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惹得苏岁安火气蹭蹭往上冒。

    “我说没用就没用啊,你还要我怎么证明?从我走进来的监控开始每一帧每一帧反复观看吗?”

    或许是苏岁安忽然情绪爆发有点吓到几个人,几个人瞬间张着嘴没说话。

    “我就说说而已...”林清水开始和稀泥。

    “说说而已?”

    苏岁安无话可说直接下床,再一气之下跑了出去。

    其实不是被气的,苏岁安才问了赵慧芳苏国强的检查结果怎么样,赵慧芳回复让她不要问了,等放假回来告诉她。

    她一猜就知道没好事,也顾不上自己那些破事,心里像被拉扯着,怎么也不舒服,刚好洪佳琪点了个火,她蹭一下就燃了。

    宿舍门被砰一声关上,夜晚七分静,关门的巨响让栖伏在枝丫上的麻雀都惊醒,凄惨地叫了几声。

    苏岁安一口气爬下五楼,脸上湿乎乎的,手背胡乱一糊,一手的水。

    出来没带外套,只穿了一件粉色睡裙。

    忍着哭声,最后苏岁安无力地靠着宿舍大门阶梯坐下。

    月色凉薄,路人了了。

    苏岁安不敢放声哭泣,只敢咬着手背轻轻抽泣,肩膀随着一上一下。

    清城的八月底夜晚还透着一股凉意,往常锦江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热了。

    猫咪在黑暗里追丢了目标,无助地四处乱窜,也许今晚它又该饿肚子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好像一双熟悉的球鞋停在她不远处,接着,那只本应该镶嵌在钢琴琴键之上的手递了包纸巾过来。

    “谢...谢谢。”

    苏岁安接过纸巾,下意识地把脸埋在头发里,用力擦眼泪。

    “别太用力,会损伤毛细血管。”

    “啊?什么?”

    苏岁安忽然抬头,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周榆的视角里,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忽然抬头看过来,接着女生带着哭后有点娇气的声音开始说话。

    周榆把目光移开了。

    “没什么。”

    “哦”

    苏岁安还在规律地抽泣,周榆也一直站在边上没走。

    她却以为他怕她出事才没走的,于是又带着鼻音抬头对他说,

    “你走吧,我没事了。”

    周榆站在路灯下,光晕在脸上化开,显得他整个人都扑朔迷离。

    关于这个人,她有太多一知半解。

    在医院遇到真的是因为得病了吗?可在街道里拿着篮球的也是他,明明如此生龙活虎。

    还有,他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恰好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那么恰好,又让她在最狼狈的时候碰上。

    “哭什么?”

    苏岁安以为他终于要走,可事实是,他明明可以不管却还要问她哭什么。

    苏岁安咬了咬后槽牙没说话。

    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无由来地怨气上头,苏岁安反应过来却后悔不已。

    忽然一束强光打在两个人身上,苏岁安终于看清他的表情。

    接着是来自生管阿姨的怒吼,

    “都几点了还在外面谈情说爱,几年几班的名字都报上名来!”

    苏岁安立马站起来,她努力摆手解释,

    “阿姨!我们没有!”

    生管气在头上,听不进去一点话。

    “哪个年级的?”

    “高一。”

    周榆淡定地回了句。

    还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苏岁安倔强地偏开头不看他。

    “哪个班的?”

    小姑娘只好认命似地低下头。

    “五班。”

    生管记录完敲着板子挨个警告,

    “才高一啊!第一天开学就这么按耐不住是吧?要不给你俩单独开一间慢慢聊?”

    苏岁安立马把头摇成花鼓。

    “不麻烦了阿姨。”

    “还知道麻烦!啊?都各自滚回自己宿舍去,明天名单我会报给班主任处理。”

    “啊——”

    苏岁安急了,看着周榆,他倒是淡定。

    “啊什么?还不回去啊?”

    “回,马上回。”

    苏岁安立马往楼上跑,推开宿舍门时候宿舍已经熄灯。

    她悄悄爬回自己的床上,脑袋里尽管风起云涌这一天也即将结束。

    她不敢期待明天,只能自认今天倒霉。

    睡前收到赵慧芳的短信,

    {忘了说,你书包里给你放了个平安符,上周你外婆上寺庙给你求来的,可以保平安。}

    夜色渐深,临窗床位依旧没睡着,苏岁安回了个消息把手机贴近心口,半天依旧没有困意。

    脑海里还在重播那个抽帧画面,医生在摇头,有人在叹息...

    画面一转,少年站在光影下,手里转着个篮球,身姿清浅,濯濯而立。

    那画面挥之不去,让苏岁安渐萌生警觉之意。

    之前在锦江读书,林梅青喜欢上高年级的一个学长,默默暗恋了两年,林梅青也成功从年级前50的榜落到了后50,同时,林梅青的表白不告而终。

    那段时间林梅青情绪十分低落,苏岁安见到她不是在掉眼泪就是在叹气。

    她问林梅青,“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吗?”

    林梅青摇头,她说,“其实我难过大多不是因为爱而不得,而是后悔。在喜欢他的时间里,我竟然为了他放弃了我自己,这个代价太大了。”

    苏岁安从来没喜欢过别人,她问林梅青,“那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林梅青回答,

    “喜欢啊,就是你会不自主地想到他,只要他看你一眼,就能开心得在心里给自己放个烟花。”

    会不自主想到他。

    什么东西嘛~

    苏岁安翻了个身,试图把那些奇形怪状的想法压下去。

    自身难保的人,哪还有能力喜欢别人。

    听着舍友均匀的呼吸声,她迟迟无法入睡,今天和舍友吵了一架,又因为迟到在班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有交到朋友,甚至...似乎没人喜欢她。

    “唉~”

    又翻了个身。

    带着夏日的燥热和阳台潮湿的闷热水汽,苏岁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新的一天恍恍惚惚,阳光晒在脸上一开始懒洋洋的,苏岁安昏昏欲睡,连教官点她名字她还慢了半拍被身边同学撞了撞肩膀才反应过来。

    “到!”

    “到什么到?”

    全班的目光又聚集在苏岁安身上,各自却已经见怪不怪,都把她当做放松休息的笑柄看。

    苏岁安却一头雾水,昨晚没睡好还哭了,一早上起来眼皮酸胀得离谱。

    “教官让你和温灿换个位置。”身旁“小卷毛”善意地小声提醒了一句。

    苏岁安听懂了,扭头。

    但...温灿?是哪一位?

    此时右侧走来个女生,女生比她要高一点,没有一点碎发在耳侧,标准大双眼皮,天生一副标准优秀学生模样。

    “三排右二同学,后退一步去二排右二。”

    温灿站过去那时候,苏岁安后退。她观察了所有人的反应,没人不满,也没人嘲笑她就像她当初站过去那般。

    就仿佛,人生来不是平等的,有些嘲笑只对人不对事。

    “温灿,周榆,你们两个出列。”

    教官把两人叫出来,两个人并排面对队伍站着。

    苏岁安听见了队伍里有人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好配哇。

    从客观上来讲,是真的。

    郎才女貌,没什么可挑剔的。同样的是,两个人都光芒万丈,就好像天生就该站在山顶让人仰望的人。

    “你们俩形象最好,就做咱们5连的标兵,一起带领大家配合着完成后天的汇报表演。”

    教官满意地看着“左膀右臂”,像是有了得力助手笑得一脸春风。

    有人在底下说了句,“结婚现场”

    苏岁安发觉自己的手下垂太久几乎麻木,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天气又似乎太过炎热,她睡意全无,心里空落落的。

    苏岁安在队伍里努力踢腿,汗水落在眼睛里,又像是落在了心里,酸涩痛痒。

    下午因为下了雨没能军训,全班级在教室里自习。

    下课间隙,苏岁安被同桌喊了声,“班主任喊你去办公室。”

    苏岁安一知半解地放下笔从教室后门绕出去,台风天,近处几棵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雨水洒进教学楼,地板楼梯都湿了一片。

    苏岁安伸手把碎发往耳后掖了掖,小心翼翼地往楼梯下去。

    正巧温灿从楼下抱着一大叠卷子上楼,苏岁安立马低头避免与她打招呼的尴尬场面。

    温灿果然没跟她打招呼,两人擦肩而过。

    苏岁安正松了口气,脚边忽然飘过来几张卷子,洁白的卷子立马被雨渍打湿。

    她侧头一瞥,看见温灿正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捡卷子。

    苏岁安脚下一顿,下意识有下蹲伸手捡卷子的意识,即便腿已经曲了一半,苏岁安还是没有伸手捡起卷子。

    耳畔幽幽升起那些人的话,

    天生一对啊。

    结婚现场。

    她们叫嚣着仿佛她是个垃圾,

    她算什么啊?

    你看她那样,外地来的吧

    她凭什么?

    是啊,我凭什么啊。

    苏岁安内心嘲笑自己,是啊,既然我那么“卑微阴暗扭曲”,我哪里配得上帮她捡卷子?

    会有更“高尚”的人帮她的。

    于是,苏岁安快速直起腰,风一吹,脚边的卷子移了位置,苏岁安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

    洁白的纸卷上留下半个模糊的脚印。

    苏岁安转过弯下楼梯,抬眼那刻,撞上周榆投来的目光。

    出于心虚,她几乎下意识地避开他快速下楼梯。

    急中出错,苏岁安记得自己紧抓着栏杆,尽管栏杆湿滑,她确认自己后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她往前倾倒。

    还来不及出声,苏岁安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跌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她睁开下意识紧闭的双眼,再一次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周榆。

    尖锐的下巴和鼻尖,表情清冷而疏离。

    苏岁安被周榆捏着肩膀站直,她看着他,几乎以哀求的目光。

    她不确定周榆看到了什么,或许刚才自己阴暗扭曲的一面已经完全被暴露在他眼底吧。

    或许,他现在正在对她感到失望,他会知道,他一直以来帮助的那个人是如此自私自利。

    苏岁安眼神光暗了暗,是因为周榆根本没看她,他的目光偏了偏,落在了她身后。

    苏岁安从上面下来,她自然知道上面站着的人是谁。

    是温灿啊。

    “谢谢。”

    苏岁安退了两步跑开。

    她甚至没有多回头一眼,扎高的马尾不断地拍打脸颊,苏岁安感受不到痛,却感受到火辣滚烫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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