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下朝后，姜知无意地跟在若渊身后。
若渊如今在朝堂上存在感极低，校场教头的官位不高，他几乎都站在队伍的末尾。
平日里陛下若是不询问校场的事宜，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这位长宁侯。
“姜……”
“江芝。”
若渊的声音被孟珏瑄的声音盖去，姜知没有听见。
在若渊回头的时候，她也正巧将头转了过去。
孟珏瑄穿着红色的广袖外袍，腰封上嵌着几颗白玉雕饰，踏着月白云纹靴疾步上前，衣着服饰上都显出皇子身份该有的矜贵。
他的余光扫过一眼若渊。
若渊收起目光，冷声道，“我先回去了。”
没等姜知回答，他转身就走。
姜知蹙了下眉。
今天谁又惹他了？
“恭喜，这次得偿所愿。”孟珏瑄脸上挂着笑，很是温柔，像邻家的哥哥。
姜知愣了下，礼貌了地回礼道，“谢太子殿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这疏远身份的回礼，孟珏瑄本已提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你……没，没事了。”
“殿下若是没事，在下就先告退了，夫君还在宫门外等我。”说完，姜知再次恭敬告辞。
孟珏瑄的视线落在姜知那头华丽繁复的步摇上。
金丝缠绕，宝石镶嵌。
以前的江芝，为了模仿江雪，从来不会戴如此精致的簪子。
回去的路上，姜知同若渊坐在车上，两人皆是一语未发。
对于他这样阴晴不定的脾性，姜知已是见怪不怪，因此倒也没往深处想。
她随手翻开自己私下调查的结果，脑子不由沉思起来。
确实有法子解决市舶司账务的问题，可现在最麻烦的是，这账怕是没那么好查。
直到马车停下，姜知正想问若渊今日要不要一起用膳。
臧河却已从一旁牵出了马匹。
若渊二话没说，跃身跨上马背，长鞭破空发出一声低鸣，而后便是扬尘而去。
秋月手肘抵抵秋荷，轻声问道，“姐姐，侯爷是不是生气啦？”
秋荷摇摇脑袋，上朝发生的事他们做下人哪里知晓。
不过看侯爷的样子，确实有什么事儿。
可想着，她又看向姜知。
姜知蛾眉微皱，一脸沉思，余光与秋荷对上才茫然问道，“怎么了？”
看夫人的样子，怕是也问不出来侯爷为啥生气。
翌日任职，姜知去到市舶司后果真如自己所料。
从她跨入市舶司大门到现在，除了个引路的小厮，便没人前来理会。
“秋荷，去把管账是师爷请来。”姜知坐在书案前，手里的茶盖扶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这杯茶喝完，秋荷才领着个走路慢慢悠悠的瘦老爷子进来。
他罩着一件灰色长袍，花白且寥寥无几的头发高高竖起，脸上皱纹宛如深壑，眯笑时堆积在一块儿。
姜知瞧了眼他，内心只觉这京都城的风怕是都能给这大爷吹散架了。
见到新来的大人是位女子，师爷草草地行了个礼。
声音漠然，“不知大人唤在下所谓何事？”
姜知看着他这样，不由一笑。
她倒是没有急着吩咐他做事，而是将他请到面前坐下。
“候师爷，久仰久仰，在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找师爷了解了解情况。”她态度谦和，面容带笑。
师爷睨她一眼，极不情愿地开口问道，“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什么呀。”姜知自语，“就说说各位大人的家人吧。”
此话一出，侯师爷瞬间变了脸色。
脸猝然转过，眼中充满恶狠。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姜知缓缓站起身，步伐悠悠地走到案台前，玉指一寸一寸划过桌面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水痕。
她还未开口，满堂就已安静下来。
“威胁呀，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姜知眼帘一撩，一双冷艳明亮的眸子望向那些人。
所有官员皆停下手中事宜，抬头看向姜知。
他们也没料到，姜知来此的第一步就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们把东西拿出来。
毕竟这市舶司已经换了几次检查的官员，最后不是被贪污同化，就是被他们气走。
现在的市舶司可谓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这些姜知都非常清楚，要想和这些无赖打交道，那她只能比这群人更无赖。
那家属威胁，怕是没哪个上司能干出这种事。
可姜知是谁，什么样的地痞无赖她没见过，她就是从那种地方爬出来的。
那时，周围的人总嘲笑她身上有股垃圾气，起初她还反驳。
到后来，她便是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无赖。
她脸上带着笑，气息却是让人觉得寒意凛然。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嘀咕了句，“一届女流不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官场混迹，陛下此举当真是有辱没了我们这些读书人。”
姜知瞥眼一盯，淡然只道，“看来各位大人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
说着，她视线扫过每个人脸，“大人们应该知道元熙郡主的脾气的，如今在下已不是郡主，可我还是江芝呀。”
江芝，草菅人命的恶名早已是人尽皆知。
不待那些官员回神，市舶司外就冲进来一群人。
侍卫们没拦住，有几人跑了进来。
下人们瞧见堂上立身的姜知，眼中恐惧瞬间流露，而蹑手蹑脚地跑到自家主子旁，附耳低语。
各位大人听完脸色顿时一变，几人迅速拍桌站起，“你这毒妇，将我孩儿还来！”
“赶紧的，否则我们这就上报陛下。”
姜知不怕他们告，准确来说她应该是希望他们告知陛下。
她正好还没找到理由查理账簿，这些人告上去，倒是正好多了理由。
不待那些人说完，她便冷声道，“那你们告去吧，告完我依旧要我想要的东西。”
“你！”几个文官哪里碰到过这样无礼的话，手指着姜知面色铁青。
旁边一位官员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各位大人，依下官看，市舶使这是想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就是，大人莫不是想让市舶司来次大换血，好安排太子殿下那边的人进来。”
几位官员闻言后，声音哀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无数道目光落在姜知身上。
姜知只是冷眼回视，一句话未说。
当初陛下任命时，太子确实是全力力保，原本即便是没什么，现在怕是也说不清楚了。
况且昨日下朝，太子当着下朝那么多官员的面与她攀谈，要说她不是太子一党的，怕是也没人信。
当今皇帝一直忌于结党营私，他们这么一说，倒是反把矛头指向了姜知。
只可惜他们这法子用错了人，姜知本就那边的人也不是，市舶司有太子的人也有二皇子的人，她再次是打算两边的人一块儿收拾。
她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大人们若是这样想，本官也没有法子，要不你们现在就上书陛下，让陛下亲自定夺。”
那些官员没想到姜知会如此坦然。
毕竟从明面上看，姜知确实像是太子的人。
当初她追求太子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太子对她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说是没什么，怕是傻子才会信。
一群满腹经纶的文官被姜知怼得哑口无言，到最后只能说她是一介女流，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姜知反倒没有气急败坏，而是一脸淡然地将身子靠着桌沿，看着这群人唇枪舌战。
待最后一人说完停下，大厅内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姜知把市舶使的腰牌扣在桌上。
“说完了吗，没说完的话你们继续，你们今日是要闹到皇上那儿，还是要去请左相来主持公道，我都可以。”
说着，她将腰牌翻过来，牌面上明晃晃写着“市舶使”三字。
她接道，“总之，我要看到我要的东西。”
姜知此等的态度已是在给他们最后的机会，她要找到真正的帐册，这东西，只有他们才知道在哪儿。
从她对历来市舶使检查的帐册来看，那些东西应该不是真的，真正的帐册在哪儿，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
“你！”几位年长的朝臣被姜知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天若是见不到东西，各位大人应该能猜到是什么后果。”
侯师爷回过神，沉声道，“大人息怒，下官明日就把您需要的东西送去。”
姜知朝他莞尔，“那就有劳师爷了。”
说完，她没再久留，带着两丫头走出大厅。
但转角时，姜知余光瞥见了侯师爷那狡诈的笑。
此前几任官员周旋在这儿都无果，姜知当然不信这群人会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
不过也无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秋荷，晚些时候让亢跟上这人，务必要把东西给我截下。”
“是。”
亢正是龙吟阁二十八星宿主位之一，也是江芝起初欺负过的那乞丐。
这事儿说来也是巧合，姜知本是没有特意去寻龙吟暗卫的，却不曾想，这一道反变成了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年龙吟暗卫在京都城一夜消失，想必其中有大半的人应该还留在这里。
二十八星宿能力特殊，没人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
亢的轻功远超一般习武之人，此次侦探消息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拜托给了他。
入夜后果然不出姜知所料。
侯师爷被抓了。
若渊如今在朝堂上存在感极低，校场教头的官位不高，他几乎都站在队伍的末尾。
平日里陛下若是不询问校场的事宜，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这位长宁侯。
“姜……”
“江芝。”
若渊的声音被孟珏瑄的声音盖去，姜知没有听见。
在若渊回头的时候，她也正巧将头转了过去。
孟珏瑄穿着红色的广袖外袍，腰封上嵌着几颗白玉雕饰，踏着月白云纹靴疾步上前，衣着服饰上都显出皇子身份该有的矜贵。
他的余光扫过一眼若渊。
若渊收起目光，冷声道，“我先回去了。”
没等姜知回答，他转身就走。
姜知蹙了下眉。
今天谁又惹他了？
“恭喜，这次得偿所愿。”孟珏瑄脸上挂着笑，很是温柔，像邻家的哥哥。
姜知愣了下，礼貌了地回礼道，“谢太子殿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这疏远身份的回礼，孟珏瑄本已提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你……没，没事了。”
“殿下若是没事，在下就先告退了，夫君还在宫门外等我。”说完，姜知再次恭敬告辞。
孟珏瑄的视线落在姜知那头华丽繁复的步摇上。
金丝缠绕，宝石镶嵌。
以前的江芝，为了模仿江雪，从来不会戴如此精致的簪子。
回去的路上，姜知同若渊坐在车上，两人皆是一语未发。
对于他这样阴晴不定的脾性，姜知已是见怪不怪，因此倒也没往深处想。
她随手翻开自己私下调查的结果，脑子不由沉思起来。
确实有法子解决市舶司账务的问题，可现在最麻烦的是，这账怕是没那么好查。
直到马车停下，姜知正想问若渊今日要不要一起用膳。
臧河却已从一旁牵出了马匹。
若渊二话没说，跃身跨上马背，长鞭破空发出一声低鸣，而后便是扬尘而去。
秋月手肘抵抵秋荷，轻声问道，“姐姐，侯爷是不是生气啦？”
秋荷摇摇脑袋，上朝发生的事他们做下人哪里知晓。
不过看侯爷的样子，确实有什么事儿。
可想着，她又看向姜知。
姜知蛾眉微皱，一脸沉思，余光与秋荷对上才茫然问道，“怎么了？”
看夫人的样子，怕是也问不出来侯爷为啥生气。
翌日任职，姜知去到市舶司后果真如自己所料。
从她跨入市舶司大门到现在，除了个引路的小厮，便没人前来理会。
“秋荷，去把管账是师爷请来。”姜知坐在书案前，手里的茶盖扶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这杯茶喝完，秋荷才领着个走路慢慢悠悠的瘦老爷子进来。
他罩着一件灰色长袍，花白且寥寥无几的头发高高竖起，脸上皱纹宛如深壑，眯笑时堆积在一块儿。
姜知瞧了眼他，内心只觉这京都城的风怕是都能给这大爷吹散架了。
见到新来的大人是位女子，师爷草草地行了个礼。
声音漠然，“不知大人唤在下所谓何事？”
姜知看着他这样，不由一笑。
她倒是没有急着吩咐他做事，而是将他请到面前坐下。
“候师爷，久仰久仰，在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找师爷了解了解情况。”她态度谦和，面容带笑。
师爷睨她一眼，极不情愿地开口问道，“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什么呀。”姜知自语，“就说说各位大人的家人吧。”
此话一出，侯师爷瞬间变了脸色。
脸猝然转过，眼中充满恶狠。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姜知缓缓站起身，步伐悠悠地走到案台前，玉指一寸一寸划过桌面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水痕。
她还未开口，满堂就已安静下来。
“威胁呀，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姜知眼帘一撩，一双冷艳明亮的眸子望向那些人。
所有官员皆停下手中事宜，抬头看向姜知。
他们也没料到，姜知来此的第一步就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们把东西拿出来。
毕竟这市舶司已经换了几次检查的官员，最后不是被贪污同化，就是被他们气走。
现在的市舶司可谓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这些姜知都非常清楚，要想和这些无赖打交道，那她只能比这群人更无赖。
那家属威胁，怕是没哪个上司能干出这种事。
可姜知是谁，什么样的地痞无赖她没见过，她就是从那种地方爬出来的。
那时，周围的人总嘲笑她身上有股垃圾气，起初她还反驳。
到后来，她便是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无赖。
她脸上带着笑，气息却是让人觉得寒意凛然。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嘀咕了句，“一届女流不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官场混迹，陛下此举当真是有辱没了我们这些读书人。”
姜知瞥眼一盯，淡然只道，“看来各位大人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
说着，她视线扫过每个人脸，“大人们应该知道元熙郡主的脾气的，如今在下已不是郡主，可我还是江芝呀。”
江芝，草菅人命的恶名早已是人尽皆知。
不待那些官员回神，市舶司外就冲进来一群人。
侍卫们没拦住，有几人跑了进来。
下人们瞧见堂上立身的姜知，眼中恐惧瞬间流露，而蹑手蹑脚地跑到自家主子旁，附耳低语。
各位大人听完脸色顿时一变，几人迅速拍桌站起，“你这毒妇，将我孩儿还来！”
“赶紧的，否则我们这就上报陛下。”
姜知不怕他们告，准确来说她应该是希望他们告知陛下。
她正好还没找到理由查理账簿，这些人告上去，倒是正好多了理由。
不待那些人说完，她便冷声道，“那你们告去吧，告完我依旧要我想要的东西。”
“你！”几个文官哪里碰到过这样无礼的话，手指着姜知面色铁青。
旁边一位官员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各位大人，依下官看，市舶使这是想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就是，大人莫不是想让市舶司来次大换血，好安排太子殿下那边的人进来。”
几位官员闻言后，声音哀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无数道目光落在姜知身上。
姜知只是冷眼回视，一句话未说。
当初陛下任命时，太子确实是全力力保，原本即便是没什么，现在怕是也说不清楚了。
况且昨日下朝，太子当着下朝那么多官员的面与她攀谈，要说她不是太子一党的，怕是也没人信。
当今皇帝一直忌于结党营私，他们这么一说，倒是反把矛头指向了姜知。
只可惜他们这法子用错了人，姜知本就那边的人也不是，市舶司有太子的人也有二皇子的人，她再次是打算两边的人一块儿收拾。
她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大人们若是这样想，本官也没有法子，要不你们现在就上书陛下，让陛下亲自定夺。”
那些官员没想到姜知会如此坦然。
毕竟从明面上看，姜知确实像是太子的人。
当初她追求太子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太子对她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说是没什么，怕是傻子才会信。
一群满腹经纶的文官被姜知怼得哑口无言，到最后只能说她是一介女流，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姜知反倒没有气急败坏，而是一脸淡然地将身子靠着桌沿，看着这群人唇枪舌战。
待最后一人说完停下，大厅内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姜知把市舶使的腰牌扣在桌上。
“说完了吗，没说完的话你们继续，你们今日是要闹到皇上那儿，还是要去请左相来主持公道，我都可以。”
说着，她将腰牌翻过来，牌面上明晃晃写着“市舶使”三字。
她接道，“总之，我要看到我要的东西。”
姜知此等的态度已是在给他们最后的机会，她要找到真正的帐册，这东西，只有他们才知道在哪儿。
从她对历来市舶使检查的帐册来看，那些东西应该不是真的，真正的帐册在哪儿，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
“你！”几位年长的朝臣被姜知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天若是见不到东西，各位大人应该能猜到是什么后果。”
侯师爷回过神，沉声道，“大人息怒，下官明日就把您需要的东西送去。”
姜知朝他莞尔，“那就有劳师爷了。”
说完，她没再久留，带着两丫头走出大厅。
但转角时，姜知余光瞥见了侯师爷那狡诈的笑。
此前几任官员周旋在这儿都无果，姜知当然不信这群人会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
不过也无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秋荷，晚些时候让亢跟上这人，务必要把东西给我截下。”
“是。”
亢正是龙吟阁二十八星宿主位之一，也是江芝起初欺负过的那乞丐。
这事儿说来也是巧合，姜知本是没有特意去寻龙吟暗卫的，却不曾想，这一道反变成了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年龙吟暗卫在京都城一夜消失，想必其中有大半的人应该还留在这里。
二十八星宿能力特殊，没人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
亢的轻功远超一般习武之人，此次侦探消息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拜托给了他。
入夜后果然不出姜知所料。
侯师爷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