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救我家人 ,便是救你……”

    在一道缥缈又空灵的淑雅女声中,那语气流露着千般不舍,万般不敢甘,周梓月从无边黑暗中惊醒。

    她刚睁眼,咽喉就冲上一股气,不住咳嗽,天玄地转。

    这时,忽的响起一道喜极的脆声,:“四姑娘!四姑娘醒了!!!”

    她强撑着眼皮,意识迷迷糊糊。

    什么四姑娘?

    灾难的巨大冲击还在身体中震动,灵魂似乎都被撕裂了。

    无边的疲惫支配着周梓月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只有闭上眼,才能得到暂时的解脱。

    眼前的光线慢慢地挤成一条细缝,最终被挡在眼帘之外。

    彩云欣喜万分,但瞧着四姑娘又似平日一般安静的躺在床上,一颗刚落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她试探着唤了声:“四姑娘?”

    立冬后,姑娘落水,受了风寒,一夜的高烧,迷迷糊糊的说了些胡话,从此就再也没有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三旬了。

    天寒气冷的,屋子里烧着地暖和碳火,请了多少明医,各种名贵的药材都试了,姑娘却一点也不见好。

    这会儿醒了,但眨眼睛的功夫又睡着了,彩云都怀疑刚才是她梦魇了,实则姑娘根本没有醒。

    她不敢妄自把消息传去给太太,怕太太空欢喜一场,思虑过后,继续守在塌边的厚被褥上值夜。

    日升枝头,周梓月懒懒地打了一个哈切,下意识地去枕边摸手机。

    半天都摸不到手机的踪影,她急得睁开眼,当既愣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穿越了!

    思绪渐渐回笼,昏沉的脑海渐渐拼出回忆。

    她出差半道,遭遇灾难,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满飞机都是刺鼻的烟雾。

    那是一场,极其残忍的灾难。

    到这儿,周梓月想起两鬓斑白的父母,心像是被狠狠摔出来一般抽痛,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下。

    周梓月伸出两根眼泪一般冰凉的手指擦拭眼泪,再次感受温热的鼻息与还在跳动的胸脯。

    醒来前,她听到一句话,如幽灵一般缥缈空灵,她翻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诡异情况,叫借尸还魂。

    周梓月杵着床坐起身,打开帘幔,那一道清脆的女声又在耳边响起,:“四姑娘醒了,四姑娘,您真的醒了!!”

    循声望去,走来一个梳着简单的盘发,身穿一套袄裙的女子,手里的托盘还端着一套衣裳,面上欣喜万分,只差要落泪了。

    :“你……别哭。”周梓月硬是把涌到嘴边的好字给憋了回去。

    :“四姑娘,您可算醒了!!”彩云走上前,把托盘放到木桌上,:“姑娘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不对不对,姑娘可要喝水润润嗓子?”

    彩云话音刚落,又进来了两个和她同样装扮的少女,大约十一二岁出头。

    :“若梅,你快去正院给太太回话,说四姑娘醒了,再让灵芝叫灶上送热水来,去厨房拿几样小菜,给姑娘佐粥。”

    :“诶。”哪个稍微矮一些的姑娘笑着又探着脑袋往拔步床里一看,才轻手轻脚地快退出房。

    脑海中的记忆记忆一闪而过,哪个高一些的,名叫青竹,她走上前和彩云肩并肩,笑容温和,:“姑娘早。”

    周梓月淡淡一笑,声音略微有些哑:“早。”

    青竹转脸吩咐:“给姑娘倒杯姜茶来。”

    彩云连忙跑去落地罩外,从暖笼里取出一个红梅白瓷杯,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端着快步走近。

    青竹放了个软枕垫到周梓月背后,拢拢她身上的被褥,:“姑娘稍等,早饭一会儿就来。”

    周梓月脑内记忆交缠,两世的记忆交混在一起,七分相似的两张脸。

    她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

    她面上不露声色,问站在床塌边的青竹:“我睡了多久?”

    青竹道:“三旬,姑娘睡了三旬。”

    身边的彩云红着眼圈点点头。

    三旬……

    难怪,浑身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周梓月微笑,:“辛苦你们了。”

    青竹与彩云心里虽奇怪,但双眼含笑的望着她,:“姑娘哪里的话,服侍姑娘,是我们的本分。”

    周梓月接过姜茶,浅喝一口,除去姜味甜味,就是草药味,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稀释过的中药。

    :"夫人挂心姑娘,这三旬都未有真正踏实的时候,姑娘醒了,夫人一定很高兴。"青竹口里的夫人,就是原主的母亲庄氏,也是尚书周裕霖的正妻。

    二人共育有两女一子,大女儿周梓晗进宫入选,嫁给了定王,如今是王妃,儿子叫周子瑜,比周梓月大两岁,如今正在书院准备科考。

    周梓月还有两个大一岁的姐姐,二姐叫周梓婷,是吴姨娘所生,三姐叫周梓悠,是苏姨娘所生。

    今年,她九岁。

    记忆的画面如电影一般的在脑海中播放,家庭和乐、女眷们并没有在宅院里斗得翻天覆的情景。

    而记忆停在了原主落水的那一刻,周梓月倒吸一口凉气,此时传来几道急速脚步声,她循声望去,走进一位圆眼细眉,鼻挺唇红,大约二十四五岁年纪,容貌艳丽的女子,衣着华贵。

    这样的装束,到有些像明制,不过更修身。

    放在现代,是电影明星级别的美丽。

    她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瞧见床上坐着的女儿,她脸上露出一抹久维的笑颜。

    她坐上塌,将周梓月搂在怀里,从头打量一遍,落下一滴滴泪,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女儿的鬓发。:“月儿,我的小月儿。”

    那颗颗泪珠打在了周梓月心上。

    她抬手回抱庄氏,哽咽着:“让娘忧心了。”

    屋里的大小丫鬟都不由都掉眼泪,最后周梓月宽慰庄氏,庄氏重新稳住心绪,指派丫鬟服侍女儿洗漱。

    内室。

    青竹在一侧扶着姑娘冰凉的手,周梓月小心迈上木梯,泡入带着药味的木桶中。

    :“我自己来。”

    :“姑娘······”

    :“那,辛苦你们了。”

    :“姑娘哪里的话,能服侍姑娘,是我们的福气。”

    周梓月:“.......”

    周梓月心里连念三声,周梓月你要习惯,要习惯,要习惯!

    洗完澡,床上的一应物件都换成了新的,绣着花草鸟蝶,图案精致。

    两个婆子端来饭桌,周梓月靠坐在床上,庄氏舀起一勺淡粥,吹至半凉,夹筷腌制的小菜盖在粥上才喂给女儿。

    周梓月一口接一口地吃完粥,庄氏松了口气,轻轻捏捏女儿清瘦的小脸。

    能吃的下就好,吃得下,再调养着,定能把月儿的身子养好。

    吃完饭没一会儿,周梓月接连打了几个哈切,眼里痒瑟瑟的,止不住地就要闭上。

    庄氏轻轻扶梓月躺下,拉上被褥,坐在榻边拍她的瘦肩,柔柔的哄着她:“睡吧,睡吧。”

    庄氏坐在一旁,等女儿呼吸渐渐均匀,才离开卧房。

    屋里只留下青竹与彩云守着,庄氏没有回正院,到堂屋坐下,召来严姑姑,吩咐她去请太医。

    廊檐下雪白一片,四周都被一片片白色所覆盖,庄氏放下茶盏,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一半。

    入夜,庄氏眉间多了些喜色,同女儿吃过饭,婆子刚撤走食桌,外面走来一个小丫鬟道,:“夫人,老爷到了。”

    庄氏握着梓月的手,笑道:“你爹爹也挂心着呢。”

    周梓月抬眼探看,周裕霖一身玄青色长袍,迈步走进,探花郎的风度一点不减。

    看他走近,周梓月轻唤一声爹,周裕霖脸上带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站至庄氏身边,眼底浮上柔情,话音也温和了几分:“太医如何说?”

    庄氏抬眼笑答,:“寒气入体,还需仔细调理。”

    :“那便好生静养着。”

    :“老爷可用过晚饭了?”

    周梓月转眼看向周裕霖。

    :“并未用过。”

    :“青竹,叫厨房拿几道热菜上来。”

    周裕霖看眼女儿,:“我去外间用。”

    庄氏一笑,点了头。

    又吃了一旬的药,前几次喝,周梓月苦得眉头醋都快挤在一起了。

    每次喝完,彩云都会夹一个蜜枣子让周梓月含着消苦,待喝习惯了,周梓月也就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也不含蜜饯了,只喝一杯温水就抵得住。

    青竹到觉得奇怪,姑娘从前喝药,那都是喝一口就要休息一阵,念叨太苦,直到嘴里的苦味散的差不多了,才接着喝,到后面,药都凉了。

    那有过现在这般端气药碗就喝的时候,喝药也不说苦了,只蹙着眉间,又喝下一口。

    夜里也不让她们在榻边值夜了,说是天太冷,睡地下容易着凉,只需把茶盅放到拔步床里,姑娘渴了会自己倒茶喝。

    私下里,她们几个都说,四姑娘大病一场,性子都改了,从前那般娇纵的模样是一点都瞧不见了。

    更怪的还有,姑娘竟主动看起书来,看得一也快,两天换一本。

    周梓月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翻看诗书典籍,一则是为了了解当朝的文化发展,二则就是知晓当下的历史进程。

    虽然衣裳同明制相似,但却不是大明,在位的皇帝不姓朱,而是姓宋,年号是坤乾。

    至于文化,则是相似的,诗画词曲多是她上辈子知晓的传统文化,只是作者名字上多少一个字。

    她不似古人行文作诗信手拈来,因此就只能自己琢磨,偶尔想出一两句,却总觉得少了些意味。

    于是就整日抱着诗书钻研,瞧得多了,诗词上也多了些文墨。

    过完一旬,太医又来诊了一次脉,笑言贵府千金身子已无大碍,周梓月抬起两条细瘦的胳膊,虚弱无力。

    这样怎么救家人?

    一阵风救刮到的身体,周梓月长舒一口气,默默决定多吃多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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