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南山,今日热热闹闹。

    传闻中的月神族少神君终于成年了。

    这要是放在神魔大战以前,一个居于下界小山坎的小小神族,便是他直接原地飞升求得神位,也没什么稀罕。

    可今时自然不同往日,神魔一战,神族死死伤伤,几近消亡,更别提什么龙族凤族,连个子孙苗苗都没有留下。

    曾经的霸主消失,从凡间修炼上来的人仙重组仙位,建立仙庭。

    如今这仙界,只有仙没有神。

    月神族是世上最后的神族,地位超然。

    更别提那传闻中的月神族少主凤表龙姿,清新俊逸,传闻凡见过他的姑娘,无不芳心暗许,春心涌动。

    至于是否真的有人见过少神君,是个萝卜还是白面,就未有人知了。

    月神族是垦南山的山主,手下也管着一些精精怪怪,不过现在统称为妖,像一些狐族鸟族的,早就不复往日的辉煌。

    月神族手下这支野狐族,曾经跟天狐神族有过一丝浅薄的血脉渊源,这便足以让他们傲视群雄,在这场几乎公认的选妃宴上自鸣得意。

    至于这场选妃宴的真正主人公——月雪蚕,怕是来来往往的人都忘了这是他的成人礼。

    徐息如今也在女人堆里,她被垦南山山口的看家精怪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甚至当着她的面喃喃:“草妖?这世间还有小草成妖?也是稀奇……”

    徐息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标准的八齿微笑,才忍住将这个小妖怪暴揍的冲动。

    徐息哪里是草妖,她分明是草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蒲公英成仙,着实为她那默默无闻的族群争了一口气。

    虽然细说她这仙位还是她那早死的夫君替她挣来的,过往种种,不提也罢。

    没等徐息怒气释放,她便被小妖怪挥挥手放了进去,带到一众群芳中。

    左边女子蜂腰削背,柳弱花娇,右边女子亭亭玉立,风姿妖娆,中间的徐息真就是一根杂草。

    妖娆女子嗤笑一声,心中暗叹:可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

    左边女子也是上上下下打量徐息,自觉徐息铁定是出局的那个,便瞬间没了在意。

    至于手拿伏鹰弩的徐息,可真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心中自然也在暗想:穷奢极侈!穷奢极侈!果然不愧是最后的神族,过得这般潇洒自在,成人礼变成选妃宴,还是神族会玩。

    可这处地方明显不是宴请宾客的地方,廊桥水榭,莺莺燕燕,倒像是那少神君的后院。

    她只是来帮辛灼送贺礼的,可未打算入这少神君的府院。

    眼下这里却并无可询问使唤的精怪小妖,徐息也不在等,直接提着裙摆沿着水榭走出这个小院。

    徐息左侧女子见徐息走开,忙喊道:“你干什……”

    不过她话未说完,便被妖娆女子拉住:“管她作甚,她要惹了罚我们也能少一个对手,你是不是傻啊,野猫精。”

    猫妖听到狐狸这样叫她,立马身子也不娇弱了,撸起袖子,道:“野狐狸,你要找死吗?”

    两人很快闹哄哄一团,你挠我头发,我抓你胡须,不过这一切徐息自然不知。

    徐息沿着水榭连廊走出那个小院,却发现越走越静,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一处发着光枝繁叶茂的古树面前。

    巨树一旁还有一根红线,红线很长,徐息牵起这根红线,走了很久,走到一处封闭房门前。

    徐息立马想走,可一想跟着这跟红线走了这么久又不甘心,便轻轻推开了掩闭的门。

    门内无人,红线转弯,徐息走进终于看到红线处的人,是个男子。

    她要退,可已经不可能。男子紧闭双眼,此刻倏地睁开,他双眼似嗖嗖的冷箭,拿过一旁木架上的衣服迅疾穿好。

    徐息面前被一阵白色衣袍挡住,立马就用手遮住眼睛,背过身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看!”

    月雪蚕岂能信她,今日垦南山的精怪还有仙界的人怕是都想借着他成年礼入他的门。

    月雪蚕瞬移至徐息跟前,将她抵在门扉上,轻泠泠道了一声:“睁眼。”

    那声音明明听着还算温润,可其中如同扎了刺的冷气徐息自然也是能听出来的。徐息哪里肯,若是睁眼了可不就坐实了偷看的罪名。

    月雪蚕也不管徐息睁不睁眼,只是审视道:“你是哪族的?怎么来到这的?”

    徐息可真是冤枉:“我是辛灼剑君派来送贺礼的,因为不识路,走着走着看到一方枝繁叶茂的参天绿树,树下有一根红线,我也是一时好奇循着红线……”

    月雪蚕手轻嗤一声:“红线?”

    此地可没什么红线。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徐息曾经见的天山上的雪莲:“还不说实话?若是这般,我怕是要压着你去辛灼仙君那问个话!”

    徐息心中蓦地一紧,她真的冤枉,急忙道:“我尚未见公子容颜,你这么粗鲁,我还道月神族的待客之礼呢,先是看门小怪将我认为草妖,又把我带到什么群芳宴上。罪过罪过,也非什么人都想攀高枝啊。你这般,我手上的这把伏鹰弩正是送给少神君的贺礼,我正愁找不到宴厅,办不成这差事。你帮我把这弓交给你们少神君,他一探便知。”

    徐息想着她态度够好了,且她一直闭着眼,未曾看过男子是何模样,也算不得做了下流事。

    月雪蚕拿过那弩,确实有见弓弩上辛灼剑君的牡丹标志,天上地下最是狂妄的便是那位剑君,见天君不拜,持剑战众仙,他喜牡丹真绝色,便从此再无旁人用牡丹做标符。

    倒未曾听闻那剑仙手下还管着一个蒲公英啊,真是口味奇特。

    徐息真的不想惹事,她没想到她好不容易出一趟尘世,便要惹上是非。若是被眼前男子压着见了辛灼,可就真丢了老脸。

    徐息自认她算是蒲公英里活得够久的了,称是蒲公英奶奶都不为过。她这般大的年纪,也不见眼前男子尊老爱幼一下。

    若是月雪蚕知道徐息的想法,怕是立即就要把徐息扔到月神族独一无二的月牢之中。但即便确认了徐息身份,月雪蚕仍旧没有放走徐息的意思。

    如今天下太平,神魔皆消,可不代表没有小鬼。

    至于这人到底是何身份,交给辛灼剑君去辨。

    “行二,动手。”

    “是,神君。”

    等等,神君?徐息依旧闭着眼睛,但院内树叶哗哗声,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又不是大姑娘,少神君!” 徐渺扭身借力推开身侧的月雪蚕,和身后逼来的行二。

    想她已经多少年,没有打过架了,自从她那早死的丈夫去世,她整个人也懒成一滩烂泥,这身子骨确实没有以前松快,更不可能跟年轻人比较。

    月雪蚕清冷冷一个君子被徐息说成大姑娘,月雪蚕神色倒没变化,他身侧的行二可受不了,他家神君是天上雪,人间月,哪里容旁人这般说道。

    天杀的,就知道人间准没好事,她只要窝在息神山准不出事。徐息向前虚一招给行二,便要晃着身子走,且看她一直闭着眼睛还能戏耍行二便知徐息修为不弱。

    漫天飘起蒲公英白绒绒的飞絮,徐息转身便要飞走。见徐息要飞走,行二要去抓,却没抓住。

    倒是月雪蚕,手中正好有一把弓弩,月神族善射箭,人多姿容貌美,在神族存在的年代,也是月下仙子众族求之,谁不想改善一下后代呢。

    那把弓箭握在月雪蚕手上,银色箭矢随着弓弩拉开射出,正正好擦过徐息耳边,海沸江翻,草木知威。

    徐息没有抵挡之能,直接摔了下来,却没有如同预想重重落地,而是落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这个人?

    身上有雪松的香味,淡淡的檀木香,宁静平和。

    他的声音很清冷,手也克制地只算握在徐息腰侧,他道:“还不睁眼?”

    三千青丝垂在身后,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高坐九天,目下无尘埃的小神君原是这般模样,疏冷横斜的眉,镜湖水面的眸,眸色甚至有些浅,像是苍天的蓝。

    “蒲公英,你看得可真够久的……”行二把徐息僵直的身子扶正,两人再眉来眼去下去,这蒲公英怕不是要把他们神君吃了。

    蒲公英!你全家才是蒲公英!虽然徐息确确实实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蒲公英。

    徐息最终没有逃脱被捕的命运,被那叫行二的树妖绑住了双手带着出了院子,可她仍旧不停回头看,看那人眉看那人眼。

    行二对此都习以为常了,若非如今这仙界并不论什么美男仙君排行榜,要是有他家神君一定榜上有名高居榜首。

    “你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行二自觉他是好意,自古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地下场都很凄惨。更何况他仙君这个模样,行二都想象不到他与人相爱的样子。

    徐息果然没有再看。她垂下头,长长睫毛下黑黑的眸子暗流涌动,她竟一时说不清如今的情绪,惘然,迷惑,哀痛,悲伤,可分明不是!她清醒的可怕,她甚至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冷情,心竟然半分波澜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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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息会长命百岁。”

    “你在咒我吗?我便是随便修修,也能活个一百岁吧。”

    “行吧,徐息,徐息,长命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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