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正趴在一张书案上，书案后站着好几个医修似乎在争论某个棘手的病情，这个房间也新布置了好几张床，应该是上次魔族突袭一个村庄，应急新摆上的，此时上面没躺人。
这个房间也是人来人往的，就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祝泽趴在书案上胸膛微微起伏着。
就在明珑犹豫之间，祝泽先睁开了眼，正好瞧见了明珑。
他眼睛渐渐睁大，双手撑在桌上站起便向明珑走了过去。
“这次接到的任务很棘手吗？你一去就是三个月。”
“嗯，算是吧。”明珑含糊应道，将装有灵药的乾坤袋递给祝泽。
如果将自己每次完成任务后会先去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的百青，还会去找到孔渊跟在他后面的事都解释起来，就说不完了。
“师叔……”身后和自己一起回来的那位轻弟子轻声提醒了一声，明珑闻声，有些为难地回看祝泽，只好与之道离。
祝泽很是失落，眉头轻轻皱起，却也只能目送着明珑离开。
自从魔族势力渐起，他们每个人都开始变的忙碌。明珑更是经常一出宗门就是几月甚至半年。中间回来待的最长一段时间却是被江止和祈瑶他们几乎是用强硬手段要她闭关。
祝泽心里有时会埋冤，明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们尽是说那些“什么道心不稳，心有所偏，勿要心生偏念的话。”难怪明珑越来越不愿待在宗内。
可同样是难见到她人，但闭关那段时间，却是让他莫名会心安一些。
隔着厚厚的山石，他在医庐不忙的时候能在那一连几日地“陪”着她。
*
在青鸾峰住了十多年，都不比近段时间的变化之大。
从没想过青鸾峰也会有变得这么热闹的一天，好在他们几人住的地方没变，仍住在峰顶的听风阁。而新来的弟子，住在新建在半山腰的等风舍里。
听说这是当时李尧光给取的名字。
“常辰在宗内吗？”明珑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弟子问道。
两人从山腰一路沿着山道往上。弟子多了，青鸾峰的山道也就自然而然走了出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任花草树木自由生长。
“四世家的影响力以及他们对三宗五门的助力为魔族所忌惮，近来魔族似乎将矛头对准了此。四世家皆有不同程度的受创。常师叔前不久被常家召回了。”那女弟子顿了顿道：“师尊唤师叔您回来，似乎也是为着四世家之事……”
明珑脚步骤停，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但她还是问出了：“李家？”
“不，是祝家。”明珑闻声向上看去，是归月师姐，她仍是白衣胜雪，不染凡土之姿。但气势比之前更加凌烈拒人。她道“李家家主是个能干的，目前暂未收到任何李家被袭的消息。”
身后女弟子见迟归月在前，恭敬行礼：“师尊。”
自迟逍遥死后，迟归月主动揽起青鸾峰大局。开峰破例新纳入多批弟子。
迟归月微微点头，那女弟子自觉退下了。
那女弟子才走，归月师姐身上凌烈的气势收敛不少。
“祝家？让我去？合适吗……师姐怕不怕祝家那些早视我为眼中钉的老腐朽们将我生吞活剥了？”
孔渊的自曝让远离真相的那部分人相信了，但祝家的族长亲戚们对明珑的敌意毫不遮掩。
“祝府听说已经被围十几日，好不容易才送出消息到山海宗求援。祝家新任家主年幼，是三宗五门的宗主长老们推举出来的，不帮不行。”
“百青呢？万灵门不就在黎城？”百青听说当年可是由祝莺一手推上去的，穿一条裤子的两大势力。
迟归月微微凝眉：“这也是我希望师妹你去的原因，你前不久在黎城出没，可有发现异样？万灵门和祝府同时失去了联系，祝府是因为被围，万灵门难道也悄然被围？我想这两大盘踞在黎城的势力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容易被魔族攻破。”
明珑挑了挑眉，归月师姐这足不出宗，竟然连自己这几近乎不归宗的人消息都掌握得如此仔细。
上次自己去黎城擅自调查百青，差不多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明珑老实道：“我去的时候，祝府和万灵门乃至黎城皆无异象。”
“那就奇怪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迟归月沉吟了小会，然后抬眼道：“师妹，此事非同小可，当需尽快前往，切不可莽撞行事，如遇异常之事记得先回宗商量对策。”
这就替自己做好决定了？
自己脚刚沾到山海宗的土地，这就又被派出去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师妹是块砖……”明珑丧着口气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人。
李尧光就站在明珑身后极近的位置。
月夜下他一身束腰锦衣，内里领子是白色的。腰间一条剑带挂双剑。两手有黑色护腕，将袖子束起，极其利落的装束却十分吸睛。
明珑与师兄其实也已经隔了段时间没见了，自从安魂礼后，明珑极少在宗内久待，最近大家也都开始各自忙了起来，再不像从前，能常聚在一起。
以至于明珑抬头触及到李尧光正垂下看向自己的赤色眸子的时候，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兄？”
李尧光却没有立即应答，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抬头向迟归月道：“师姐放心……”
“师兄也同我一起去黎城？”明珑又问道。
这时旁边刚好有一队青鸾峰新弟子经过。
“师叔。”
“两位师叔好！”
声声青涩地声音响起，参带着数声窃语：
“那就是明珑师叔？好难得见到活的！”
“这两位居然能一齐见到！”
“他们刚才那么近在干嘛？所以……传言是真的？”
待窃语声渐息，李尧光转身向山下走去。
明珑向归月师姐道别，跟在李尧光后面，也没再试图搭话。
两人一前一后，都走到了宗门口，宗门外一片漆黑，浓墨伴蓝的夜色里，几乎只能辨清与天际连接处连排树影的朦胧轮廓。
明珑沉默着，抬眼确认了一下，李尧光似乎仍然没有要御剑而行的意思。
只好继续沉默着跟在身后。在他迈过宗门的那刻，宗外没了灵火的照明，师兄的身形便直接隐入了黑暗。
明珑一愣，加快了脚步，急忙跟上。
可脚才一踏出，自己的手便被人拉了一把，身形顿时不稳，栽进了一人的怀中。
被熟悉的味道瞬间完全包裹起来。
她的耳侧正贴在李尧光的胸膛处，对方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沉重而有力，但不见慌乱，应是蓄谋而行。
李尧光背倚在宗门口的符文石柱上，随着衣物摩擦窸窣的声音，
李尧光稍微换了个姿势，不同于刚才的紧拥，他此时双手环着明珑的腰，下巴抵在明珑的肩上。
这姿势像是在借明珑的肩膀在休憩。
紧接着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我这样，师妹会不会讨厌我？”不等明珑回答，李尧光又接着道：“可我也没办法……你像一阵从前盘踞在我身旁的风。停留久了，当我以为你只为我停留，为我吹拂的时候，你却向前了。我握不住，也等不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明珑僵硬了一瞬身子。
这一瞬，明珑像是明白了什么。
但她现在回应不了任何，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只能愣愣地喊道：“师兄……”这一声更像是某种叹息。
李尧光随着这一声呼唤，将脸轻轻蹭了过来，像是要埋进明珑发间。
鼻尖轻刮，蹭得明珑颈间微微发痒，有微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泛起热意。
“我还以为你看不到我呢……”
“……？”没懂是什么意思，明珑两手将李尧光撑起，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就此在黑暗中对视着。可尽管在对视，明珑却觉得师兄的眸子像是在自己的眼里想寻找着什么，又或者说是想通过自己看他的眼神中想去确认些什么。
四周无声时，时间就会被拉长。
只觉得师兄看了很久，他开口道：“在你前面，你看不见。在你身后，你看不见。如今在黑暗中了，师妹倒是能看见我了……可这次你视线能在我身上停留多久？”
像是想要明珑可以更清楚自己，他缓缓凑近，两人之间相隔着的距离越来越少……
“……师兄，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可其他的现在自己还来不及去想，也承诺不了任何。
随着明珑犹豫地吐出这两个字。
李尧光贴近的动作陡然顿住，他的视线最后停在明珑的嘴唇上。
“……罢了，我本也不是想要说这些的……”
他瞳孔动了动，像是寻不到视线停落的地方。他在说着，但好像连他自己的思绪都不没在那话上：
“本来是想问，这段时间你都外出去干什么了，时常等不到，外出任务时再怎么刻意绕路也遇不到你……明明送剑被拒的是我，这之后到处找你，各处打听你消息的还是我。师尊和孔渊的事情之后，你好像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我们一同面对的吗？”
一口气说完后，见明珑低垂着眼，他急忙接道：“我这不是怪你或是质问你要你做出什么改变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他看着明珑黑夜里直望向自己的眼眸时，愣了一瞬，又近乎懊恼道：“……算了，走吧，去黎城。”
随后他召出赤华剑，像以前那样，伸手来接明珑登上剑，却忽然身侧一阵疾风而过，明珑的身影瞬间掠出数里。
好……他的好师妹，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这个房间也是人来人往的，就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祝泽趴在书案上胸膛微微起伏着。
就在明珑犹豫之间，祝泽先睁开了眼，正好瞧见了明珑。
他眼睛渐渐睁大，双手撑在桌上站起便向明珑走了过去。
“这次接到的任务很棘手吗？你一去就是三个月。”
“嗯，算是吧。”明珑含糊应道，将装有灵药的乾坤袋递给祝泽。
如果将自己每次完成任务后会先去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的百青，还会去找到孔渊跟在他后面的事都解释起来，就说不完了。
“师叔……”身后和自己一起回来的那位轻弟子轻声提醒了一声，明珑闻声，有些为难地回看祝泽，只好与之道离。
祝泽很是失落，眉头轻轻皱起，却也只能目送着明珑离开。
自从魔族势力渐起，他们每个人都开始变的忙碌。明珑更是经常一出宗门就是几月甚至半年。中间回来待的最长一段时间却是被江止和祈瑶他们几乎是用强硬手段要她闭关。
祝泽心里有时会埋冤，明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们尽是说那些“什么道心不稳，心有所偏，勿要心生偏念的话。”难怪明珑越来越不愿待在宗内。
可同样是难见到她人，但闭关那段时间，却是让他莫名会心安一些。
隔着厚厚的山石，他在医庐不忙的时候能在那一连几日地“陪”着她。
*
在青鸾峰住了十多年，都不比近段时间的变化之大。
从没想过青鸾峰也会有变得这么热闹的一天，好在他们几人住的地方没变，仍住在峰顶的听风阁。而新来的弟子，住在新建在半山腰的等风舍里。
听说这是当时李尧光给取的名字。
“常辰在宗内吗？”明珑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弟子问道。
两人从山腰一路沿着山道往上。弟子多了，青鸾峰的山道也就自然而然走了出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任花草树木自由生长。
“四世家的影响力以及他们对三宗五门的助力为魔族所忌惮，近来魔族似乎将矛头对准了此。四世家皆有不同程度的受创。常师叔前不久被常家召回了。”那女弟子顿了顿道：“师尊唤师叔您回来，似乎也是为着四世家之事……”
明珑脚步骤停，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但她还是问出了：“李家？”
“不，是祝家。”明珑闻声向上看去，是归月师姐，她仍是白衣胜雪，不染凡土之姿。但气势比之前更加凌烈拒人。她道“李家家主是个能干的，目前暂未收到任何李家被袭的消息。”
身后女弟子见迟归月在前，恭敬行礼：“师尊。”
自迟逍遥死后，迟归月主动揽起青鸾峰大局。开峰破例新纳入多批弟子。
迟归月微微点头，那女弟子自觉退下了。
那女弟子才走，归月师姐身上凌烈的气势收敛不少。
“祝家？让我去？合适吗……师姐怕不怕祝家那些早视我为眼中钉的老腐朽们将我生吞活剥了？”
孔渊的自曝让远离真相的那部分人相信了，但祝家的族长亲戚们对明珑的敌意毫不遮掩。
“祝府听说已经被围十几日，好不容易才送出消息到山海宗求援。祝家新任家主年幼，是三宗五门的宗主长老们推举出来的，不帮不行。”
“百青呢？万灵门不就在黎城？”百青听说当年可是由祝莺一手推上去的，穿一条裤子的两大势力。
迟归月微微凝眉：“这也是我希望师妹你去的原因，你前不久在黎城出没，可有发现异样？万灵门和祝府同时失去了联系，祝府是因为被围，万灵门难道也悄然被围？我想这两大盘踞在黎城的势力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容易被魔族攻破。”
明珑挑了挑眉，归月师姐这足不出宗，竟然连自己这几近乎不归宗的人消息都掌握得如此仔细。
上次自己去黎城擅自调查百青，差不多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明珑老实道：“我去的时候，祝府和万灵门乃至黎城皆无异象。”
“那就奇怪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迟归月沉吟了小会，然后抬眼道：“师妹，此事非同小可，当需尽快前往，切不可莽撞行事，如遇异常之事记得先回宗商量对策。”
这就替自己做好决定了？
自己脚刚沾到山海宗的土地，这就又被派出去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师妹是块砖……”明珑丧着口气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人。
李尧光就站在明珑身后极近的位置。
月夜下他一身束腰锦衣，内里领子是白色的。腰间一条剑带挂双剑。两手有黑色护腕，将袖子束起，极其利落的装束却十分吸睛。
明珑与师兄其实也已经隔了段时间没见了，自从安魂礼后，明珑极少在宗内久待，最近大家也都开始各自忙了起来，再不像从前，能常聚在一起。
以至于明珑抬头触及到李尧光正垂下看向自己的赤色眸子的时候，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兄？”
李尧光却没有立即应答，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抬头向迟归月道：“师姐放心……”
“师兄也同我一起去黎城？”明珑又问道。
这时旁边刚好有一队青鸾峰新弟子经过。
“师叔。”
“两位师叔好！”
声声青涩地声音响起，参带着数声窃语：
“那就是明珑师叔？好难得见到活的！”
“这两位居然能一齐见到！”
“他们刚才那么近在干嘛？所以……传言是真的？”
待窃语声渐息，李尧光转身向山下走去。
明珑向归月师姐道别，跟在李尧光后面，也没再试图搭话。
两人一前一后，都走到了宗门口，宗门外一片漆黑，浓墨伴蓝的夜色里，几乎只能辨清与天际连接处连排树影的朦胧轮廓。
明珑沉默着，抬眼确认了一下，李尧光似乎仍然没有要御剑而行的意思。
只好继续沉默着跟在身后。在他迈过宗门的那刻，宗外没了灵火的照明，师兄的身形便直接隐入了黑暗。
明珑一愣，加快了脚步，急忙跟上。
可脚才一踏出，自己的手便被人拉了一把，身形顿时不稳，栽进了一人的怀中。
被熟悉的味道瞬间完全包裹起来。
她的耳侧正贴在李尧光的胸膛处，对方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沉重而有力，但不见慌乱，应是蓄谋而行。
李尧光背倚在宗门口的符文石柱上，随着衣物摩擦窸窣的声音，
李尧光稍微换了个姿势，不同于刚才的紧拥，他此时双手环着明珑的腰，下巴抵在明珑的肩上。
这姿势像是在借明珑的肩膀在休憩。
紧接着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我这样，师妹会不会讨厌我？”不等明珑回答，李尧光又接着道：“可我也没办法……你像一阵从前盘踞在我身旁的风。停留久了，当我以为你只为我停留，为我吹拂的时候，你却向前了。我握不住，也等不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明珑僵硬了一瞬身子。
这一瞬，明珑像是明白了什么。
但她现在回应不了任何，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只能愣愣地喊道：“师兄……”这一声更像是某种叹息。
李尧光随着这一声呼唤，将脸轻轻蹭了过来，像是要埋进明珑发间。
鼻尖轻刮，蹭得明珑颈间微微发痒，有微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泛起热意。
“我还以为你看不到我呢……”
“……？”没懂是什么意思，明珑两手将李尧光撑起，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就此在黑暗中对视着。可尽管在对视，明珑却觉得师兄的眸子像是在自己的眼里想寻找着什么，又或者说是想通过自己看他的眼神中想去确认些什么。
四周无声时，时间就会被拉长。
只觉得师兄看了很久，他开口道：“在你前面，你看不见。在你身后，你看不见。如今在黑暗中了，师妹倒是能看见我了……可这次你视线能在我身上停留多久？”
像是想要明珑可以更清楚自己，他缓缓凑近，两人之间相隔着的距离越来越少……
“……师兄，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可其他的现在自己还来不及去想，也承诺不了任何。
随着明珑犹豫地吐出这两个字。
李尧光贴近的动作陡然顿住，他的视线最后停在明珑的嘴唇上。
“……罢了，我本也不是想要说这些的……”
他瞳孔动了动，像是寻不到视线停落的地方。他在说着，但好像连他自己的思绪都不没在那话上：
“本来是想问，这段时间你都外出去干什么了，时常等不到，外出任务时再怎么刻意绕路也遇不到你……明明送剑被拒的是我，这之后到处找你，各处打听你消息的还是我。师尊和孔渊的事情之后，你好像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我们一同面对的吗？”
一口气说完后，见明珑低垂着眼，他急忙接道：“我这不是怪你或是质问你要你做出什么改变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他看着明珑黑夜里直望向自己的眼眸时，愣了一瞬，又近乎懊恼道：“……算了，走吧，去黎城。”
随后他召出赤华剑，像以前那样，伸手来接明珑登上剑，却忽然身侧一阵疾风而过，明珑的身影瞬间掠出数里。
好……他的好师妹，果然是个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