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些,江寄余便听到凌珊在院子里蹴鞠的声响。

    昨夜她练了一夜,不知为何,他很想坐于一旁看她,但又怕自己太唐突,只得坐在窗边,一边偷偷读着书,一边静静的听她身上的铜铃响。

    “凌珊!你有完没完!”一声尖锐的叫声刺破空气,一下子将江寄余的思绪拉回。

    “哇,二姐,你快把我吓死了。”凌珊退后几步。

    陈玉喘着粗气,眉毛皱在一起,中气十足地咒了一声:“滚!”

    凌珊倒不气,反而手抱着球,嬉笑着飞跳了出去。

    能把陈玉惹恼,算是她的乐趣之一了。

    “该死的姗姗。”陈玉呢喃,翻了个白眼继续回房休息了。

    一切归于平静。

    唯留有江寄余的心在失落的跳动着。

    看来今天也是一个人去书院……

    安静看着纸窗一点点透亮,这一刻,连光芒都有了声音。

    他沉默着,如常起身到院中清洗,而后到庖房与白吴吃早饭。

    在白吴一如既往的嘱咐下,他踏出了潮紫门的大门。

    清风吹过,街井还未苏醒,连街道边草叶上的露珠都还泛着光。

    他不由得莞尔一下,抛开方才不知名的感觉,正欲启程。

    “哥哥!”

    伶俐的声音响起,一抹辰砂色身影闪到眼前。

    凌珊眉毛小小的,淡淡的,下面那双眼睛笑盈盈的。

    樱色肤光,如明珠生晕,黑珍珠一样的瞳仁格外亮,流溢出难以言说的灵韵。

    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江寄余感觉身体里有一处空了,又有一处满了。

    这种感受令他下意识倒退了几步,结果绊倒门槛,差点摔倒,还好凌珊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哈哈……”凌珊捂嘴笑了起来:“我吓到你啦。”

    “你……不是……”她的小手令江寄余不由得结巴起来,

    “我一直在街头练习蹴鞠啊呀,在门口怕吵到你睡觉嘛。”凌珊道。

    若让陈玉听到这话,恐怕又要骂凌珊没心没肺。

    “走吧,去书院啦。”凌珊眨眼。

    “等……等等。”江寄余鼓起勇气打断她。

    “嗯?”凌珊歪头疑惑。

    这娇俏的模样令江寄余不敢抬眸,只见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

    “你还未吃早饭……”

    凌珊惊喜接过:“给我的?我确实有点饿了呢。”

    见江寄余点头,凌珊才打开布包,就见几块可口的香酥饼,于是连忙吃了起来。

    “谢谢哥哥,你还挂念我没吃早饭,你真好。”凌珊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道谢的样子总算逗笑了江寄余。

    “你,多吃些。”江寄余小心叮嘱。

    “知道啦,我们快走,不然迟到了那个靖川行还以为我怕了他。”

    “好的。”

    这一日,书院里早晨的时光过的很缓慢,可能由于孩童心中挂念着午后的蹴鞠比赛,李细生也敏锐的发现了今日的学生异常躁动。

    当他结束讲授走出门,背后的欢呼也比之前的更激动了些。

    这群臭小子,不知又要惹什么名堂。

    他吹着胡子心想。

    只见大群孩童们冲到书院后的鞠城,纷纷围坐在一旁,对着场上相对的六人翘首以盼。

    靖川行站在最前,昂着圆圆的脑袋。身后一侧是他的哥哥靖知尧,与他相比,靖知尧看起来成熟稳重许多,模样也更俊朗些。另一旁高大健壮的,则是他的好兄弟,姚自砾。

    相比他们,凌珊这边的气势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凌珊今日高扎马尾,身着辰砂短打,高傲如常,看着倒是英姿飒爽。而她身后的江寄余与沈代亦,一个虽身长,但敛目低沉,一个不但矮小,还胆怯。

    “凌珊,你输定了,要不直接给我磕头吧。”靖川行打量了一下凌珊,笑道:“倒是没见过你这种姑娘。”

    “呸。”凌珊不屑:“本小姐现在还没遇到过对手呢。”

    “哈哈哈。”靖川行大笑。

    蓦地,锣声敲响。

    只听“咚!”一声巨响,靖川行立刻抢先一步抢过球,球如有了生命般,在他腿间飞跃。他如一阵风穿过凌珊,直奔远处鞠室。

    凌珊楞了一会,继而对着身后二人喊道:“你们去旁边,别伤到了!”

    继而凌珊脚踏清风几步追上,见靖川行那吃惊的样子,嘻嘻一笑,略使了一招“远潮移”,她的左腿便如水蛇般瞬间绕过靖川行的小腿,继而腿一震,球便飞了起来。

    那球飞过头顶,两人眼光随之缓缓上移,时间好像一下子变缓了。

    “靖川行,抱歉啦。”

    凌珊莞尔一笑,继而身体一轻,在空中摇身反转,长发如墨迹般在空中划出一个圈。

    “是,倒挂金钩啊!”一孩童叫喊了出来。

    霎时间,一阵刺耳的嘶鸣声划过,如一支利箭射出,那居然球穿梭的声音。

    突然,“咚”的一声响!

    落地的凌珊一愣。

    那是靖知尧。

    他的模样终于这样猛地砸入凌姗脑中。

    他长着一双默然的虎目,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向下弯着,勾勒出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

    身着一件靛蓝色袷袍,避膝被挽起随便系在了腰间,露出鸦青色的纨裤和镶着绿宝石的长靴,整个人英姿挺拔,器宇轩昂,与那个稚气未脱的俏男童靖川行完全不一样。

    连她都没看清,靖知尧是如何用腿截下她的球的。

    靖川行大笑:“哈哈哈,凌珊,吃瘪了吧!我哥哥腿力可是无敌的哦。”

    “该死!”凌珊咒了一声。

    都怪娘亲,就是不教我内功心法,要是她内力足够,怎会受此大辱!

    凌珊心里不停抱怨。

    这时,靖知尧淡然将球踢给靖川行道:“川行,接着,我不玩儿了。”继而忽视对方惊讶的神情,自顾往场外走。

    “啊,哥,你干嘛啊!”靖川行追上。

    “三男对一女,未免太过分了些。”靖知尧道。

    靖川行哑然,想了想,脸竟然有些发红。

    “不要你小看我,你们三个我也能比。”凌珊道。

    “抱歉,你可选择比,我亦可选择不比。”靖知尧语毕,走到场外落座不再言语。

    “……什么啊。”凌珊嘀咕。心想这人还挺有江湖道义的。

    靖川行本想着将姚自砾也叫走,一对一公平比赛,但她见识过方才凌珊的厉害后,当下竟没了勇气。

    他的父亲曾与他说过凌珊,一点女孩儿样没有,整天不学无术就是练武,他从未想过,凌珊真的这么厉害。

    可一想到输了便要给江寄余那个傻子下跪,他是断然不可输的。

    于是他与姚自砾对视一眼,决定继续与凌珊比下去。

    远处的江寄余身形抖了抖,他注意到了姚自砾的那个眼神,令人惴惴不安,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脸上不觉染起一丝担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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