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未收回目光,扬头对祝莺一字一句道:“你这条狗命我也得要。”

    “黎城城主,四世家之一的家主,是你等下贱种族能杀的?”祝莺眼都懒得再睁开,淡声道:“不怕你就下手啊,我等着九昭和各宗派来为我收尸!”。

    祝莺名声极盛,这便是她行事如此随心随欲的底气。说来她所行之事也只对他族,她到底还是没真动人族,在这个世间而言,她仍是光正伟大的。师兄他们也只是被关了起来,若此事传出,其他宗门还不一定站哪方。

    追究起来,她甚至还可以说是山海宗小辈在黎城闹事,为救他族擅闯祝府,她甚至不计前嫌喂了明珑服下千金难求的仙药,此处是黎城,旁还有万灵门帮腔,若祝莺真被怎么样了,这事就当真解释不清了。

    思及此,明珑目光去看绿未,见绿未也是凝起眉,握着法鞭的手迟迟没有再动作。

    明珑问道:“九昭是?”

    孔渊:“妖族之王。”

    不知道是腹部伤口的痛感导致还是其他什么,明珑叹息般呼出一口气。

    难怪祝莺能如此无畏,难怪连绿未此时都能忍住未敢下手。

    她若在此杀了祝莺,那她和她洞窟里的那群妖将会被人妖两族追杀,永无宁日。

    更不用说明珑和孔渊了,一旦动手,连着山海宗可能都要被其他宗门趁机打压。

    就此停手,还能勉强算是两清,还能只算是几人之间的私怨。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被孔渊破开的窗口有阳光泄进,照在人身上却未感到任何暖意,反而被屋内的阴冷裹挟同化。

    绿未脚忽然向前挪动了半步,孔渊和明珑皆侧目。

    她脸色阴沉抬手,却只是将法鞭收了回去,神色复杂地看了明珑一眼后,转身踹门离开。

    见状,孔渊也拍了拍明珑肩膀,两人沉默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祝莺不用睁眼也知道这三人已然接受现实,知晓了其中弊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声音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温柔声色道:“两位小友也要走?有空常来玩呀?可惜我现在府内空虚……没关系,我还可以再抓,刚好那些玩腻了。”

    若不是之前被明珑烧毁了抚川的遗留之物,她也不会被这群乌合之众击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如此狼狈,想到此,心中那股怒火作祟,祝莺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提高,道:“你们不会当自己是什么侠士吧?一个是万人踩永远也别想翻身的贱种,一个是自以为能救所有人的废材。等着吧,你俩给我好好活着,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我被我玩死,刚好鲛人族也要灭种了,不如就拿那几个人身上的肉以次充好吧?”

    一人正要跨出门槛的脚无言退了回去,转身抽出一把刀刃,稳步走向祝莺。

    而另一个已经迈出房门的人急忙来拉:“冷静点!不急这一时。”

    见状,祝莺嘴角弧度放大,她看着面前拉扯着的两人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对!不急这一时!”她最喜欢的就是看无能之人在眼前挣扎却又最后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她知道,这两人最终只能放弃,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像抚川像鲛人族像傅丰那样。

    她抬手指向两人:“又何故如此作态呢?是给我看的吗?你若真敢杀我,早……”

    说至一半的话陡然凝住,她睁圆的双目满是怔愣,还有眼泪涌出。

    嘴徒劳地张了张却只能发出微弱残破的短气音。

    喉间的刀刃被迅速抽出,喷洒而出的血将面前的人脸上身上染红一片,但那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神炯炯,嘴角扯了扯,要笑未笑般。

    另一人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拉起那人就往外跑。

    阴冷的屋内祝莺身体倒向地面,头朝的方向是门外的大片阳光,她无力地将手伸向门外,眼见着那两人的身影逃出祝府,她想把那两身影握进手里,手指蜷了蜷,最后摔落在地板上。

    ……

    两人身上都染了血,都在腐却山丢了剑,都来不及想太多,只是跑着,跑出祝府这个会真正吃人的魔窟。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脑子还沉浸在那阴湿可怖的房间内。明珑忍不住侧头去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祝府。

    脚步放慢直至停下。

    孔渊察觉到身边人有异,也停了下来循着明珑的视线看去。

    那夸张铺金的宅子主屋顶上负手立着一个人,

    是百青。

    他就看着这边,看着两人,太远看不清表情。

    他什么时候到祝府的,是祝莺死之前还是之后。

    他为什么没追过来,会不会为祝莺报仇,会不会以此事来打压山海宗?

    明珑平复了一下呼吸,一时之间各种可能涌上心头,脸色难看。

    总觉得,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挽回了。

    从此祝莺身死,却又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明珑的梦魇里,她的眼睛像是在时时刻刻地盯着她。

    孔渊向明珑走出一步,遮挡了明珑看向百青的视线,道:“既然他没拦,你又何必自己停下来?”他抬手为明珑和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声音低低地传入明珑的耳中:“祝莺已死,我俩按照计划在打斗中途先行脱身,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有些事情,用对错来分辨就显得太苍白了。

    黑白颠倒只需要一瞬。

    看着孔渊的眼睛,明珑感觉有些悲凉,莫名在想,自己应该是回不去了,那个世界。

    ……(此处是回忆,尽量简短)

    明明每一个步骤都没有错,但在问灵术成的那一瞬间,自己魂灵像是被拉扯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喜怒哀乐皆被那个身体左右。

    恍惚过来时,感觉到此刻的自己是在水里,受着伤,“腿”自然而然地在水里摆动着。

    腥红色的血液不断染红着岸边的水,自己趴在岸边奄奄一息。

    就在这时,一个姑娘拨开高过人顶的草丛,探出头来,她本来噙着的浅浅笑意被浑身是伤的“我”吓退,她颤声问道:“你是鲛人族?黎城也有鲛人族了?”

    明珑:“?”

    见面前的受伤鲛人愣愣地,身子还往水里缩了缩,姑娘扬起轻柔笑意:“你怕什么呀?我只是一介连修炼都修不了的病秧子人族,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莺,是这个城城主的女儿哦。”

    明珑听见“自己”发出温润动听的男声:“……我叫抚川。”

    鲛人族性善不好战,常远离其他族群而居。而抚川所在的族群是被九昭突然赶至黎城水域的,具体原因为何,抚川到最后也没能知晓。

    很多片段在眼前闪回,想来这些都是抚川生前铭记在心的重要片段。

    祝莺为抚川疗伤为他的族群寻找定居点,带着抚川体验凡间许许多多他以前作为鲛人所接触不到的新奇物什和感情。

    如此日复一日,随着抚川身上的伤渐好他自己的心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每天期盼祝莺每日能早些来寻他玩,带他去黎城某个地方体验人间至乐。

    明珑能感受到抚川所有的情绪,他每次见到祝莺时,内心的那种渴望小心翼翼和雀跃传到明珑脑中,让明珑无所适从,心中五味杂陈。

    祝莺有爱过抚川吗?明珑脑海里总会出现这个问题,她每次来找抚川的时候明显会带有犹豫,可每次真的见到抚川的时候,她的笑眼就只装得下抚川了。

    这应该是爱的吧?只是她更爱其他的一些东西。

    抚川的族群自从来到黎城后,就逐渐开始有鲛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可他却从来没有将此事与祝莺联系到一处想过。

    祝莺从小虚弱带病,可她还是拼着半条命为抚川生下祝泽,于是抚川为了给祝莺续命将自己的鲛珠祭给了祝莺。

    两人在祝泽刚生下的这几年倒真是有点恩爱夫妻的那些意思。

    后来祝莺继承城主之位,又降魔大战爆发,祝莺越来越忙,抚川被她安排在城郊的一处私宅中住着。

    抚川每每思念祝莺时,就会去抚摸他颈后的那个诛妖纹纹记,那是他和祝莺最恩爱时,他要求祝莺为他种下的。

    他待在这个宅院了带着祝泽过着日复一日等待祝莺来看他的日子,对外界的事几乎是充耳不闻。

    降魔大战结束后的某一天,宅院门前的那条被血液盈满染红的河流,推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牵着祝泽正远眺着远方的抚川身边经过。

    祝泽扯了扯抚川的袖子指给父亲看的。

    小女孩被泡在水里时毫无挣扎,抚川本只是想将头发尽散浮在水中如水鬼般的女孩捞起来好生安葬,可才将女孩捞进手里时,她便迷蒙着睁开了眼睛,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了句什么:“卧槽……”

    然后头一歪,又昏睡了五六日才醒。

    从此他父亲每日站在院门外河边等祝莺,而小祝泽每日趴在床边守着小女孩。

    可这小女孩很奇怪,醒来不过半日又会连着昏睡几日。

    小祝泽便会在那女孩清醒的半日里使劲表现自己,要女孩陪他玩。可那小女孩似乎对小祝泽送给她的小虫子小花小玩具完全不感兴趣,一醒来连头也不梳就到处跑到处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大堆他们听不懂的话。

    终于有一日,小祝泽追在乱跑的明珑身后,小小身体拖起又昏过去的小女孩,啜泣道:“父亲,她是不是不喜欢和我玩。她要跑,我在身后怎么喊,她都不理我。她不跑的时候也只盯着你的脸看,她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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