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一条无家可归失魂落魄的野狗。”

    等我在老庞家中的沙发上清醒过来之后,老庞告诉我,我昏睡之前最后一句话是这个。

    说实话,关于把自己形容成野狗这件事我真的挺难为情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想到我会在酒精作用下把它说出来。

    我一口气喝光了老庞递给我的温水,口干舌燥得以缓解。

    “你们真的要给她介绍对象?那男的是谁?长什么样子?人品靠得住吗?”

    “嗯。比你长得帅,比你靠得住。”

    田田挺着肚子从卧室走出来,看起来月份不小了。

    我以为老庞会替我说句话,没想到他就像从前的我一样,无脑站在爱人这一边。

    “就是,我接田田下班的时候见过那小伙子,一看就比你靠谱。我觉得言颐可肯定喜欢。”

    “搞不好真能结婚呢。”他还在补刀。

    我孤军奋战不是他们两口子的对手,只好示弱投降。

    “别刺激我了,不然我天天喝多了住你们家。”

    “没问题啊。反正客房有床你不睡,非要睡沙发,以后这破沙发就归你了。”

    我之前因为父亲的事情,在国外落魄地辗转过很多个地方。

    除了德累斯顿和上学所在的伯明翰,还有北非和美国几个城市。

    我曾经被迫跟随着一个老板住在赌场的套房,为了人身安全,我怀里抱着一支老旧的左轮在套房的沙发睡了一晚。

    我也曾在醉酒的状态下被一个金发的法国女人带回家中,裹着一条羊绒毯倔强地蜷在沙发上。

    类似的状况好像还发生过几次。

    于我来说,陌生环境中,在沙发上睡觉远比在床上安全。

    在沙发上睡,意味着我孑然一身,会随时醒来。

    门铃响了。

    老庞去开门,田田跟在后面。

    “田田这两天怎么样啊,腿消肿一点了吗?”

    “干妈来看小宝贝咯!乖不乖呀,不能总踢妈妈的肚子喔。”

    满载着关爱和热情的声音,让我心率瞬间失衡。

    我恨不得让这个宿醉醒来一身酒味没换衣服没刮胡子的我原地消失。

    慌乱的我还没有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她看到我了。

    只是匆匆一瞥。

    “家里有客人呀。”她笑容冷了下来。

    我羞怯地扯了扯衣摆,企图令棉质T恤上的褶皱消失一些,让自己体面一些。

    原本希望,我能在解决所有问题之后,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以她过去喜欢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沙发旁,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她。

    “哦!”老庞打破了沉默,“我昨儿不在电话里说,路沉回来了嘛,大伙儿高兴,多喝了点,我就把他安顿到我家了。”

    田田也赶紧帮忙打圆场:“这都好多年没见了吧?路沉还跟上学时差不多,都没怎么变样儿,不像我家老庞,肚子比我都大了。”

    “好久不见。瘦了呀。”

    她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简单打了个招呼,不等我回应,便拎着新鲜水果和蔬菜走向厨房。

    “昨天老庞说你们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还以为今天能见到呢。”

    我以洗漱为借口躲去了卫生间,用凉水扑在脸上,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冷静下来之后,我用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

    「Echo,在忙些什么?」

    外面是老庞夫妻和她在厨房整理食材和闲聊的声音。

    对方回复很快:

    「在相亲」

    我的头脑此刻乱得像是被十几只猫争相团弄过的毛线球,甚至没有能力去分析她的回复是什么意思,脑海中只是不自觉地把“相亲”和见到我这件事串联起来。

    她刚刚说我瘦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下巴新冒出来的胡茬显得邋遢落魄,眼下晕着熬夜的淡淡乌青,眼睛里还残留着不太明显的红血丝,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也散落在额前。

    她没有因为看到我而转头就走。

    她说我瘦了,她眼神绝不是冷漠的,眼底闪过的那一丝短暂的心疼和眷恋是我最熟悉不过的。

    她仍然记得我以前的模样。

    我想起那晚她仅凭着模糊侧脸就看出是我。

    所以说,我还是有希望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欣喜不已,对着镜子笑起来。

    那样子像极了野狗在摇着尾巴示好,对方只是简单挥挥手做个假动作,就妄想着求对方当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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