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落入军营,树梢影子映照在黄沙上,早上还剑拔弩张地军营现在变得幽静。

    阴影之下,少女小心翼翼的将信拆开,宣纸的清香裹挟着谈谈的墨香,她眼眸里满是期待地扫过娟秀字迹。

    墨迹干凝在宣纸上,而笑容凝固在闻云声脸上,魏寻写来的信并非是给她的,她柔软纤细的胳膊垂下来,微风拂过寂寥的碎发。

    少女攥着拆开的信踏着黄沙踩过树影转身回去。

    没人注意到远处一营帐的门帘在少女离开后悄然地合上。

    一盏残烛将狭小昏暗的营帐照亮,烛光在少年阴沉的眼眸里晕开,角落里散落着沾有血迹的纱布,他握着药瓶的指尖逐渐泛白。

    半晌残烛熄灭,一缕青烟缭绕,营帐内陷入死寂泥潭般的黑暗。

    *

    “阿兄!魏寻的信,给你的。”闻云声折返回来,将信拍在案上,悬挂着毛笔的笔架摇晃着。

    闻行舟停下手中毛笔,将被拍折的信展开查看。

    “刑部的人看管不利,押送犯人回汴阳的途中,犯人逃出了铁牢往关都的方向逃了,这是让我们帮忙通缉犯人呢。”闻云声还没等闻行舟看完便将书信的内容念出来。

    闻行舟将第二张信纸翻上来,“嫌犯姓名陈愿安,男,二十岁,汴阳秀才,挟持周家妾室”

    闻云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俯下身去看下半封信,周明远之妾室……

    继续看下去,“劳烦闻将军在关都内颁下通缉令,刑部不日后将到关都。”

    刑部的人要来关都,意味着魏寻也要来关都。

    闻行舟将信的最后一张翻上来,眉间一扬。

    一张陈愿安的画像,画像里的男子五官长得清秀,与这种清秀格格不入的是他两颊上像杂草般的胡须,还有眉峰上一颗有碍观瞻的豆豉大的黑痣。

    闻云声目光落在画像里男子的脸上一时慌了神,除去那有碍观瞻的胡须和黑痣,她在梦中见过这张脸的五官,此人叫季安吾,东厂不起眼的差役,后来被东厂提督收作的义子,成为东厂的理刑百户。

    以她所知季安吾风流成性,在街上见到面容较好一些的女子也要向前夸赞两番,但为人却十分重情义,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

    锦衣卫行事张狂,东厂与他水火不容,假如她能在刑部找到他之前帮他脱困的话,将来阿父被污蔑季安吾还能帮上忙。

    闻云声陷入沉思。

    “你见过?”闻行舟见她一顿觉得怪异问道。

    “没见过,他长得这般特别,我见过定记得。”闻云声道。

    “不过是低劣的障眼法,就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人。”闻行舟将镇纸压在画像纸上,毛笔着墨。

    半柱香后一副全新的画像赫然在纸上,男子脸部线条流畅,五官标致匀称,现在闻云声更加确定此人就是季安吾。

    “最近关都太乱了,你别到处乱跑了,鸣沙冈那种地方你们都敢去。”闻行舟戳着她的脑袋,斥道。

    “李谢!李谢带我去的,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带我去那种地方,就算他是个武将也不至于不解风情到这种地步。”闻云声捂着脑袋躲开。

    “我看他就是心怀鬼胎,知道邬达左王葛须与闻家有仇,你到了鸣沙冈,他们马上便知道了,他再成个美名把救你出来,两边拉扯一箭双雕。”闻行舟继续戳着。

    “我之后跟他远点就是……”闻云声落荒离开。

    *

    近日邬达与闵军都进入了战前备战阶段,石半雨前段时间忙了一阵现在难得偷睡懒觉,就今日一早他便被闻行舟打发过来找闻云声。

    他拖着困意的身躯来到闻云声的营帐外,拖着嗓子道:“二小姐,那家伙说你有事找我,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他话刚完,帘子内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拽着他进了内,他还没缓过来一张恬静的脸撞入视线内,少女两眉微拧起,食指放在薄唇前,“嘘——小声点。”

    倏然安静下来,静地连外面步兵巡逻时的脚步声也能够听见。

    “二小姐,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石半雨后退了半步,两人拉开了距离,他压低嗓音,从医药箱里拿出把脉所用的脉枕。

    “我没事,我想要把萧语的双亲绑了。”闻云声道。

    石半雨诧异盯着眼前的少女,将东西又塞回到箱子里,背上药箱一副准备走的模样,道:“这个我不会。”

    闻云声狐疑地大量着他,石半雨轻笑一声,绕开她径直往营帐内的躺椅走去,以一个十分闲散的姿势一躺。

    他双臂往后一放托着后脑,右脚撑起踩在躺椅上,左脚翘在右膝上富有节奏般抖着,“你想让他们被鹤顶红还是夹核桃毒死?这个我在行。”

    闻云声“……”

    她知道闻行舟误会她了,他指的办事手脚干净是指下毒杀人于无形,她还没曾想过要杀了萧语的双亲。

    闻云声垂眸斟酌着,但闻行舟倒是给她提供另外一条思路,少顷后她走近蹲下身与躺椅上的石半雨平视,问道:“那你能让他们一直处于迷迷糊糊,高烧不退上腹下泻的状态么?”

    石半雨似思索半刻,随后咂嘴轻轻摇头,“闻行舟还说二小姐你单纯至善,没想到你还要在他们死前受尽折磨,这好办简单!”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这个毒药不能危及他们的身体,解药最好是能放进一个容器里,然后他们接触这个容器症状就能缓解,容器里的药效挥发完了,就会继续迷迷糊糊上腹下泻,最后停药后就完全回复。”

    石半雨听着她的描述饶有兴趣般坐直了身,眼神里闪着光,“母藤就可以满足你这些条件,子母藤全株有毒,但它的雌株就是雄株的解药,我们一般把雌株叫母藤,雄株叫子藤,少量服用子藤便会有高烧不退上腹下泻的症状,将母藤碾成汁涂在皮肤上便能解,但是……”

    “但是什么?”闻云声抬眸望着他,见他面露难色。

    “想要达到你所说的效果,解药的用量要非常考究,少了没效果,多了便会直接把毒解了。”

    “你拿我来试毒好啦。”

    “不行!被你家里的人知道了会杀了我的。”石半雨闻声站直了身子,与她错开脸不看她。

    “我们偷偷的,你是对自己的医术不放心还是对我不放心?”闻云声起身去扯石半雨的边袖,抬头眨眨眼望着他。

    闻云声见他眼神里有些动容与犹豫,她手攥紧了一分,“子母藤它能解,也不会危及生命,在我阿父阿兄身边这么多年,而且你医术这般高,我相信你。”

    石半雨收起刚才的散漫,躬身双手一供道:“二小姐愿意相信石某,那我这去安排。”

    “要尽快。”闻云声说。

    “茴香姑娘熬的药,那方子里有几味药材与子母藤相冲,两者同时服下会增加子母藤的毒性,二小姐先不要喝了。”

    闻云声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石半雨垂下眼眸意会地一笑,道:“方子是老侯爷从医术界高人手中求来的,对二小姐身体有益处,二小姐多少还是喝些。”

    “好,知道。”闻云声闷闷道。

    不知为何,自那日从醒来之后,她便觉得那股药味十分地难以入口,基本茴香端上来后她都偷偷倒掉了,停药之后也没觉得身体哪不好了,她便没有再理会,现在突然被他提出来,她有些许过意不去。

    *

    “这个,苏念让我还给你的。”李谢将香囊抛给了身旁的人。

    萧语一眼认出了那绣鸳鸯的香囊,急忙伸手去够,“唉,我的观音像!”

    香囊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他的心似长在香囊里般被抛在空中再下坠,最后落在手里他才松了一口气,解开香囊去检查那块青玉观音像。

    李谢懒散地坐在木椅上翘起二郎腿,神色带些轻蔑,“西乡这次干得不错,闻行舟到现在还没发现端倪,这次叔叔还让我来领军与闻家打配合,这次定让他有去无回!”

    萧语摩挲着观音的玉瓶,“你就不怕把未来大舅子得罪了?”

    李谢嗤笑一声,“他最好是死了,闻家那丫头便成了闻家的独苗。”

    “可闻家的丫头对你不一直不温不火的,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拿下她?”

    “用你那种追求女子的办法自是不行……”李谢两手十指紧扣,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眼眸里闪着寒光。

    “行恶终有报。”

    李谢脸色一黑,“恶报?你跟我讲恶报,死在你手下的人命还少吗,你现在还不是富得流油,你父母是怎么过上现在生活的,你自己最清楚。”

    萧语双手颤抖着,他成年参军跟了李谢,为他办事。

    老人小孩死在他刀刃之下的不计其数,他每晚做梦都会梦见死人黝黑空洞的瞳孔,死灰的面庞。

    他双唇碎语念着。

    李谢瞥了他一眼,从袖间拿出一个卷成小圆筒的密函,“今晚夜里找个没人的地方飞鸽传书给葛须,闻行舟会在两日后袭击东乡后方,让葛须做好防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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