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虽为异姓王,与陛下的感情却是胜过亲兄弟。

    景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姜知,招了招手,示意她起来。

    见到这平日里不近人情的王爷,孟珏瑄和孟景皓脸上都写满了诧异。

    公乘朔与江镇垠不对付的事,全京都人尽皆知,今日广平王会来替宣诚王的女儿求情,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没人会相信。

    姜知安静地立在一旁,没有理会两位皇子打量的目光,与第一次见景帝相比,现在的她淡定从容多了。

    景帝拉着公乘朔走到一边,两人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

    须臾,只见得景帝大笑两声,转身朝着姜知走来。

    “老六当真是为了这个?”

    姜知恭敬行礼,回道,“六殿下哀民生之多艰,只想为陛下尽一份心,还望陛下不要怪罪殿下失了身份。”

    景帝对这个儿子并不关心,念及他也是为朝堂做事,便没再关心这合不合礼法。

    但这次若是换了其他皇子,他怕是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想到孟洵在这样凉薄的亲情中长大,姜知心知不由感觉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滋味。

    待皇子们和姜知退下,广平王依旧站在殿内。

    “你还不走,是要朕请你吗?”景帝话虽重些,脸上却是笑意。

    “你不问问我为啥要帮江镇垠的女儿说话,你就不怕我投敌叛变?”

    “投敌,还叛变,跟江镇垠啊,你当朕是老糊涂了吗!”

    两不惑之年的男人在这华丽的大殿内,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着,一点没有君君臣臣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一对兄弟。

    须臾,两人倏然安静下来。

    公乘朔一脸认真,“不过,这元熙郡主似乎确实变了,不仅是脾性,更重要的是她的才能。”

    景帝笑道,“江镇垠能教出多有才的女儿?依朕看,她就是不满意朕赐的这门婚事,还想着朕的太子呢!”

    江芝以前对太子的感情人尽皆知,就算经过了太后寿宴,景帝还是不相信她会没有所图。

    昭和宫内。

    皇后正拉着江雪在园中闲庭信步。

    起先,对于江家的两个女儿她都是不满意的,但耐不住太后对宣诚王的偏爱,太子终还是娶了一个。

    不过好在这段日子相处,皇后越发对江雪满意,温婉贤淑、知书达理,似乎从她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听闻过几日广平王世子要办诗会?”

    “回禀母后,是的,太子府早早地就收到了请帖。”

    皇后拍着江雪细嫩的手背,“雪儿,本宫知道你自幼文采斐然,这次诗会可不能丢了太子府的脸面。”

    广平王一脉一直都是各个皇子的拉拢对象,只可惜公乘朔从不参与党争,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从未给过他们半分机会。

    不过,公乘朔哪儿入不了手,能有公乘泽的支持,得到广平王府的支持也只是迟早的事。

    毕竟这王府,早晚都会是公乘泽的。

    公乘泽喜爱诗词歌赋,而这次诗会,便是机会。

    一想到这儿,皇后脸色黯然沉下。

    她能想到这些,瑾妃自然也能想到。

    看到皇后面露担忧,江雪柔声安慰道,“母后不必担心,雪儿有信心拿下魁首。”

    这么多年她努力学习这些,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凭这些出头。

    现在她已经靠这些拿下了太子,剩下的便是辅佐孟珏瑄走上皇位,这样她就能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人再敢轻视她。

    不时,宫女急急前来禀报,太子来到昭和宫请安,顺道接太子妃回府。

    回去的路上,江雪见孟珏瑄一脸心不在焉,她稍挪身子,挽起他的手臂,轻声婉腻道,“殿下有心事?”

    听见江雪声音,孟珏瑄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嗯,啊,爱妃说什么?”

    江雪脸上没有一丝抱怨,依然温柔眯笑着,“臣妾瞧着殿下似乎有心事。”

    孟珏瑄确实有心事,他在想江芝的事。

    今日在大殿内,若不是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绝不会相信那会是江芝做的事情。

    连广平王都来替她说话,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孟珏瑄摇摇头,微笑着,眼中满是爱意地望着江雪,“无事,许是今日太累有些乏了。”

    京都诗会,如期而至。

    广平王府外早早地就围满朝中勋贵的车马,公子小姐们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王府外的街道上一时热闹非凡。

    姜知前一天清算酒肆账册,熬了许久才回府休息。

    秋荷心疼郡主,便没忍心清早把人叫醒。

    诗会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议论起了这次魁首是谁。

    “我估计呀,这次比赛肯定又是广平世子获胜。”

    “谁说不是呢,世子当年那首《望月》至今无人超越。”

    “害,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世子这次不参加诗会。”

    “此话当真?”

    这话引来周围人目光,早听闻此次诗会奖励丰厚,世子不参加,这才能让众人有机会。

    盈儿服侍在江雪身侧,低声说道,“小姐,世子不参加比诗……”

    盈儿话还未说完,江雪冷眼打断,“有没有他,本宫照样能赢。”

    “不是听闻今日元熙郡主也会来吗?”

    突然,也不知谁冷不丁地提了一嘴,周围的话题再次转变。

    几位大家闺秀更是面露惊色,用绢帕捂嘴笑道,“江芝那草包也来参加诗会?怎么可能!”

    “江芝就一文盲,怕是连仄起平收都搞不明白吧。”

    这样的讽言,引起周围一时哄笑。

    白轻云靠躺在一处树冠上,听见下面的欢笑,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

    她顺手摘下树梢上还未熟透的果子,朝着那人群脚边砸去。

    被吓着的姑娘在树下发出一声尖叫。

    “谁呀!”

    说着,园中的客人往那树上望去。

    白轻云一身素色的纱裙,眉眼冷峻拒人千里,细长勾魂的丹凤眼直叫人挪不开眼。

    公乘泽在树下看得出来神,竟一点没反应过来此人会是自己最喜爱的画师。

    他走上前,语气恭敬,“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大人的千金?”

    白轻云忍不住白他一眼,声音极不耐烦,“没想到你不仅生活不能自理,脑子还不好使。”

    “你怎么说话的……”一旁阮宏还没说完。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公乘泽抬手将阮宏拦下,眼中虽惊异未褪,却还是恭恭敬敬行礼,“不知白掌柜前来,在下有失远迎,还望白掌柜不要见外。”

    对于公乘泽这样的态度,白轻云还算满意,撇过头去,发梢飞起,“罢了,说话难听不是你,我不会冲你发火。”

    生活不能自理,脑子不好使都骂了,这还叫不会发火?

    看着白轻云走去别处的背影,公乘泽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对于白轻云,他总是舍不得挪眼,之前他以为自己病了,怎会天天想着一个“男人”,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都有理有据。

    诗会开始,宾客们纷纷上座,只有元熙郡主的位子还是空的。

    孟珏瑄扫过一眼她的位子,眼中流露的神情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为了转移注意,他低身为身旁的江雪夹起一块桂花糕喂在嘴边。

    江雪有些愣神,还是含笑吃上一小口。

    此情此景,看得周围姑娘无一不羡慕。

    “太子与太子妃当真是郎才女貌恩爱至极呀!”

    “看着真是羡煞旁人。”

    “如此恩爱,难怪太子殿下会临阵换了婚约,这才好让江芝死了这条心。”

    “我可听说,那日长宁侯掀开盖头,差点儿被江芝刺死。”

    “啊,还有这档子事?”

    “嘘,宫里传出的消息,很难有假。”

    孟景皓坐在太子旁边的座位,全场端着酒盏喝酒。

    他对这样诗会不感兴趣,若不是母妃定要他来,他宁肯叫着朋友出去饮酒作乐。

    周围的低声议论吵得他耳朵疼,蹙了蹙眉,他不耐烦道,“诗会什么时候开始呀,本殿下都要困死了。”

    听见他话,公乘泽侧头对着阮宏低语,“郡主还没来吗?”

    孟洵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一是因为他不喜热闹,其次是,那个位置刚好能瞧见拱门外。

    迟迟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孟洵地神情越发失落。

    第一局比诗开始,众人以山水为题,肆意发挥,最后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家评判。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参加比诗选手的诗文陆续乘上,几息,桌案上已经堆满了书写的诗章。

    “来晚了来晚了。”

    姜知从门外提裙跑来,凭着大学体测八百米三分钟的成绩,她一口气冲进了院子,刹住停在大家面前。

    秋荷秋月跟在后面,根本追不上姜知的脚步,等她到园中凉亭好一会儿,两人才追上来。

    弯着身子,喘着粗气,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知望着上座的公乘泽,气喘吁吁地问道,“世子,你看我还有机会参加比诗吗?”

    公乘泽看见她先是愣住出神,好一会儿才回神,道,“比诗还未结束,郡主写诗便是。”

    “这怕是不合适吧,题目都已出这么久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外提前叫人作好背下来的。”孟景皓搅局道。

    客人们也是被他带着开始议论起来,场面一时连公乘泽都没能控制住。

    见世子为难,姜知只是淡然一笑,“那既然这样,这一局我的分不要了,从下一局开始如何?”

    比诗分为三轮,比分分别占总成绩的两成、三成、五成。

    姜知放弃第一轮成绩,相当于她的成绩最高也只能占到八成。

    孟景皓内心只觉好笑,元熙郡主才疏学浅的事人尽皆知,别说他不信了,这诗会上怕是就没人觉得她能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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