,如今一旦将楚留香与班主任联想起来,祝向云总感觉不对劲。

    楚留香和她说话的语气简直不要太像上了年纪的长辈想要关爱后辈的样子,皮笑肉不笑,时而严肃沉稳,时而和蔼可亲、谈吐幽默,给人一种像朋友的感觉。

    金鹏王居住的宫殿不算大,还没半个故宫那样大,随意绕了半圈便找到了厨房。

    楚留香也不愧是贼中盗帅,眨眼间人已溜进厨房,成功让厨房里的人与周公会面。

    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祝向云已看待在原地,不禁感叹:果然熟能生巧。

    想必楚留香私下没少做这样的事。

    祝向云大摇大摆地从正门推门而入,扫了一圈厨房里面的布景,叹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屋外月已上柳梢,楚留香粗略地瞧了一眼:“如此看来,大金鹏王迫切地找上陆兄和花公子,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大金鹏国说出去不过也是一个覆灭了的古老王朝,单靠着上官瑾那些人所带出来的财物能支撑至今,已是难得。

    只要是人,总会有几分自命清高,更何况是一个曾经没落的皇族,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生活难免窘迫了些,所以大金鹏王才会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昔年的三个旧臣,只可惜这份急功近利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旁人的推手。

    锅里还温着几样菜,主食被厨子放在一个能恒温的器具里。

    算不得什么山珍海味,但在这种时候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说是山珍海味也不足为过。

    祝向云研究了一下装着主食的器具,始终没看出来构造原理后也就放在一边置之不理了,她又四下找了两副碗筷出来,望向楚留香。

    楚留香打着扇子,面对小友的邀请,他很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此时并不是一个适合安心吃饭的好时机。

    祝向云对此也没有太在意,邀请楚留香只是身为一个种花家的人应该拥有的礼节,既然对方没有这门心思,她也不好和现代热情好客的主人家一样劝慰楚留香,毕竟他们现在可是身在大金鹏王的地盘,而且孤男寡女。

    虽说她只把楚留香当长辈,楚留香估摸着也拿她当寻常后辈,但是男女之间的事,也不是谁都能说清楚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的浪荡侠士。

    不过祝向云没心没肺惯了,对此在意但也不太在意,她目前还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思考春心萌动这件事,三个月后的蝙蝠岛拍卖才是她需要忧心的。

    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有滋有味,收拾好碗筷后,祝向云在厨房的灶头上留下了一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

    这让她原本不富裕的口袋变得更加雪上加霜,先前还能靠朱淮序接济,如今老乡不在她就只能自己花钱吃饭住店了。

    古人对钱财的流出颇为严苛,哪怕拿了银票去钱庄兑换现银,也要花上不少工夫,单论手续这一块就得等上个几日,谁叫她手里的银票出自官府。

    祝向云的钱几乎都花在了吃的上面,对穿着打扮并不上心,毕竟她在江南也有熟人,还有一处房产。至于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髻这种事对她来说的确有点超纲了。

    她又非真正的古人,哪里会了解这些,况且按照她如今的身份来说,一个江湖少侠,梳着繁冗的发髻实在有些行动不便,甚至浪费时间,至于那什么好看的衣裙,她在运行轻功时也不大方便,主要还是不方便出行。

    楚留香对此并无异议,反而很是欣慰,却又难免担心小友小小年纪便大手大脚,日后会不会因此吃亏?

    楚留香认真思考了片刻,决计不再为这种琐事烦忧,小友此番行事自有她的打算,他也不能真的拿小友当半大的孩子对待。

    待楚留香和祝向云从厨房出来后,宫殿里原本站着侍卫当值的地方皆躺了一地的人。

    楚留香蹲下身探了下那些人的脉搏,面色凝重,接着又察看了其他人,摇头:“才死没多久,尸体还是热的。”

    突然,长廊的对面出现几个黑色的影子,祝向云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直负在背后的赤霄剑瞬间出鞘,暗色的长廊刹那间如长虹贯日,那些身着青色布衣的杀手的武器已然落在地面,一束白光过去,那些杀手没死却受了重伤。

    楚留香赶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他虽然不喜夺人性命,但对青衣楼的杀手却是没什么好性子。

    他能与一点红推心置腹交友,自然也不会歧视旁的杀手,只可惜这些杀手出自青衣楼。

    他惋惜如花的生命就那样悄然离去,对此却无可奈何。

    “多谢小友手下留情。”单凭那一道剑光,楚留香便可以断定他这位小友的剑术非凡,这些时日又有所精益,一个剑客出剑还能有人活下来,算不上什么奇事,但只受了重伤,这才是足以震惊的事。

    祝向云收了剑,眼神却没有分给那些杀手半分:“我非律法,自然不会杀人,而且我还得留着他们指认幕后凶手。”

    说罢便手疾眼快地给那些杀手全都点了穴,甚至还贴心地卸了下巴。

    在她这里,想要咬破牙齿里的毒药自杀,不太可能,也不可能。

    “用死亡来威胁我,那他们得到的注定就会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是谁?”长廊的另一端突然跑出一个身着五彩衣的小姑娘。

    祝向云笑着看过去:“我听闻长得好看的人脑子都很聪明,想来你不会猜不出来吧?”

    上官雪儿闻言愣在原地,只是一双似星辰的眼眸里却没有半点害怕:“我本来就很漂亮,聪明……也就一般吧。”眼珠转了转,瞬间有了新的想法,“那边的那个大叔看起来就像好人,你嘛……肯定和我的一个侄儿一样。”

    听到这话的楚留香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翩翩公子的仪态,他确实年长了些,与这位小姑娘相比他都可以当她的爹了,但是谁又能忍受被人当面调侃年纪大?

    楚留香不行,但也不得不接受。

    这可能就是他年少成名的代价吧!

    “侄儿?”祝向云好笑地打量了上官雪儿一眼,故作疑惑,“你年纪这么轻就有了侄儿啊?就是不知道你侄儿年纪有多大?”

    上官雪儿的眼睛四处乱瞥,就是不看她:“反正年纪比你还大。”

    楚留香在一旁悠悠出声:“都说姑娘家太鬼精灵了不好,你倒是和我一个妹妹有几分相似,若是你们认识,说不定会很聊得来。”

    “你的妹妹是你的情妹妹吗?”上官雪儿仰着头,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楚留香顿时被上官的雪儿噎得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良久才解释:“甜儿与我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非爱人之间的关系。”

    盗帅很苦恼,盗帅很心累,盗帅渐渐习惯。

    似乎女人见到他都会冒出这个疑惑,楚留香就差找百晓生张贴广而告之了。

    由此可见,谣言害人不浅。

    祝向云早已捂着肚子躲去另一边偷笑起来。

    “小表姐?”陆小凤见证了大金鹏王被推进了火炉中后,急忙跑出来寻人,一路上他见到了不少被人痛下杀手的侍卫,如今他却没有心思想这件事,只想快点找到上官雪儿,问一句很重要的话。

    未曾想到他居然在长廊的尽头找到了上官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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