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雩兮大为不解,“去霍宅?漉儿去霍宅作甚?谁请她去的?”

    “不知是谁,姑娘认识来请她的丫环,她吩咐我照顾好云大人,便随那丫环走了。”

    慕雩兮捏紧拳头,是霍擎北的外祖母还是霍擎北,让云漉去霍宅,是为了霍擎北跟云漉彻底撇清关系?好迎娶凝衣?

    伶月瞧她神色变幻,担忧道:“慕姑娘,我家姑娘是有危险吗?”

    “霍家敢对漉儿如何,我踏平他霍宅!放心,霍家还不敢对漉儿下毒手。只是对漉儿,长痛不如短痛。罢了,不说了。云辀如何?”

    “大人大好了,都能坐起来了呢。多亏我们姑娘悉心照料,医术高明,再过五日就能下床了。”

    慕雩兮点头,“现下呢?”

    “大人睡着呢,还有一刻钟,大人就要醒了。”

    “我留下,云辀醒来若问起漉儿,我来答。你做你的事,什么都不要说。”

    “是。”

    伶月请慕雩兮进门,她牵着马儿去后院马棚。伶月走着走着,深感怪异,哪里奇怪呢?

    伶月摸摸马鬃,若有所思。是了,方才慕姑娘那语气那姿态,像极了当家主母的架势!沉稳霸气。若是慕姑娘嫁给云大人,再加上霍大人,这一家子赏心悦目。苍天啊,那看都看不过来了。

    伶月笑得原地抖动,马儿耸动大鼻子,从鼻孔里哼哧,仿佛再说没眼看。

    ——

    云漉下了马车,青黑檐顶仍是压抑冰冷。

    在她眼中,霍宅像一座冒着黑烟的食人岛,霍擎北骗她、禁锢她、还有霍擎北劈人的血腥...云漉紧闭双眼,努力赶跑脑中不好的回忆。

    “云姑娘...你还好么?”

    云漉睁眼,桃然担忧的神情映入眼帘,她勉强勾起唇角,“桃然,你想我没?”

    桃然闻言一股热泪涌出,“想,日思夜想。姑娘,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像一片薄叶,风一吹你就跑了。”

    云漉今日无心与桃然打趣,费劲力气勾起的唇角又压平了。

    “走罢,不能让老夫人等久了。”

    桃然想劝她莫去,城中传遍霍大人将迎娶翰林学士的女儿代凝衣。正巧云辀大人被圣上下狱逼讯之事也传遍了城内,老夫人此时唤云姑娘来,居心叵测啊!

    “姑娘!”

    云漉见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忍不住问道:“桃然,你想说什么?”

    “姑娘,你可曾听闻霍大人的事?”

    云漉摇首,“我照顾哥哥还照顾不过来,哪有心思听他的事。好桃然,我们先进去罢,有事下次再说,好么?我想早些回家,哥哥在等我呢。”

    下次,还有下次么?

    或许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

    桃然转身偷偷抹去眼角泪珠,领着云漉往宅里去。

    宅内景色变化巨大,饶是云漉无心观看,目光也被吸引了去。

    满宅的桃树变成灯笼树,民间唤作摇钱树,庄严肃穆的黑檐冲出大片黄澄澄的金叶,略显滑稽。而桃树只剩下墙面那孤零几枝。

    石桥下多了一架爬满藤蔓的秋千,树下还有稀禽走兽悠悠晃荡,披白羽的孔鸟,头顶红珠的仙禽,瞧着比人更矜贵。

    四处皆是陌生的气息。

    云漉眸中冰寒一片,哥哥在床上躺着,霍擎北不曾来看过一眼。寒露深夜,她透过窗望向云雾缭绕洁月,问自己,若有一日,霍擎北与哥哥她只能选一个,她选谁?

    当时纠结许久,回想与霍擎北点点滴滴,他一出现,一汪心池波涛荡漾。

    现下,她只是嘲笑自己,霍大人需要她纠结么?

    他拥有的,比哥哥多出许多。

    答案已现。

    云漉沉眸。

    她一踏入正堂,华贵玉衣,头上仍然簪满金钗的老夫人见到云漉,一反前态,立即起身。

    王嬷嬷搀扶她跨步到云漉面前,老夫人笑道:“云姑娘,你还愿意见我这老婆子,我老婆子实在感动。”

    云漉面色未改,朝她躬身揖礼,“老夫人。”

    “快坐,快坐。”

    霍擎北的外祖母破天荒的没有坐在上堂,睥睨俯云漉。反而与她并排于客坐。

    “老身见到云姑娘高兴得很,云姑娘近日可好?哎哟,这小脸瘦的,云姑娘照顾你兄长辛苦了。”

    云漉冷眸回视老夫人笑不见底的眼,“老夫人,您派人来,说是有重要的事同我商议。是何事?”

    “不急。我听闻云大人醒了,身子大好没?”

    “老夫人,谢谢您对兄长的关心。只是他一人在家,我放心不下。还望老夫人早些放我家去,请您谅解。”

    外祖母上扬的唇角敛去几分,内心鄙嗤不懂礼数的云漉。

    王嬷嬷见老夫人装不下去了,上前提醒,“该用晚膳了,老夫人。您不是说备了膳食给云姑娘补补身子么?我去吩咐,准备用膳?”

    老夫人忽又笑起来,“云姑娘,正巧到了用饭的时候,天大的事先吃了再说。你放心,你兄长饿不着,我已经派人去你家送饭食了。”

    老夫人说着拉上云漉往后院去,不容她拒绝。

    ——

    官署前一女子静静等候,惹得护卫频频偷看。

    白肌耀眼,婉约娴静,眸中潺潺水意含春,小姑娘光站在那便是一副美人画。

    护卫们心想,何时能让美人儿等他们下值,就算死也值了。不知是哪位大人有这么好的福气...

    一身官袍的霍擎北踏门而出,面如冰霜,经过他身边的官僚不是加快了步伐,便是故意放慢拉开与他的距离,生怕自己惹上这位活罗刹。他眼里透着黑雾,不敢瞧上一眼。

    “霍大人!”

    沁蜜的女音闻者心醉。

    原来是找霍大人的啊,众人投去艳羡的目光,他们却从霍擎北阴沉的脸上瞧不出一丝喜色。

    凝衣小跑上前,一抹清香萦绕周围。

    “擎北哥哥,我方才去别人家做客了,回家时正巧路过这儿。我便擅自作主在这等你。凝衣想与你一起回去,可以么?”

    眼波流转,眸中情愫绵绵,浸透祈求。

    霍擎北透过这双眼微微出神,曾经漉儿抱着猫也是这般乞怜地看着他。

    漉儿,心又开始疼了。

    “走罢。”

    霍擎北掠过凝衣身边,凝衣从他脸上看见悲伤。凝衣眸珠轻颤,缓缓转身望向霍擎北的背影。

    擎北哥哥怎会流露悲伤的神色?

    一路无言,凝衣偶或瞟向霍擎北,是何事让擎北哥哥忧心。她此时恨自己是女子,不能在朝廷上帮助擎北哥哥。也恨自己嘴笨,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想抚平霍擎北眉间的忧悒,深凝旁边冷峻面容,却发现她无从下手,她好像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擎北哥哥,你...”

    凤眸瞥向她,凝衣被他眼中的阴鹜骇然噤声。

    凝衣一瞬间心慌意乱,她慌忙收回视线。她以为擎北哥哥愿意亲近她了。赠她衣钗,与她并肩消食散步,同进同出...斜阳下拉长他们的影子。她以为霍擎北对她是有意的。

    为何,她现在觉得那些是幻影,是她的幻念。

    凝衣胡思乱想,眼神飘忽不忍逐渐消散的亲昵。

    马车停下,凝衣犹疑片时,霍擎北已经消失在舆内。

    丫环提醒凝衣老夫人在等他们,凝衣难掩失落走出舆内。

    可她见到霍擎北在舆旁等她时,熄灭的火苗又迅速燃起。

    方才的失落一扫无余,凝衣红着脸仰视他,“走罢,擎北哥哥。”

    案上布满丰盈菜食,香气袭人。

    “云姑娘,烦你再等等。”老夫人佯装生气,“怎么还没回,王嬷嬷你去看看,到了没?”

    惨白的小脸无一丝触动,香不知味,云漉大致猜到老夫人是又想了什么羞辱她的法子。

    她有何辱?

    皆是她们之念,她是何模样,她们都能加以自己所念,嘲讽她不配。

    皆与她无关。

    “来了来了,老夫人,回来了!”

    日思夜想的人儿忽而撞进眼中,冰寒面孔瞬间破裂。

    凝衣感知身旁人情绪裂变,她立即撇头俯望他,眼眸中的阴鸷早已退散,似有千言万语的情愫冲出。

    凝衣捏紧丝绢。

    云漉眼睁睁看着俊郎玉女齐肩走进膳房,唇角划过嘲弄,随即垂眼。

    霍擎北见她自嘲不愿看他,灼得全身发麻,呼出的气声粗粝,疼得他喘不过气。

    她一袭清灰布衫,垂髻上簪着木钗,额前碎发轻拂。消瘦得厉害,削肩脆弱得可怜,快撑不起裙衫了。

    霍擎北攥紧拳头,怒眸掷向老夫人,“外祖母,这是何意?”

    老夫人掌心拍案,“来,先来坐着。”

    霍擎北跨步坐在云漉身边,凝衣攥紧的官袖从掌心滑落。凝衣沉下脸不情不愿地走到另一边,贴老夫人坐下。

    放在腿上的大掌无所适从,体内涌动的情丝搅得翻天覆地。

    霍擎北深凝云漉侧颜,苍白的小脸,唇瓣用力抿了抿,强忍着怒火使她轻颤,垂下的羽睫尽透刚毅。

    “漉儿。”

    嗓子干涩,泄露一丝慌措。

    “老夫人,你想说什么,现在能说了么?”云漉转过脸,紧盯看老夫人戏谑的神情。

    “云姑娘,先用饭。”

    此时端上一碗白瓷汤碗,尽管菌香浓郁,汤里其他味道没逃过云漉的鼻尖。

    她缓缓抬头看着喜笑颜开的老夫人,五味杂陈,世家大族竟也用上了媚.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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