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读不回。

    倒像是自己打扰了人家。

    思来想去,李佚笙还是把那张照片发了过去,并配了一条文字。

    【已经退烧了。】

    这次谢久辞倒是回得很快。

    几乎是文字发出的同一瞬间,他就回了句:【到哪了?】

    李佚笙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是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在,李佚笙几乎要错觉以为自己进循环了。这不是她刚才问的吗?

    李佚笙皱眉打了句:【你觉得呢?】

    谢久辞:【宿舍?】

    李佚笙:“……”

    知道你还问?

    下一秒,消息又往上涌了一条:【引用“L”的消息“你到哪了?”|正好我也刚到,你下来吧】

    “?”

    李佚笙手指僵住。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李佚笙感觉自己现在很玄幻,难不成今下午烧得记忆错乱了?她貌似记得他们两个不在一所大学吧……

    正好、我也、刚到。

    你、下来。

    李佚笙:“……”

    这句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而且看起来也不像个疑问句。

    按上面聊天的态度来看,谢久辞应该是不喜欢、甚至有点烦一些和自己多说废话的情况。

    但不回复似乎也不太行,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

    于是李佚笙只能硬着头皮回:【下哪去?】

    谢久辞:【?】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不耐烦了。

    然后,没再等李佚笙反应,谢久辞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李佚笙接起来,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谢久辞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出来,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你觉得呢?”

    再一次重复她刚才的问话。

    电流声又冰又冷,尾音还勾了点笑意,听起来就像是在挑衅。

    真是让人火大。

    李佚笙没了耐性:“不说拉倒,挂了。”

    “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谢久辞似有若无地笑了声,像是在给她顺毛,但语调依旧懒洋洋的:“刚才你们陈老师把我喊过来帮他做了点分子动力学计算。结束的时候硬是给我塞了袋乱七八糟的水果。我想着扔了也浪费,不如顺路过来再做个好人好事。”

    知道他向来不爱吃这些,李佚笙也没有任何怀疑,只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可以拿回去和室友分一分。”

    意思是没必要专门跑这一趟。

    谢久辞有些敷衍:“麻烦。”

    李佚笙实在是很想提醒他,专门过来送给她好像更麻烦。

    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谢久辞又随意地接了句:“而且我不怎么住校。”

    “哦对了,你下来的时候最好披件外套。”谢久辞像是有些困扰地说,“毕竟,事不过三。我可不想半夜三更时再被你折腾一遭。”

    “……”

    现在到底是谁折腾谁了!而且你他妈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吗……

    李佚笙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能再说出什么。

    怕谢久辞等得不耐烦,李佚笙在挂电话前特意说明了下现在的情况,委婉地告知给他一个客观事实: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吹干头发。

    得到应允后,李佚笙快速将裹在头上的湿毛巾拆开,冲进了卫生间。

    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李佚笙看了眼墙上的表,正好十一点过半。

    A市多雨,夏日里昼夜温差极大。

    出电梯的瞬间气温骤降,李佚笙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已是深夜,宿舍楼下一片黑漆漆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夜色溢漫,无影无云。

    李佚笙在闸机前刷了脸出去,就着月光往前面走。

    就看见谢久辞正站在距这不过十几米的位置。

    此刻他插兜斜倚在黑色的路灯杆旁,整个人都溺在橘色的灯影之下,眼眸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还松松提了个鼓鼓囊囊的超大塑料袋。

    从李佚笙这里看去,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淡漠又冷然,通身的气质更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与送她去地铁站的那会儿不同,谢久辞没再穿那身深色西装,而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打扮。

    大敞着的藏蓝色挡风外套,在风中被吹得鼓起。同时配上条浅色阔腿长裤,更显得他肩宽腿长。

    像是察觉到她的靠近,谢久辞缓缓抬起眼皮。

    李佚笙加快了步伐,来到他面前,微仰头。

    “抱歉,等很久了吧?”李佚笙十分自然地从谢久辞手里接过袋子的提手,接着说:“其实可以发个消息,放在楼底下那个快递柜旁就行,这样就不耽误你事儿。”

    闻言,谢久辞凉凉道:“我是来给你送外卖的?”

    “……”

    她好心好意地为他着想,怎么还不高兴上了?

    不过要真这么说,也好像没什么问题。毕竟,除了没有要挑选下单的步骤,其他倒也差不多……

    但李佚笙现在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李言沐的事情像一块石头般压在心头,让她不能、也不敢再有片刻的喘息。

    当一切伪善的面具被撕开,李佚笙终于意识到,原来她和李言沐早已无所依靠。

    李佚笙把手里的袋子颠了颠,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那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上去了?”

    谢久辞淡淡嗯了声,直起身。

    也许是错觉,连风也跟着暴躁。

    凉气袭来,转身之际李佚笙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一件夹杂着淡淡乌木沉香的外套倏地从背后兜头扔来,遮挡住她眼前大半的视野。

    李佚笙愣了下,立马伸手往下拉。

    再然后她缓缓转回身子,盯着手里的外套,神色有些莫名。

    谢久辞垂眼淡淡看着她,也没说话。

    大概过了几秒,李佚笙才掀起眼皮,与他的目光对上,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你的。”

    谢久辞没接,视线从她的手上掠过,没理会她眼里的疑惑与询问,忽然冷冷地冒出了句:“还真是死性不改。”

    李佚笙:“?”

    李佚笙递衣服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

    “我是不是在电话里告诉你穿个外套再出来,打针都不能长点记性?”视线扫了眼她身上的长裙,谢久辞皱眉继续说:“好话是一点不听啊。”

    语气依旧里是带着浅浅嘲意。

    可李佚笙的思绪却在此时有了顷刻的飘忽。

    死性不改么。

    这话好像不是谢久辞第一次说。

    很久以前,在他们两还是同桌的时候。

    一开始,李佚笙并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位谢家的大少爷之间有什么交集,彼此互不搭理已是最好的情况。

    且不谈两个人的家庭背景悬殊,就单单性格上,想来他们也不会觉得对方顺眼。

    更何况他们又都不喜欢主动和人搭话。

    李佚笙是单纯觉得没有社交的必要,而谢久辞他从来都只是被动地接受搭讪。

    所以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李佚笙和谢久辞之间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交谈。

    直到平静的生活被那次误会打破。

    但实际上,自上次谢久辞说了“要不要比比”后,就恰好赶到了一个寒假。

    再开学,他们之间的生疏与冷场便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开始滋生蔓延。

    记得好像是某个月考的早晨,在临近考试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

    李佚笙背着包从后门走进教室,坐到了座位里。

    考试前的氛围总是异常浮躁,有人埋头书海,有人置身事外。

    而李佚笙和谢久辞就是属于这两种极端。

    本着“临时抱佛脚,不快也亮”的态度,李佚笙还想争分夺秒地查漏补缺,于是便也来不及吃早饭,慌里慌张地将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一下子没掌握好力道,有几本砸在了旁边的课桌上。谢久辞顺势望了一眼过来,倒也没说什么,就收回了视线。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李佚笙默默伸出胳膊把书往回揽。

    她把这些书整整齐齐铺了一层,摆满了桌面。

    手里的牛奶一下子没地放了。

    李佚笙不常喝牛奶,家里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上那么一箱。爸妈又都舍不得喝,所以全部留给了她。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舍得,于是一直藏着没动。也就是最近考试压力大,听说牛奶助眠,她才拆封拿了几包出来。

    对于自己刚动作间失手打扰到他,李佚笙有些愧疚,内心纠结了一阵,终于主动喊了声:“同桌。”

    谢久辞从漫画里抬眼。

    “你吃早餐了吗?”李佚笙笑了下,把牛奶递过去,“没有的话,我这有包牛奶,刚才不好意思砸到你了哈。”

    闻言,谢久辞突然笑了声,挑眉:“怪不到。”

    “?”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装死不说话。”谢久辞收回视线,手下闲闲地翻了页书:“过了个年,连我名都忘了?”

    李佚笙:“……”

    “那你到底要不要?”李佚笙问。

    “放那吧。”谢久辞垂着眼,语气随意:“我一会儿喝。”

    再然后,就是谢久辞在考场上疼晕了过去,学校里沸沸扬扬地将因果传开。

    后来等李佚笙赶到医务室的时候,才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

    躺在病床上的谢久辞双目紧闭,薄汗铺满了额头,一张俊脸因为疼痛拧到有些许变形,唇上的血色全无,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李佚笙走近,狼狈地向他解释:“同桌,我……不知道牛奶过期了。”

    床上的人似乎听见她的声音,慢慢睁开眼,侧了头过来。

    “李佚笙。”声音还有些虚弱。

    谢久辞扯了扯唇角,眼尾的红痣艳得出奇,“你就这么死性不改啊?”

    被叫到名字的李佚笙短暂怔了一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缓缓补充了句:“我叫谢久辞,这次别忘了。”

    ……

    “李佚笙。”

    谢久辞喊她,语气带了不悦,似在不满她的出神。

    李佚笙敛下心神,用空着的手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咖色薄衬,示意他看:“我穿了这个。”

    谢久辞淡淡瞧了她一眼。

    李佚笙会意般又把外套往他面前递了递,礼貌地笑了笑,重新提起:“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只穿短袖怪冷的。”

    谢久辞气乐了,仍然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李佚笙把袋子放到地上,腾出手来将外套抖开,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

    谢久辞冷嗤了声,不动。

    “……”

    行吧。李佚笙暗叹一声,只能自己踮起脚给他披衣服。

    男人个子高,李佚笙动作间有些费劲。

    谢久辞微微躬起身子。

    “天气冷。”李佚笙整理好,拍拂去他衣肩上并不存在的尘灰,“你也注意点,可别感冒了。”

    谢久辞哼了声:“以为谁都像你弱不禁风的?”

    李佚笙懒得和他计较:“体寒最忌讳吹风了。”

    “哦。”谢久辞拖腔带调地故意呛她:“可我体热。”

    李佚笙有些讶异:“你下午在车里不是还说冷吗?那会温度那么高,你还穿身西装。”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眼神古怪地看向谢久辞:“你不会是肾阳虚吧?”

    谢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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