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灵冷漠地抬头看舒乐和,道:“西灵倒是有一惑未解,还请舒公子回答才是。”

    舒乐和敛了心思,说:“叶小姐但问便是。”

    叶西灵退了一步,道:“舒公子这些时日不在桓阳城?是去哪里了?我遣人遍寻舒公子不得,就好像,完全没有你这个人一样。”

    茯苓跟在两人身后,刚刚看到两人的互动自是一惊,一直偷偷关注着两人的动静呢。

    这下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了,忙上前补了一句:“是啊,舒公子,你去哪里了,小姐……一直在遣人寻你,但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两人的对话稀松平常,刚才的心慌和镇定仿佛是一时错了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舒乐和听到两人的话,眉眼如月,对叶西灵笑道:“叶小姐,这是,想我了?”

    叶西灵没有接茬,继续往前走,有些冷淡地回复:“舒公子多日不见,如今倒还会开玩笑了。”

    舒乐和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忙追了上去:“这些时日家里人找了个名医,这不是,回江南看病去了。没有提前和叶小姐说上一声,倒是我的不是了。”

    茯苓道:“确实,舒公子的气色看着倒像是好了很多了。”

    舒乐和道:“叶小姐遣人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叶西灵听到这话,停了下了,然后眉眼瞬间冷了下来,“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想问一问舒公子,认不认识六皇子殿下?”

    舒乐和听到这话,神色如常,反而是有些疑惑地样子问叶西灵:“我一介草民,如何能和尊贵的六皇子殿下扯上什么联系?叶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叶西灵轻笑了一声,脸色平淡,道:“随口一问罢了 ……只是觉得,六皇子给我的感觉,和舒公子给我的感觉,太过相似了,便随嘴一问,舒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舒乐和有些疑惑:“哦?竟有此事?叶小姐此话何解?”

    叶西灵盯着舒乐和的瞳孔:“喜欢的东西相似,要的东西也相似。”

    舒乐和笑了:“原是如此,能和皇子有相似之处,也是草民的荣幸。”

    叶西灵道:"舒公子此前与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过舒公子,三个月后把南红赤玉簪双手奉上,如今是我失约了。"

    “你要的那把南红赤玉,六皇子殿下也喜欢,我拿它换了点我喜欢的东西。”

    舒乐和听罢一滞,看向了叶西灵的发髻:“多日未见叶小姐,在下之前还在疑惑,从不离身的南红赤玉簪子,如何叶小姐今日没有带,原是如此。”

    叶西灵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问道:“六皇子,此事失约是我不对,如今东西是拿不回来了,想问问舒公子,可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可以让我换一换?”

    舒乐和想了想,“叶小姐突然问我,我反而想不起来了,要不叶小姐帮我做一件事吧,我想好了,再同叶小姐开口。”

    叶西灵眸色一冷:“什么事?”

    舒乐和道:“一定是叶小姐可以做到的事,绝不违背道德侠义,绝不会让叶小姐为难。”

    叶西灵点头。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宋府内宅,气氛相比之前,好了不少。

    茯苓跟在两人身后,全程听完两人谈话,总算是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宋府的来宾太多,很多都是生面孔,叶西灵本想直接去新房看兰芸娘,却被府内的丫鬟在后院门口,拦着不让外客进入。

    叶西灵不想把事情闹大,毁了兰芸娘的婚礼,安分了,索性在前厅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喝茶,舒乐和陪在她身边。

    天色已暮。

    “吉时已到。”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喜婆搀着一身红色鸳鸯牡丹秀禾喜服的兰芸娘走了进来,芸娘盖着红盖头,在兰枝的搀扶下,走得有点慢。

    “新妇到了。”如沸的喜堂慢慢安静了下来。

    兰枝双眼有些红,看着像是才哭过。茯苓在人群后朝着兰枝挥了挥手。

    兰枝瞥到了叶西灵后,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侧过头对着兰芸娘说了什么,兰芸娘轻轻点头,迈的步子更稳了。

    “吉时已到。”喜婆嗓音尖锐。

    宋家父母坐在主位,喜笑颜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宋云横拱手对宾客道谢:“多谢各位今日来观礼,务必吃好喝好。”

    周围的宾客们更是喜笑颜开,端着酒杯,凑到宋家老爷和宋云横面前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一时宾主尽欢。

    ……

    婚典还在进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

    人越来越多,叶西灵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茯苓看到了叶西灵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问道:“小姐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已经观过礼了,我们现在回府?”

    叶西灵摇了摇头,“过了今晚再说吧,我还是有些担心。我出去走走就好。”

    然后她对茯苓说:“礼成了,后院新房没有丫鬟守着了,你去看看芸娘和兰枝吧。”

    茯苓行礼告退。

    说罢,叶西灵自己也跟着去了后院,宋府的树不多,没有什么遮蔽掩盖,但好歹几间厢房相连互通,叶西灵一番勘探之后,寻了个耳房,爬上了屋顶。

    春夜习习,夜风微凉,四月,正是最好的时节。

    已是夜幕,白日万里晴空,到了晚上,也无半分云翳,只有一轮弯月,斜挂天边。

    叶西灵坐在屋脊上,不知哪来的花香,沁在风里,随风拂来。

    叶西灵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

    “叶小姐好兴致,谁承想,本是来观礼的,反而爬到了主家院子的屋顶上。”一身锦丝银袍,雍容的舒乐和也飞身而上,拿着一壶酒,坐在了叶西灵身旁。

    叶西灵侧眼一看:“你不也是?”

    舒乐和笑了,伸直了长腿,道:“若是被主家的护院看到了,把我俩人当贼人射杀了可还好?”

    叶西灵斜觑:“在护院射杀之前,我会先把你踹下去。”

    舒乐和笑得淡然,仰头喝了一口酒:“叶小姐这么狠的心,竟舍得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酒香沁人,勾得叶西灵心痒,叶西灵瞥了一眼,“既然都已经救过一回了,索性再救一回,要不不是就是亏了吗? ”

    舒乐和道:“叶小姐果然聪慧。”

    一时寂静。

    月色撩人,叶西灵朝着舒乐和的脸伸手过去,舒乐和没动,发现叶西灵握住的是他的酒壶:“酒,给我喝一口?”

    舒乐和一滞,放了手,叶西灵就着酒壶,仰头喝了好几口。然后扔回给舒乐和,神色如常点评道:“太烈了,没有玉琼好喝。“

    舒乐和抿嘴轻笑,也是就着酒壶仰头喝了几口,道:“叶小姐喜欢喝玉琼,那就该去趟江南,江南有大魏最好的景,最美的酒。”

    叶西灵道:“会去的。”只是还没到时候。

    舒乐和停了半晌,问道:“叶小姐是不喜欢人,所以来这清净地?”

    叶西灵:“什么人?”

    “对着户部员外郎阿谀奉承之人?攀附权贵之人?嘴脸丑恶贪婪之人?”

    叶西灵接过舒乐和手上的酒壶了,又喝了好几大口,眉眼中都染了酒意,她抬眼,道:“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她说得很淡然:“这不就是常事吗?这就是人性啊。”

    场中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祝贺新人的,一切为了利益,每个人都是心怀鬼胎。这里不过是一场巨大的利益交换场所。

    “一直围在宋家老爷身边的那个橙衣中年男子,是商户,是来求宋老爷走后门的;那个绿衣服的胖子,像苍蝇黏着宋云横的那个,他家小弟前阵与人私斗强抢民女,打死了人,准备靠着宋家压下案子;还有那长脸大汉,本是个穷书生,是借着宋家的门路才做上了官,鱼肉乡里,才半年就挣了两套宅子,三十亩良田……”

    她眸色有些冰冷,直直看向了舒乐和:“舒公子,这是今日才看到这种场景吗?”

    舒乐和有些疑惑:“叶小姐如何知道这么多?”

    叶西灵眉眼冷漠,道:“多着呢,原本只是为了扒开那宋云横的皮。谁知道,连根上都是流脓的。看着吧,总有一天,这些肿瘤,我都会一个个地切掉,踩碎。”叶西灵抱着舒乐和的酒壶,又喝了好几口。

    她晃了晃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样子:“你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

    舒乐和看着叶西灵,眉眼清冷矜贵:“我以为叶小姐,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

    叶西灵道:“是啊,就是要活下去,我还没活够呢。”

    “我就是个小人物,只是一条闲鱼。想活着,想在一个好地方……好地方静静躺平,好好活着罢了。”

    “什么样的好地方?”舒乐和很冷静地问。

    “什么地方?我想要的地方——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无贪官污吏,无魑魅魍魉,无强权压迫,无暴行不公,世人不因尊卑贵贱还有性别,而丧失选择的权利,人人生而平等……

    “人人生而平等……”舒乐和重复了一句,声音澄澈,如玉相击。

    “是啊,人人生而平等。”

    叶西灵的话语声越来越轻。

    “你这酒是什么酒,怎么我……越来越晕了……”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叶西灵仰头往后倒了下去。

    舒乐和适时伸手揽住了叶西灵的腰,拥她入怀。

    清淡的花香沁入心肺,他的眸中目光潋滟,深沉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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