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危仿佛一点没有受他影响,爽朗乐观的心态感染着他。

    “原本我今天不想跟你坦诚相待的,但是你都说了我不说有点不公平,我说完你可能心里好受点。”

    她正在想怎么讲自己的经历能更幽默一点,他突然打断了她。

    “我都知道了。”

    司危懵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跟我求婚那天晚上。”

    脑子里想了好一会,都不曾有什么求婚的记忆,突然她想起来在老街她提的结婚。

    只不过,这算求婚吗?

    难怪都说他恋爱脑。

    那天,秘书把资料发给他时已经凌晨一点,轻描淡写地几句话掠过了她的童年和青春,仿佛字数少了就能减少她的痛苦。

    可往往最简洁的文字最能让人共情,勾起想象。

    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母亲究竟过分到什么程度?

    每天兼职很累吧!

    什么味道的梅菜包子能让你高兴一天?

    长成现在这样乐观开朗的人,有多难?

    会不会半夜哭……

    写资料的人并不以打动读者为目的,玻璃房看见她缩成小小的一团时,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熟悉霸道的再次抑制不住,是为什么呢?

    一个爱睡觉的人能在半夜失眠吹冷风,她的母亲,很明显对她造成了强烈的伤害。

    她的痛苦会向谁倾诉,助理舒一,经济人李芸,还是资料里的沈颜?

    火光,黑暗中只有一点红色在指尖亮起,烟雾缭绕飘出窗外消失不见。

    凌祁脑子里又冒出一个问题,对于她,他是否又出现了偶然性心动。

    一个问题困扰到第三根烟燃尽,他将与她在一起的每个片段套上其他女性的人格。

    可无论是谁,都会卡在某个瞬间,莫名让他掀起一股烦躁。

    渐渐的,他忘了自己最开始在探寻的问题是什么,红薯,雪球,西瓜,脾酒,火锅,艾草……

    她以后还会吃什么玩什么?

    身边陪伴的是谁?

    为什么不是他?

    手机里只有冷冰冰的几张照片:掰了一半的烤红薯,吃的只剩皮。

    在她朋友圈下载的图片,一碗混沌,碗里有很多他不喜欢的葱。

    玻璃房后面的野花地,她很喜欢。

    在医院的纷扰里,被她转发的最清晰的照片。

    以及“凌总财火锅店”大门。

    那是他进她直播间找的头像,很幼稚,很好玩,也不出所料的收到好友申请。

    上一个问题还没解决,下一个问题又冒出头。

    那天晚上,她为什么会有他的电话?

    她多次提到的三年前,为什么忘了这么干净?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终于想起三年前那个拦住他车的身影。

    刚毕业少女,穿着一件极普通的羽绒服,眉眼间还是稚嫩的痕迹,天冷的不像话,手冻的通红,脸也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过窗坚定地炙热地看着黑暗里的他。

    “凌总,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让观众看见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心软还是被她强烈近乎滚烫的目光动容,鬼使神差地让她上了车。

    车缓慢的行驶在公路上,凌祁瞥见她颤抖的手紧紧揪着衣服角。

    送到她那破败的出租屋楼下时,他听见副驾的人松了一口气。

    三年后的今天,他再次回想起来,发现自己不善言辞是致命的错误。

    没有答应她给予帮助,命令女孩上车,即便没有其他的想法,可一路上的沉默无疑将她的心反复鞭笞着。

    或许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被凌辱,被侵犯的反抗措施,也对抗不了恐惧占领身体的痛苦。

    下车前,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让观众看见你?”

    她看着破旧出租屋,说:“我怕我在这个暖气都没有的出租屋里腐烂发臭也没人知道。”

    凌祁沉默,在她手机上输入自己的电话,拨通。

    “到家确保安全后挂掉。”

    ……

    太阳还没浮现身影,路边的早餐店在青色的世界里打开蒸笼,雾气代替薄雾散了出来,凌祁下了车,凉爽的风吹掉一身的烟味。

    答案呢?

    一晚上了还没想出来?

    回头看,昨晚的每一分每一秒,不都是吗?

    “你、你哭了?”

    司危惊讶的站起来,捧着他的脸凑近看,泛红的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是因为我吗?”

    他躲避着她的视线,慌张的眨眼,想憋回去,温热的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

    司危摩擦着手上的泪渍,边笑边给他擦。

    “哎哟~你别哭啊~你越哭我越想逗你。没关系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都是拿那些当八卦讲,而且每讲一次我就会多佩服自己一分。”

    司危说完他流出的泪更多,两只手怎么擦也擦不过来。

    “你本可以不用经历那些。”

    资料上的简单几句,轻描淡写的将她那些过往盖过去,她现在越好越让人无法想象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是怎样自我疗愈的。

    “我嘞个乖乖,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哄过小孩,哄过沈颜,哄过老人,可一个大男人怎么哄?

    “资料上写的夸张,真实情况没那么糟,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十块钱的零食都买不起,这是什么苦日子。”

    他连十块钱的零食都没见过。

    “在我看来有饭吃就行了,吃零食只会长胖。”

    “你还反过来安慰我?”

    拿着自己的痛苦安慰别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她就是这样,温柔强大,包容善良,即使生活再糟糕,精神世界依旧丰富多彩。

    司危语塞,这好像,是第一个因为她哭的人。

    司危的手上全是他的泪,崩溃也不是这么崩的吧!

    凌祁也发现不对,把她盖腿的毯子扯过来,盖在脸上。

    仰着头闷闷的不说话。

    “你还好吗?”

    “帮我把手机拿出来。”

    司危从他裤子里摸出手机,里面的屏保居然是玻璃房后面他拍的那张。

    凌祁流着泪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语气冷漠严肃:“来月亭,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谁能想到他现在红着眼睛掉眼泪。

    不一会,两个穿了白大褂的人从小路里跑出来。

    “少夫人,借过一下。”

    司危不明就里,给他们让开。

    两位医生拿掉他盖在脸上的毯子,打着小手电,对着他的眼睛给他检查了一翻。

    为了随时能背起凌老先生,医生个个体格健壮,司危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他怎么了?”

    怎么还叫医生来?

    医生检查一番,又将毯子给他盖了回去,从容道:“少夫人放心,凌先生只是最近用眼过度,方才又努力憋回眼泪,眼睛受刺激,泪腺崩了而已?”

    凌祁坐在椅子上,手摊着让医生给他注射药物,另一只手还用毯子捂着眼睛。

    “泪腺崩了!而已?”

    他居然把泪腺哭崩了!

    司危惊,这世上还有这等奇妙的事。

    “能好吗?他不会瞎吧?”

    他瞎了我怎么办?我才结婚几天啊!还没享受就要照顾了吗?

    医生看她反应有些激烈,细声安慰:“凌先生只是轻度崩裂,不会失明,冰敷加治疗,三五天就能好。”

    没瞎就好,没瞎就好。

    司危送他们出去,顺便问问有什么忌口。

    回来时凌祁已经不流了,灰色毯子上湿了一大块。

    “你就这么怕我瞎?”

    “废话,不怕才怪呢!瞎了我还要照顾你。”

    时间不早了,两人往回走。

    “阿珠是奶奶吗?”白天爷爷提到过她像阿珠。

    “嗯。”

    两人牵着手,像其他的情侣压马路时那样。

    “奶奶年轻时是天赋极高的建筑设计师,但在五十五岁时病故了,她最后的作品就是这座园林,爷爷完善了她的设计图,花了五年才修建完毕。”

    “那时你还很小。”

    “八岁。”

    东一句,西一句,路上的石子都被她踢到旁边去。

    没多久,凌祁带她走到一个房间,推开门进去。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一个房间近百平米,隔壁都要靠喊的。

    司危拉着他的袖子,左右轻轻晃荡,软声问:“有事才能叫你吗?没事呢?”

    她的撩拨形于表面,好像是故意要他看出来,可就靠这三两句他就会主动进入游戏。

    凌祁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搂着纤细的腰,压着她往门后靠,阴影里她伸手抚上他眼尾的红痕。

    月光进了屋子里,镂空雕花的窗下,凌祁缓慢靠近,温柔的吻上面前的女人。

    缠倦,细腻,不同于往日任何一个吻,一切都像水中月般温柔。

    漫长的吻结束,凌祁回到隔壁,司危抬手给脸颊降温,行过唇上时,带走湿润的痕迹。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回了方堤玉湖。

    司危活力满满:“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打工人又要开始打工啦!”

    今天周六,凌祁不上班,但司危的工作不分节假日,他十分自然的担下司机一职。

    车在目的地停下,司危揉了揉他的脸:“朕去为你打江山,你独守空房不要哭哦~”

    凌祁还以为她要亲他,没想到是说这个,冷声发誓:“不会。”

    倔,连哭那个字都不愿意说。

    “骗谁呢?吃早餐的时候我还看见你偷偷擦眼泪。喏,你看!”司危指着自己肩上那块湿润的痕迹:“人证物证俱在。”

    凌祁无语,泪腺崩了根本憋不住,毫无预兆的开始流眼泪。

    吃饭时,突然蹦出来的两滴来不及擦,只好低头蹭到她肩上。

    “还假装捡筷子,你演技什么时候突飞猛进的?”

    “刚刚。”

    ……真无聊。

    与李芸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司危收拾着准备下车。

    “KPI达标,朕就回来宠幸你。我把公寓的密码发你,你没事去帮我搬家吧!”

    凌祁没去过她的除老街初色以外的住所,心里难免好奇,问:“你很喜欢那里?”

    司危想了想:“还好,我只喜欢那张床,又大又软又好看。”

    司危带好帽子口罩,冲他挥手:“拜拜!”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下车后他必须马上走,说句拜拜已经算亲密了。

    凌祁无奈,名正言顺的夫妻硬生生过成见不得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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