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处理好一切事宜后,祝向云一行人回到了客栈,见到屋子里还躺着的五个人,不禁犯难。

    金风细雨楼的薛西神,红袖神尼的徒弟温柔,闻巡抚的儿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厉萧红,至于穿白衣服和背着一把怪刀的两个男的,没听说过,但应该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

    思绪几经周转下,祝向云终于想出了个完全的对策。

    既然涉及到朝廷命官的亲属被绑架,朝廷也不至于袖手旁观,有金风细雨楼暗中相助,此事定能妥善解决,因此,这几人都不能死,尤其是厉萧红,她得作为从犯活下来。

    祝向云眼里掠过一丝玩味,从玉箫里取出两颗丹药,动作娴熟地卸了白衣男子和温柔的下巴,喂药,然后接回去。

    “搞定。”她拍了拍手,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司空摘星在一旁惊得张大了嘴,为什么她会这样熟练?

    朱淮序眨了眨眼,压下心里的震惊,问:“你给他们喂了什么?”

    “百忧解,也叫半日醉。”祝向云心情甚好,“一粒下去,保准这二人将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温柔蹲在房梁上,之所以一直未出声,想来也是听到了他们的密谈,记住了他们的声音,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她忘干净了就好。

    至于这个白衣男,在他昏迷之前,她就察觉到他望向屋顶时的不对劲,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扫尾工作自然也要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朱淮序指着另外两个人:“那薛西神和他怎么办?”

    祝向云又拿出一粒半日醉,用匕首将药分成两半,和之前一样喂了药:“好了,现在应该万无一失了。”

    朱淮序探了探薛西神的脉搏,还好,那药没什么副作用,人应该都还活着。

    他又问:“他们身上的毒怎么办?”

    “他们之中不是有姓温的吗?”祝向云看向躺在地上的温柔,“想来温晚应该教过她解毒,运气好发现体内的毒,然后误打误撞解毒,运气不好……就等死呗。”

    朱淮序并未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他的看法。

    反正他和这些人无亲无故,是死是活那是阎王爷应该操心的事。

    司空摘星此刻已经震惊到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情,怪人,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胆大包天之徒。

    月色惨淡。

    “巡抚的儿子被绑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会出现在这里。”祝向云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朱淮序忍不住笑了:“行,注意安全,司空摘星就交给我了。”

    司空摘星一脸菜色地听着这两个“人贩子”毫不避讳的交代他的去留,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曾分给他。

    喂,有没有人啊?

    到底有没有人啊?

    怎么不问问他的意见!

    祝向云感觉自己的眼皮正在打架,倚靠在窗前,窗外是高悬的明月,皎洁明亮。

    她盯着月亮端详了半晌,待朱淮序正欲寻人时,屋里已然没了她的身影。

    朱淮序望了一眼天边的那抹月色,将写好的信纸用一靛银子压在桌面上,无奈一笑:“当真是踏月而行,来去无影无踪的好轻功。”

    他这朋友,习得一身好轻功,放眼江湖上,也唯有那位盗帅能与之相较一二,但楚留香都那么大岁数了,轻功好些也正常。

    又是一夜月色,祝向云赶到江南时,百花楼已中门紧闭,好在花满楼给她留下了一封书信,得知花老爷改了寿宴地点,她虽心怀疑虑,但还是依照书信到了毓秀山庄。

    今夜月色入高楼,已经多日未曾合眼的祝向云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毓秀山庄。

    远远便见到花满楼提着剑在屋顶追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不过,看身形,那个黑色身影和陆小凤有几分相似。

    她寻了一处屋顶坐下,看着这两人不断追逐打闹的“爱恨情仇”。

    嘶,花满楼居然下这么重的手,很难让她不怀疑他们两人是否有“不共戴天之仇”。

    月色寂寥,她摸了摸鼻子,一阵冷风吹来,她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戏也看够了,她得让这两人停下来。

    很快,花满楼在黑夜中朝黑衣人劈出几剑,陆小凤也随之翻下屋檐,朝一处院门跑去。

    听得飞镖和刀剑相击的声音,祝向云拧了拧眉,她怎么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跟在花满楼身后进了一处房屋,祝向云倚靠在豆腐渣子工程做的门扉上,一脸好奇地盯着屋内追击的两人。

    她很好奇,这两人究竟要演一处什么大戏,居然舍得如此下血本?

    不惜“兄弟反目”。

    紧接着,从角落的一处小门外又跑进一个胡须老者,祝向云揉了揉鼻子,她突然有点看不懂这出戏的意义了。

    眼见花满楼已然下了杀招,尽管不知道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祝向云很快冲了过去,稳稳接住了花满楼刺出的剑。

    看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剑刃,她一脸疑惑:“二位大侠,你们究竟在搞什么花样啊?”

    她突然感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先前只想着和玉罗刹鱼死网破,体内的真气好不容易恢复了稳定,此刻却突然有些紊乱。

    她轻轻一甩,花满楼手里的剑瞬间碎成几段:“至于吗,我一来就搞这么大的阵仗欢迎我?”

    她一时也拿不准自己练的内力,难不成水土不服的症状在此刻爆发了?

    不应该啊?

    上次和西门吹雪打了一架,她也仅仅只是昏过去睡了几天,还有在珠光宝气阁那次,她也只是吐了口血,然后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活蹦乱跳。

    夜晚繁星点点,花满楼将手里的剑柄扔在地上,快步走了过去:“朝朝——”

    祝向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她体内的真气时不时顺着经脉乱窜,撕扯着她浑身上下每一处血肉,她灵魂仿佛被两双大手无形拉扯,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抑制的疼痛从心脏处爆发出来。

    还未等花满楼走进,她便跪在地上,全身血液沸腾,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对周围失去感知,耳边一片嘈杂,像是嗡嗡的蚊子,很吵,很吵。

    花满楼心弦一颤,快步跑了过去。

    “祝姑娘——”

    陆小凤在祝向云出现的那刻,便发现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不对劲,当即脱下身上的衣服,揭开面具,回头就发现面色苍白的祝向云。

    花满楼握住了祝向云的冰凉的手,想要通过这样给怀里的姑娘暖暖手,他摸不到姑娘的脉象,若不是姑娘大力的手劲,他都要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

    祝向云死死攥着花满楼的手,她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强忍着因真气暴乱带来的痛苦,问:“今夜月色如何?”

    陆小凤沉默片刻,显然他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那双平日里盛满平和的褐色眼睛,居然在此刻变得雾气蒙蒙,但依然很明亮,若非他曾经见过这个姑娘真正的样子,怕是也要被骗过去。

    他看穿了姑娘的故作镇定,这是一个要强的姑娘,她不愿旁人为她担心,也不愿向旁人透露出一丝脆弱。

    陆小凤是个好人,他尽量用直白地话语不动声色向姑娘描绘今夜的明月:“很圆,像一个白玉盘一样,很亮,和太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祝向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现在完全陷入到黑暗中,听不到也看不见,但她能想象出陆小凤一定将月亮描绘得很有意思,轻笑了一声:“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月亮了。”

    说着,她就重重地咳了起来,一口污血瞬间落在地上,顿时将花满楼吓了一跳,当即抱起姑娘,就往屋里走去,陆小凤二话不说去前厅去请人,刚好撞上了迎面出来的几人。

    花如令见陆小凤如此焦急,还以为是花满楼发生了什么不测,脸色一变,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心急如焚地朝后院跑去,在见到自家儿子安然无虞地出现在门口时,他立马松了一口气。

    尔后他又发现自家孩子一脸痛苦:“小楼,发生……”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和死人的气息。

    他看到了一个一脸死气的姑娘,那姑娘他认识,就在八天前他才见过这个姑娘,这姑娘还是他旧友的后代。

    花满楼的脸上是一种难以表达清楚的情绪,是悲伤,也是痛苦。

    陆小凤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满楼。

    今日之事不光引出了一桩旧案,还有人因此丧命,更有他们的朋友生死不明。

    一众人中,唯有宋神医医术了得,仅望了一眼,便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这姑娘面色青灰,是将死之人的面相啊!”

    花满楼强装镇定,问:“可有解救之法?”

    祝向云的听觉在漫长的煎熬中,已经能听到周边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缓慢地起身,坚决不让人看出一丝异样,只是眼角渗出的血泪出卖了她。

    花满楼听到声音,早已跑了过去。

    姑娘的状况很不好,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瞬间又心惊胆战起来。

    “那个……麻烦别当着我的面讨论死不死的问题,我还活着,死不了,就是……”她气息极度不稳,听觉再次消失,“能不能先找个人废了我的全身内力,再讨论我会不会死的问题,我觉得,我这事挺重要的……”

    她想说几句调皮的话缓解一下严肃压抑的气氛,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的她异常平静,现在她不仅没了听觉和视觉,五感在此刻几乎全都消失殆尽。

    她有些想哭,却不知道该哭些什么?

    她知道花满楼正在忧心她,但除了冷静应对她什么也做不了。

    废了全身内力——

    这句话一出,几乎遭到了在场不少人反对,尤其是花满楼和陆小凤。

    “不行——”

    陆小凤看向宋神医,神色焦急:“您就别卖关子了,这人都快不行,开始说胡话了!”

    宋神医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旋即望了屋内的几人一眼:“能否请几位移步,我有些话想问这位姑娘一句。”

    陆小凤略显担忧地回望了祝向云,他知道这位宋神医在看诊前有个怪癖,也没多说话,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房间,独留花满楼陪同,还顺道合上了门。

    22.

    宋神医展开布卷,里面摆满了各种不大不小的银针,他从中选取了几根看起来就很长的针,因为场地简陋,只能用火快速燎一下。

    他微微蹙眉,“还得劳烦花公子一件事,待会儿我扎针可能会痛苦,劳烦花公子替我安抚好这姑娘。”

    花满楼压下心中痛楚,点头:“前辈不必客气。”

    几针下去,祝向云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她很乖巧,乖巧到不像是一个病人该有的反应。

    花满楼的手在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姑娘实在太镇定了,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很疼,疼到彻骨。

    不经历一番彻骨的疼痛,怎么才能知道世上有的人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花满楼很后悔当时的决定,或许他不应该放任她一个人出门,哪怕他追了出去,或者强行将她留下来,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无声无息,像个死人。

    他热爱生活,所以愿意让他喜欢的人去做喜欢的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花满楼心里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懊悔。

    宋神医施完针,总算将她体内逆行的内力稳住,只不过废除全身内力这件事情,的确是现下的最佳选择。

    这姑娘体内有两股内力相互抗衡,再加上受了严重的内伤,能撑到现在委实不易,要想活下去,废掉全身内力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日后,怕是再也不能习武了。

    经此一遭,莫说拿剑,便是能不能寿终正寝都是个问题。

    废掉内力是目前保全她性命的唯一方法。

    宋神医将自己的诊断尽数告知了花满楼,他相信在身家性命和能否习武之间,花满楼会做出最好的选择来。

    花满楼颤抖着握住姑娘的手,他没办法替姑娘做出这个决定,可现在姑娘的命运却握在他手里,他不能这么自私,但他也做不到看着姑娘死在他面前。

    江湖本就是生生死死,若是她醒来后怨恨自己,他愿意接受一切,哪怕是她的记恨也好,只是千万不要让他看着她死。

    废掉内力这件事情,并不是茶楼说书先生口中上嘴皮下嘴皮一碰那么简单的事,但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做太多的准备,祝向云命悬一线,这件事已板上钉钉,不会有任何回旋的原地。

    晚风微凉,偷偷从窗缝中溜进屋内。

    金九龄和五大掌门忙着商讨铁鞋大盗是否真的身死,其他几个人皆被宋神医安排了要事,哪怕是花如令也被他撵到了前院。

    陆小凤多嘴地问了一句:“花满楼呢?他还好吗?”

    惹得宋神医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我的银针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取下来,我怕那姑娘疼到把针弄进脑子了,便让花满楼留在那里照看一二。”

    陆小凤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拿着宋神医的药方出门抓药。

    因为对朋友的担心,以至于让陆小凤忘了一件事,这位脾气有些古怪的宋神医,向来不是什么爱解释缘由的人。

    客房内一片烛火跳动,床幔不知何时被放下,地上唯有两双摆放不规整的鞋。

    “替这姑娘废除内力的事老朽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不容宋神医继续说下去,花满楼毫不犹豫地拒绝宋神医的请求。

    废除内力需要触碰很多穴位,这也就意味着要做出一些肌肤相亲的事来。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有损朝朝清誉,坚决不行。”礼节问题让花满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宋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他们大夫眼里,哪管得了什么男女和迂腐的礼教。

    这人都要死了,谁还顾得上这些。

    “行,你不行,那我让陆小凤来!”说完,宋神医就打算转身出门。

    “不行——”花满楼急忙叫住了宋神医。

    “陆小凤不行,你也不行,那究竟谁行,你看这毓秀山庄上下有武功高强的女子吗?

    总不能真让这姑娘等死吧?”

    花满楼在宋神医的劝诫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宋神医的提议。

    灯火跳跃,君子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虽知姑娘听不见,但他还是想将此事说清楚:“情非得已,恐会冒犯朝朝,若朝朝醒后,我会对朝朝负责。”

    他手抖得不成样子,艰难地拉开了姑娘腰间的衣带,衣衫瞬间松垮地垂落在床铺上。

    哪怕他看不见眼前的场景,脸完全不受控制,已经红得不能再透。

    他深吸了几口气,指尖一一落在宋神医交代的穴位。

    在这漫长的过程里,花满楼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煎熬,一个时辰过去,他已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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