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娅穿上皮靴,准备去联系拳击,汤姆见状便走来,嘴角微微上扬,道:“稍等一下,塞西莉娅,我也要出门。”

    塞西莉娅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和惊讶,定格在普通的好奇,笑道:“什么事?”

    “没事情难道不能出去了?”他悠悠地说,提起一把黑色遮阳伞,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他率先推开门,等她出门后才跟出来关门。

    能让他放弃惰怠生活的原因只有一个,且很简单,也就是偶然往窗外一瞥,注意到的好天气。

    不出乎他意料,屋外是一个景色正好的秋日,天色湛蓝却不炎热,阳光灿烂却不刺眼,将舒适和明媚结合得恰到好处。

    这时候还不出门未免有些浪费,他站在门口,嗅到远方飘来的果香,心情也不禁轻松起来,对着塞西莉娅伸出手,轻笑道:“走吧……”

    一声难以察觉的噗叽声忽然穿了,黏糊糊的音效让人联想起不好的事物,他只觉头顶一片温热,然后转凉。

    塞西莉娅惊呼一声,倒退一步,又上前掏出手帕按着他肩膀擦拭,不出意外地沾上了白灰的粘稠物。

    汤姆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兴致毁得一干二净不说,比平常还加了几分恶心。有一瞬间他绝望地确信:这头发不能要了。

    他沉默一下,轻声说:“看来今天我不宜出门,既然是天意,我还是不去了。”

    他毫不犹豫地退了回去,一刻不停地冲去盥洗室,准备整个一丝不苟地清洗一遍,并克制住剪头发的冲动。

    他觉得恶心感减了几分,才勉强走出来,决定喝杯咖啡来缓一下。

    这是他的悠闲时刻,虽然他每时每刻都挺闲的,但咖啡独特的香气和午后的阳光更容易滋生慵懒的心态,一般这种时候也没人会来打扰他。

    但今天他刚坐下,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娇滴滴地呼喊,“来呀~快活呀~”

    汤姆:……

    接着窗外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女人似乎是专业的,声音响亮浪当,男人好像年纪大了,时不时痛苦喘息。

    这刺激的组合让他拿着咖啡的手渐渐有点抖,忍无可忍地掏出手枪,推开窗户,准备看看那些不要脸的在他家门口开车,并进行恰当的制止。

    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刚才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暂停的录音带。

    他皱了皱眉,举起手枪,稍稍探出身。

    “啪唧”

    汤姆僵住了。

    他好像不敢相信刚刚的事实,过了一会才猛然回神,差点当场恶心地吐出来,用力关上窗户,飞一样跑进盥洗室。

    结果他的整个下午都在此消磨。

    小汤冷眼目睹了一切,作为孝顺的好孩子,他乐得眉开眼笑,满意地回到自己房间掩嘴暗笑。

    “你在高兴什么?”

    汤姆森森的声音传来。

    他一个激灵,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拉开门,抬起头露出讨好的笑,一声爸几乎脱口而出,又卡在喉咙。

    走廊空荡荡的,卫生间亮着灯,水声哗哗不绝。

    他赶紧左右看看,确保没人看见他出糗,松了口气,小心地轻轻关上门,关了大半时,透过门缝看到汤姆擦着头发推门出来。

    说是迟那时快,一阵清脆的笑声轰然爆发,和他刚才一般无二,只是放大了几倍,近在咫尺,来势汹汹。

    汤姆猛然看过来,和小汤对上了眼神,无需多言。

    接着,小汤当着他的面,眼睁睁看着门关上了,就好像畏罪潜逃似的。

    在门关上的一刻,小汤已然豁然醒悟,面色死灰。

    那个念头在脑海里旋转,他知道,完了。

    作为补救,他为了显得比较问心无愧,重新打开了门,对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的汤姆乖巧一笑。

    汤姆眯着眼睛,左脚不耐地敲了敲地,轻轻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小汤立刻低下头,小声说:“爸,我错了。”

    “我保证下次偷笑你时含蓄点。”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睁大眼睛,一人惊讶中夹杂着恐惧,一人惊讶中愤怒逐渐升高,汤姆刚想发作,看到小孩脸色苍白,两手揪着衣襟,似乎还微微发抖。

    他神色软了软,低声说:“里德尔,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小汤绞尽脑汁,思考着躲过一劫的方法,就听见他的声音稚嫩清晰地说:“哟~平常凶得跟个什么似的,什么时候这么人模狗样的了?”

    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小汤听了都觉得火大,他大脑一片空白,茫然抬头,嘴唇颤抖,“那个…爸……我…”

    汤姆脸色一黑,皱了皱眉。

    空气深海般压抑冰冷,小汤恐慌地看着汤姆,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

    出乎意料,汤姆只是阴沉地看了看他,便转身离开,丢下一句他听上去无比安心的一句话,“把课文抄三遍,晚上给我。”

    这个结果已经大大好于他设想的,他松了口气,立刻关上门,目光一瞬间冰冷,扫视周围,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想要干什么,都给我出来!”

    声音响起,依旧是汤姆的声音,只是掐的尖了有些失真,显得诡异,“我就在你身边,不信你回头。”

    小汤扭过头,全身紧绷戒备。

    没有,什么都没有,房间跟刚才一样普通。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仔细地看过每一处,却一无所获。

    “哎呦呵呵呵呵呵呵看这傻孩子,我让回头就回头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声音听上去乐不可支,小汤一僵,感觉自己脸微微发烫,恼羞成怒,更加发狠地说:“别让我亲手找出你,难道你不敢见我?”

    “多大一个小豆丁,也敢跟我玩激将法?嘿,我就不出来,就是玩,啦啦啦。”

    说完这句话,房间里一片寂静,无论小汤干什么,那个声音也不再吱一声,他只得带着火气坐到书桌前,开始抄书。

    晚上,塞西利娅心血来潮,决定收拾自己的首饰,忽然发现多了一个空位,脑子呆了一瞬。

    她在四处摸了一遍,地上柜子上轮流找了一轮,起身时脸上透露着怀疑人生,又仔细看了眼自己的首饰盒,凭着模糊的记忆依稀断定是个红宝石项链。

    不应该,她很少动这些东西,理论上不可能随便丢在哪里忘了。

    她不解地又满屋子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倒热出了一身汗。

    小汤路过,问她怎么了。

    “我的项链好像不见了,你看见…”见他脸色一变,她愣了下,笑着说:“跟你没关系,你玩你的去吧,我再找一下,也没什么,就是丢了有点可惜。”

    他这才平静下来,她转过头去客厅找,他看着她背影,思索了一下,问道:“是什么样子的项链?”

    她回身比划,“红色的,体积忘了,什么形状也忘了。”

    小汤对她细致的描述无话可说,她不抱什么希望地笑笑,准备离开,却听到他悠悠地说:“我想我找到它了。”

    “?在哪?”

    他冷静淡定地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头上。”

    塞西利娅摸了摸自己的辫子,摸到冰冷的金属一顿,拿下来放在眼前观察,还真是她的项链。

    小汤骄傲地哼了一声,得意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想到把它和发绳混在一起。”

    塞西利娅沉默了一下,“实话说,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她把项链收好,下楼准备开始晚餐,她随便洗了个手,正准备坐下,又停下来。

    她记得她把餐具放好了,问题来了,她餐叉呢?

    她的目光盯上了一直在旁边坐着的汤姆。

    “汤姆,你看到我的餐叉了吗?”

    汤姆从报纸上抬起头,四下扫了一圈,然后定在她的脸上,原本闲适的表情逐渐诡异,“看到了,在你头上。”

    塞西莉娅闻言眉头一皱,汤姆站起身,从她的辫子里缓缓抽出一个餐叉,两人看着一齐陷入沉默。

    半晌,汤姆迟疑地笑了笑,违心地说:“真是…很奇妙的想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塞西莉娅盯着他,“不,这回真的不是我。”

    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到晚饭上,略一沉吟,做出决定:“算了,管他的,先吃饭吧,凉了要不好吃了。”

    晚餐时间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饭后她去花园散步,回来时父子都在客厅,小汤眯了眯眼,“塞西莉娅,你头上那是什么?”

    汤姆也看过去,神色一凛,“塞西莉娅,别动!”

    然而她已经动了,迅速伸出手熟练地摸向头顶,还没碰到便有个东西抢先撞到她手上,她仿佛头顶长着眼睛,跟着跳了起来,在空中毫不留情地捉住那团白色固体,拖到眼前双手掐住不放。

    这下三人都看明白了今天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只白金色的鹦鹉,毛发溜光水滑,被她抓在手中炸的像个愤怒小鸟,口中各种声线骂骂咧咧不停,时而中年男子破口大骂,时而小孩婴儿啼哭,时而女子连哭带吗,一个鸟做出了一个村的效果,比小汤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汤姆从她手中接过,有技巧地捏住翅膀,拿在手里看了看,面露微笑,磨着牙说:“我还没有吃过炖鹦鹉呢,今天倒是有机会试试。”

    鹦鹉仿佛听懂了,骂的更大声了。

    塞西莉娅一把夺过去,抱在胸前,坚定地说:“不可以,我要养它。”

    汤姆好像噎了一下,恼火地说:“我可不要和它共处一个屋檐之下。”

    “那就养在院子里,但我要养,”她固执道,轻柔地抚摸着鹦鹉,在她手下,它渐渐安静下来,收敛羽翼。她抱着它凑上前一步,两眼闪闪发光,幸福地说:“亲爱的,你懂什么是一见钟情吗,它好漂亮,我觉得我一见钟情了。”

    汤姆盯着她,与她僵持一会儿,败下阵来,坐在沙发上,嘟囔道:“放着温驯可爱的宠物不选,只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哼,小心被狗咬死,我可不管。”

    她微微一笑,慈爱地看着那只鹦鹉,准确地说是它的脑袋,她伸手摸了摸,压下那块翘起长毛,接过一抬手,它又不屈地翘了起来。

    她的眼神愈发火热,夹杂了些小汤看不懂的东西,她郑重地说:“我要叫它盖勒特格林德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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