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楼能站人的地方通通挤满了人,全都来看蝉魂跳舞。

    蝉魂扑着薄翼靠近冥河,以风撩水,水花四下溅起,她就在溅起的水花间来回穿梭,完美躲过,一滴不沾,众人纷纷惊叹鼓掌。

    紧接着,她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朝着岸边飞来,绕场一周,挥舞着手中的软烟薄纱拂过人前,惹得众人伸手去抓。

    途径三人跟前,她一晃眼瞧见了初心身后之人,眼中霎时闪过一道光,像是惊愕中带了一丝难以置信,却又立马调整表情,扬起嘴角,微笑着飞离。

    初心回头,发现她看的人是月一,疑惑问道:“你们认识?”

    月一摇头:“别说这鬼月楼了,就是这无丧之地我都是第一次来,怎会认识。”

    只见那蝉魂飞回原处,像方才一样在冥河水中起舞,但笑容却逐步消失,一脸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知是冥河水失了控,还是蝉魂姑娘失了魂,接连几回她都没能躲过水花的迸溅,手脚接连被河水灼伤。

    初心见状,想着即便月一真不认识她,但她一定也是认识月一的,璃珠的事,正需从她下手,便仔细瞅着,准备伺机而动。

    蝉魂姑娘连续被灼伤几次,手脚不自觉地开始缩闪,这时,一股水花溅起,体量不小,端端朝她迸去,她一个惊慌,忘了躲闪,遭河水击中,烧得手脚生疼四肢失力,然后从空中坠落。

    初心找准时机,拔下簪子化作连理,及时出手,绑着她的腰就把人救了回来。

    月一:“你干什么?”

    初心:“你不是说不认识吗?”

    月一:“是啊。”

    初心:“那就认识认识~”

    初心这举动,看得月一香白止双双傻眼。

    蝉魂被拽到三人跟前,落地时脚没站稳,一个踉跄就朝月一身上栽,月一面无表情地后退,初心见了,赶忙上前扶住。

    “多...多谢姑娘~”

    蝉魂同她道谢,然后下意识地看向月一,只一眼,又立马将头偏向一边。

    周围的人见蝉魂落地,纷纷激动地朝这边挤,想要近距离的一睹芳容。

    老鸨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见她身上四处是伤,最严重的地方还被烫掉了一大块皮,急得边喊边哭:“哎呀我的亲姑娘诶,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蝉魂摇了摇头,朝她微笑:“不疼的,妈妈莫要担心。”

    “哎哟,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说不疼!快快快,快跟妈妈回房敷药!”

    老鸨拿蒲扇遮住蝉魂的脸,赔着笑将人带走。

    人群跟随移动,不一会儿,场地就空了下来。

    初心也想跟上,却被月一提着领子拽回:“你什么意思?”

    她尴尬回头:“我…我刚才问了旁边的小哥,他说璃珠和这蝉魂姑娘相熟,要想找到线索就必须搭上这姑娘才行,所以......”

    月一:“所以?”

    初心:“我看这姑娘方才跳舞跳得那么好,但是看过你一眼之后就心神不宁的,肯定跟你有些渊源。”

    月一叉起手臂:“失忆的人是你,我可不记得我跟这姑娘有什么渊源。”

    初心:“那…不然…她是一眼就看上你了?或者…你长得像她的情郎?兄弟?”

    听她这话,月一给了她一个怒不可言的微笑。

    “反正,这姑娘是我们的突破口,要想得到线索,还得靠她。”初心抚着他心口撒娇,“你就当是公事,别往私了去想?”

    “你这是…想让我去找她?”

    初心正想说是,一小侍女就过来了。

    只见那侍女朝着月一揖了揖身,道:“公子,蝉魂姑娘想请公子上楼一叙。”

    香白止幸灾乐祸笑出了声:“哟,美人相邀,还不快去!~”

    月一瞪他,又瞪初心,初心抚着他的心口,不住地跟他说对不起。

    鬼月楼一层多为食客,大堂中间会有日常的歌舞表演,食客也会有姑娘作陪,最为热闹;二三层中空,周围绕边一圈设若干隔间雅座,朝中间这边可观一层的歌舞,朝外是过道;四至六层为厢房,是鬼月楼的主营楼层;七层为贵宾层,是鬼月楼几位大鬼魁专属的楼层,这里的每间房都特别大,里头卧铺、书案、餐桌、浴池等寻常的不寻常的,应有尽有;剩下的顶层,便是鬼月楼掌柜和老鸨的住处。

    鬼月楼的大鬼魁包括蝉魂在内总共六人,但七层却有八套雅房,多余的两套,是为未来的新鬼魁准备的。

    侍女给初心和香白止安排了三层的雅座后就带着月一上了七层。

    月一跟着侍女朝里走,路过的雅房有的在弹琴奏乐畅聊诗词歌赋,有的在颠鸾倒凤淫词艳曲,而此中淫靡之声远少于风雅语律,由此看来,鬼魁接待的,比起俗客,更多的却都是些雅士。

    侍女到了一处门前停下,敲了敲房门打了声招呼,然后推开门朝他揖身:“公子请。”

    月一看了看里边,犹豫片刻,终是迈着步子进去。

    进门后,一片珠帘相隔。

    越过珠帘,里头有一小圆桌,桌上放了一壶酒和两个倒扣的杯子,看样子,这是备好了美酒等着他来。

    左边有一隔间,隔间的墙上挂了一副画像,地上摆了几个卷缸,里头插着不少卷轴;右边有一红木镂空的百花纹曲屏,透过百花间隙能看见后边的垫高浴汤,汤中洒满花瓣,水面热气四溢;汤池旁摆了一张双人宽的卧榻,榻上放了几个帛枕,还有一床薄被。

    “公子稍待,蝉魂很快就好~”

    月一闻声望去,只见正前方有一刺绣座屏,屏面绣着满月映湖,屏风透着两个人的身影,看那身影的动作,是有人正在为蝉魂上药。

    蝉魂被烫伤的地方不少,有几处伤口还颇为严重,上药的时候虽极力忍耐,但仍有几下忍不住,还是发出了声响。

    月一没有应她,而是顾自走到左侧的隔间,望向墙上的画。

    画中是一男子。

    男子没有面容。

    他身披一件鎏金朗月纹的墨黑华袍,头顶乌金发冠,下巴微昂。

    虽无面容,却仍能感受到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场。

    月一看着画像,眉头微蹙。

    不多时,包扎完毕,大夫收拾好东西,同蝉魂交代了饮食上的禁忌便提着药箱走了。

    蝉魂起身,套上薄纱,动作优雅身姿曼妙,透过屏风去看,更显得婀娜动人。

    她越过屏风朝他来,只见方才隔着老远都显得通透的薄纱,如今近了,更像没穿似的,将里边的胸衣透得一清二楚。

    月一回头,眼神并未逃避,而是大大方方地盯着她,她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将目光挪到一旁。

    月一扭头继续看画,语气不疾不徐:“这画不错。”

    蝉魂并未接话,而是走到他的身后,轻轻贴在了他的背上。

    她伸手穿过他的腰侧,缓缓抚上他的胸前,柔声问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

    月一笑笑,反问:“来哪?无丧之地?鬼月楼?还是你的房间?”

    闻言,她双手下滑:“抑或是…我的榻~”

    她的声音听起来极具诱惑,抚在他身上的手更是缓缓勾起了他的腰带。

    月一一把按住,处之泰然地道:“姑娘才刚包扎好,这样靠在我身上,不疼吗?”

    蝉魂魅笑:“是公子的话,再疼也能忍~”

    月一笑了,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身前。

    正面相对,四目相交,她看着眼前的人,情动,施法斟了一杯桌上的酒,唤至手中,然后递到他的跟前。

    月一没喝,而是伸手覆于她的脸,对她温柔一笑:“这脸蛋......”

    这一笑,

    竟让蝉魂失了神。

    须臾间,她眼中的妩媚霎时消失,脸上的表情由妖娆转为喜悦。

    “可惜了。”

    没等蝉魂反应,脸上的手突然挪到她的脖颈,掐着脖子就将她提了起来。

    蝉魂惊恐松手,酒杯顺着月一胸前滑落,酒水打湿了他胸前衣襟。

    “公子这是…做什么?!”

    月一反手将她扔到地上,伤及痛处,疼得她叫出了声。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行至蝉魂跟前,屈身蹲下,勾起她的下巴,语气冰冷:“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懂吗?”

    蝉魂猛地点头,眼眶含泪。

    “去把衣服穿好。”

    蝉魂乖乖听话,从地上爬起,抹抹眼角,然后转身去了屏风后头,再出来时,已是一身严严实实工工整整。

    “你认识我?”月一问她。

    蝉魂没有回答,眸中闪过一丝迟滞,然后走到画前,朝着那画扬手一挥,画中男子的面容立即浮现。

    男子正是月一。

    蝉魂:“这是恩公的画像。”

    月一回头:“恩公?”

    蝉魂跪在他跟前,潸然泪下:“恩公或许不记得蝉魂了,但蝉魂今日能再见恩公,总算是死而无憾。”

    闻言,月一凝眉......

    初心和香白止在雅间候着,方才的侍女给他二人点了一桌酒菜,还叫了几名姑娘过来伺候,香白止将姑娘请走,然后关上门安安心心地吃了起来。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过顺利,反倒教人开始担心。

    原本以为月一去了就能直接开门见山地把事情问清楚,可如今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始终不见人归来,初心难免开始不安。

    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香白止夹了个鸡腿到她碗里:“若他敢上那姑娘的榻,师兄一定不会放过他!”

    初心咳了咳:“师兄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他出事。”

    香白止听了,摆摆手道:“放心吧,他如今的法力,虽然打不过我,但对付这些小妖小魔还是绰绰有余。”

    虽然香白止这么说了,但她心中仍旧忐忑:“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转身就去开门,碰巧撞见刚从楼上下来的月一。

    “你回来了!”

    初心欣喜,探出个脑袋左右张望,见过道上只他一人。

    月一没什么表情,进了厢房顾自坐下。

    初心关门,坐到他身旁,刚想问话就闻到一股味道,忍不住凑到他胸前仔细嗅了嗅。

    “你喝酒了?”

    他没答话。

    “还有一股香粉味。”

    月一仍是没有理她。

    他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嘴边送,香白止连忙阻拦:“这是我的!”

    他还给他,重新拿了个杯子斟酒。

    见二人氛围尴尬,香白止回归正题:“如何,璃珠的事情问到了吗?”

    月一总算开口:“她说璃珠能留在鬼月楼,是因为有人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声称璃珠是她姐妹,骗着老鸨留人的。”

    香白止:“什么人?”

    他摇头:“说是那人披着斗篷戴着面具,浑身遮得严严实实,一个地方没露,只在人前出现过一次。”

    香白止:“就这么简单?”

    月一:“就这么简单。”

    香白止:“这么几句话,用得着你在她房里待上一整个时辰?!”

    月一:“......当然还有别的事。”

    香白止:“什么事?”

    只见月一神情尴尬,半晌才道:“她说…她想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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