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救她,定是救她一人,灵蓉和伶月怎么办?

    霍擎北看懂她眼中之意。

    漉儿不愿出来,只好杀了那匹马。

    湘戎赶到时,见眼前险状不禁心惊。

    “剑。”

    霍擎北接过湘戎呈上的剑,冷如寒霜。

    有霍擎北在,云漉逐渐冷静下来,她拍开伶月的手,对她轻缓道:“相信我。”

    随后拉住捂头乱叫的灵蓉,“灵蓉!灵蓉!别叫了!”

    灵蓉惊得失魂,全然听不见云漉的声音,有人拉扯她她愈发害怕,挣脱开云漉拉她的手,颤栗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都死了吗?本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活!救命啊!快来救本郡主!”

    她捂头闭眼,抖如筛糠。

    云漉用力拽回灵蓉在她耳边怒道:“别叫了,马儿受惊了,你越惊恐他越不安!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呢!”

    灵蓉被她吼得身躯一震,眼泪哗哗从眼角坠落,双目痴愣。

    见她安静下来,云漉吩咐伶月看好她。

    她瞧马儿跑得似乎有些累了,没了之前的癫狂。便朝霍擎北望去,与他相视,霍擎北便心领神会。

    他持剑从混乱的人、马、车群穿过,目光攫锁马儿。

    即便是正哭啼的女子见他杀气腾然,吓得止泣,步步后退给他让路。

    云漉盯着舆内半死不活的丫环们,她们吐了一车脏物,心府跳得似有若无,不能放任不管,丫环们的命将危矣。

    伶月嫌弃地抱着呆愣的灵蓉,余光撇见云漉缓缓靠近随时能撞翻她的车舆,忍不住提醒她。

    “姑娘,小心啊!”

    马儿缓缓睁眼,长睫沾湿泪水,疼痛减缓许多。垂下马头一串串水珠坠地,四蹄错迟踏落,像极了残阳下佝偻老人的身影。

    霍擎北此时如鬼刹从它身后出现。

    举剑,下劈。

    云漉站在舆前做出随时接住两个气若游丝的丫环的姿态,劈下的风迅疾吹来,一道银光从身后强势闪现。

    “不好!”她慌忙回头,“霍擎北,别杀它!”

    话音未落,银光复现。

    云漉屏住呼吸,紧盯剑落下之处。

    ‘刺啦’‘刺啦’,两道缰绳解开。

    云漉立即转头专心接住从马车滑出的丫环们,她身子娇纤如何接得住迅疾滑落的两个人。

    霍擎北无奈,抻起剑柄捞起其中一个,另一个倒在云漉怀中。

    “如何放?”

    “侧卧即可。”

    傻马儿安然无恙地迎着众人目光走至一旁,完全不知自己方才差点见阎王。

    二人十分默契,晚到的云辀欲开口唤云漉,都不忍打扰他们。

    清眸深凝。

    漉儿,也是在他生病时这般照顾他的?

    漉儿,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何时成为一个有担当有魄力有着光环的女子了?

    是他不愿承认,当她说出“宁愿和你一起躺在冰冷地牢,也不想活生生看着你死”,便不是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了。

    他默默走在云漉对面,凝望她。

    云漉拿过药袋,抓出白瓶倒出两颗小药丸在掌心,一掌扶丫环脖颈,一掌喂下去。

    “水。”

    伶月立时推开灵蓉,解下腰间皮壶。

    云漉接过皮壶,掐住她的下颌喂水进去。轻捻二人手腕把脉,眉间轻皱。

    “针。”

    方才对云漉颐指气使的车夫被摔在地上后晕过去半响,醒来见自己两个女儿正被扎针,头上皆有深浅血痕。

    他连滚带爬的来到云漉身前。

    “求求神医救救我家姑娘,神医,救救她们,求求您了,老夫给您磕头了!”

    伶月见他怂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大怒:“是谁说我家姑娘你也撞得!这时候又求我家姑娘,好不要脸!”

    “伶月。”

    伶月抬头才发现云辀,红脸低喃道:“云大人。本来就是嘛,您没看见....”

    “秦归秦,楚归楚。救人之事怎与之并论,她们二人之命怎与他人的命相提并论。”

    “是....”

    伶月在家最怕云辀的唠叨,唠叨起来同先生念书般困倦,嗡嗡地。

    三针下去,两个丫环吐出污物,缓缓睁开眼睛。

    瞳眸渐渐回缩,见到声泪俱下哭得五官皱成一团的父亲,两个人虚弱抚慰。

    “爹,没事,没事了。”

    云漉从药袋里拿出札本和羽毛笔,写下方子递给车夫。

    “她们受到惊吓,又哭又吐。马儿甩车,被污物堵住了食管,气无所出,方才性命危矣。按上面的方子每日一服,不日便好了。虽面上无异,恐酸水倒流,伤及胃脏。近些时日清食为主。可记得?”

    车夫点头如捣蒜,“记得!记得!”拉着两个丫环便要叩拜云漉。

    “不用,你们赶紧带灵蓉郡主回府,她也受了惊吓,早些看大夫才是。”

    伶月欲扶起半跪许久的云漉,一个冷峻高大的身影先她一步轻携素腋。

    云辀这次没有拦他。

    忽然,英国公尖锐地声音从宫门响起,“灵蓉,灵蓉!”

    灵蓉闻声,一抬头,白须公着急心疼的模样撞进眼里,阿耶气喘吁吁朝自己跑来。

    方才强撑的怒意、委屈、害怕瞬间倾溃,她扑进英国公怀里放肆哭泣。

    英国公抚摸灵蓉,“好了好了,灵儿乖,阿耶来了!阿耶听到禀报就赶来了,不要怕,没事了。”

    见灵蓉哭得伤心,英国公心里哀戚戚。

    他英国公的掌心明珠竟在宫门前吓得大哭,灵蓉在他怀里颤得厉害,这是害怕极了!

    老眸恨扫眼前众人。

    方才的屈辱瞬间倾注整座都城上空,他在宫内被一介武夫退婚,他孙女在宫外被人欺负。

    还轮不到一个霍家踩到他头上。

    这么多年,宠臣他见得多了,善终的又有几个。伴君如伴虎,高位久了也该狠狠跌下来了!

    狷傲的凤眸对上英国公恨漫天的眼,霍擎北环紧了云漉。

    老眸微眯,英国公瞬间明了,霍楶退婚原来霍擎北知情啊。

    或许,根本就是他指使的。

    他们霍家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鹑鹊之乱的世家,他不嫌弃便罢了,竟挟功退婚!

    是他佛太久了,什么鼠蚁虫豸都敢挑衅他。此仇不报,他英国公颜面何在,他顽劣耍狠的时候,这些小屁孩还未出生呢。

    “灵儿,不怕,阿耶在这,阿耶带你回家。”

    英国公环灵蓉转身离去,转身的一霎眸中毒光乍现。

    云辀转身,朝霍擎北揖礼拜谢。

    “多谢霍大人救小妹。此事我要进宫禀报。霍大人,小妹劳烦你送她回去。”

    “等会。”

    说罢,霍擎北低首凝向云漉。

    “你受伤了吗?”

    云漉摇头。

    霍擎北不舍放开她,“我让湘戎送你们回家,你在家等我。”

    “好。你一定要来,我有话与你说。”

    霍擎北拨开她额前青丝,云漉皙白小脸瞬时染红。

    云辀在一旁气得鼻孔大张,“霍擎北,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

    霍擎北无视他,径自朝宫内走去。云辀看了看娇羞的云漉,恨恨地跟上霍擎北的脚步。

    “礼法礼法礼法,霍擎北,身为朝臣,更要讲究礼法!云漉还没进门,你怎肯当众与她....!我等会就参你,你等着!”

    说着气呼呼越过霍擎北,快步的身影逐渐缩小。

    伶月端凝眼前景,忍俊不禁,对云漉笑道:“姑娘,云大人只有碰到霍大人,才有了生气。”

    “是挺生气的。他们科考那年,时常因为不同见解拌嘴。哥哥总是那个面红耳赤的人。”

    伶月想到那幅光景,不禁笑出声。

    寒风呼呼,伶月裹紧了云漉外衫。

    “姑娘,湘戎护卫等我们了,我们走罢。”

    云漉回首看向宫门内的背影,与初遇那年,一同爬山的身影重叠。

    ——

    回到家中,云漉重新熬了药汤。

    云辀与霍擎北进来时,药香弥漫整个院落,清寒冬夜添了抹暖气。

    云漉盯着他俩饮下药汤,三人无言,享受片刻宁静。

    半时辰后伶月端上秀色可餐的晚食。

    菜食刚置于案上,云漉起身给哥哥和霍擎北夹食。

    “朝中阴寒,又是冬寒之日,你们睡地上难免寒气侵体。现下看不什么,以后便知道厉害了。这膳鸡有驱寒之效,是伶月亲自去挑的鸡,拔的毛,熬了好些时辰。这些全部吃完,可晓得?”

    霍擎北的眼神紧随云漉,听她念念叨叨,面色在雾月下柔化。

    一想到下个月,云漉便能与他永远在一起了。今后清冷的家中,也有絮絮叨叨地温柔叮咛,僵冷的唇角在暗夜下弯弯向上。

    云辀闻言起身,朝伶月揖礼。

    “伶月,有劳你了。谢谢。”

    伶月受宠若惊地弹跳起来,躬身回礼,又抠抠脑袋又朝庖厨探去脑袋,仿佛很忙,也不知忙些什么。

    随后她低下头面色绯红,忍不住渗泪。

    她何时受过这么大的礼,自从跟了云家,她第一次感受到...尊重。

    伶月不停地搅动衣衫。

    云漉感知她的情绪,起身握住她的手。

    “伶月,我们是一家人。”

    豆包舔着地上伶月投喂的鱼肉,忽而一顿,尾巴摇晃,飞快跑来绕着伶月转圈。

    伶月忍不住了,抱住云漉大哭。

    云漉好笑的拍她背,“没想到我们伶月姑姑是个小哭猫啊。傻月儿,豆包都笑你了。走,我带你洗个脸。你辛苦弄得一桌子好菜,还不吃就要凉了。”

    云辀被伶月弄得不知所措,自己向她表谢意怎么惹得她哭了?

    满脸疑惑的坐下来。

    霍擎北见云漉的身影转进庖屋,朝云辀挑眉讽道:“云大人平日不近女色的清冷模样,却常惹女子为你流泪啊。”

    云辀一记冷刀射过去,“休得胡言!”

    霍擎北斜瞥云辀碗里的肉,显然自己碗中的肉更大些。他满意道:“在你养伤时,国公爷不让慕雩兮给你送药,她便跪下哭求国公爷。”

    清冷瞳眸闪烁。

    霍擎北斜睨他顿住的碗箸,继续拱火,“也是,云公子心系朝廷,怎会将情爱放于眼中。若心动,怎会一次都没问过。”

    云辀心刺疼了下。

    随即便恢复清冷之姿,放下碗箸,朝霍擎北严肃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们霍家乃名门世家,家教何在?礼仪何在?身居高位,不觉羞愧?”

    霍擎北慢条斯理咽下块膳肉。

    半响,他才冷冷回道:“我在用饭,你却同我说话,谁无礼?”

    云辀气得冷哼,抄起碗箸闷头吃饭。

    月朦云绕,云宅四周十分静谧。

    霍擎北牵起正在收碗的云漉往门外走去。

    云漉看向他,疑惑道:“我们这是去哪?”

    “你不是有话同我说?”

    “是。可我们在屋内说便好。”

    “不行,有闲杂人等打扰。”

    “去哪!”

    霍擎北口中的闲人,在身后死死盯着他们。

    云辀见霍擎北牵着云漉仍往外走,他疾步上前,拦在霍擎北身前郑重道:“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漉儿,你晚些时候再说可好?”

    云漉有些犹豫。

    霍擎北凝她面色纠结,转头拒绝云辀。

    “你明日再说,不行?”

    “不行。”

    “我也不行。”

    这二人又僵住了。

    云漉拉起霍擎北的手,娇声道:“罢了,哥哥定有重要的事。你们先谈,我去收拾屋子。”

    说罢松开他的手,转身进屋。

    暖香消失,霍擎北对云辀极不耐烦,“有话快放!”

    “我明日向圣上提乞郡,你与漉儿成婚前,我会及时赶回。漉儿,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霍擎北低声回道:“决定了?”

    云辀重重点头。

    “我不信任何人,包括你。回都城以来,我日日在反省,让漉儿嫁给裴仕卿,是我错了。我忽视了漉儿她是真的长大了,她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霍擎北,不是漉儿心里有你,我一定劝说她跟我走。既然她心里有你,我信她,再信你一次。我希望你收起你霸道的性子,爱她敬她,让她做想做的事情,不要将她困锁高深后院。若某日,你变心了,你心里有了其他女子,你定要同她说,是去是留你让她决定。你搬来的聘礼我会原封不动送进漉宅,我云辀不是卖妹妹,我不要你分毫。那些身外物,漉儿想用便用,将来你悔了,我也赔得起。你记住,她想走,你拦不住她,更拦不住我。”

    霍擎北闻言沉默半响,昏暗中凤眸怒火紧盯着对面的冰火清眸,明明无言,身后仿佛山崩地裂,海水急涌扑灭团团火山。

    海水汹涌,火山迸发焰浆。

    霍擎北低沉阴郁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世间,最想你死的人是我。你被诬陷贬去边境,我动动指头,便能让你死在边境,你再也见不到云漉。云辀,你胆敢提起裴仕卿。”

    云辀直视腾然杀意的霍擎北,挑衅道:“一向自持的你,怎么一听到裴仕卿,反应如此之大。因为你发现,你非漉儿不可,漉儿并非你不可。嗯呃—!”

    云辀被霍擎北扼住脖颈,低闷叫唤。

    掐颈的大手拉近云辀的头颅,凤眸俯睥他,“你不想漉儿失去哥哥,为你伤心,收起你的毒舌。”

章节目录

和离后被白月光强娶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喋喋不咻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喋喋不咻咻并收藏和离后被白月光强娶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