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李崇裕是一抔冰,喜怒都很淡,哪怕是眉眼间偶然流过的柔情,也不过稍纵即逝,更多的是目下无尘,不动凡心。

    可眼下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冰雪也可滚烫至此,由掌住后腰的手一点点渗入她的肌骨,蔓至全身,勾起足尖下意识的轻颤,像蝴蝶扑动它羸弱的翅。

    “别动。”浴袍襟口微敞,他哑着声,目光一寸寸攀上她心口的姝色,再多挣扎一下,便再关不住满园春光,“阮绘露,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即便里面穿了贴身衣物,阮绘露还是连忙捏紧领口。她承认是有一点赌的成分,但也没想到李崇裕这么直接,“我又没有睡衣,不穿这个,还能穿什么?谁故意了!”

    这个理由找得妙,她越说越有底气,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爬起来,刚直起身,又被另一只手摁了回来。

    “李崇裕!”是少女的失声惊叫。

    被点名道姓的罪魁祸首不为所动,甚至捏着她倔强的下巴,转了向,迫使她不能再回避自己的目光。阮绘露被这样的李崇裕盯得有些发毛,仍旧是那对波澜不惊的瞳眸,却在这一刻积蕴山崩海啸的力量。

    她差点忘了后半截的呼救,再想起时,声音低下不少:“……你放开我。”

    可支配者哪有这么好心?她刻下求饶,不过是怕自己溃不成军。

    心跳失控下,底线悄悄挪移,她攥得死死的襟口,也因掌心涔涔的汗意失了防。他眼风开疆拓土,她便节节退让。

    空气因彼此吐息变得愈发灼热,阮绘露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岂料此刻李崇裕大指恰巧覆上,于是她小巧舌尖的湿润便沾在他指腹,像某种十足暧昧的信号。

    李崇裕松开手,玩味地瞥了一眼指尖,掐在后腰的手掌施力,将她往前一托,浴袍泄开口,悬悬挂在她肩头,底下的旖旎也若隐若现。玉白而娇嫩的皮肤经不住如此凝视,如同被炙烤一般,很快由肤底漾开绯色,随后浮至她面上。

    而他的指尖跟随她肌肤羞赧的足迹,由锁骨至脖颈,再到她小小的耳垂,所触之处仿佛仍带着她适才留下津液的湿意,却很快被滚烫的身体蒸发。像热带下了一场雨,除了升腾的水汽,没有任何痕迹。

    阮绘露羞得要死,手忙脚乱将浴袍拉上,用力推李崇裕的肩。哪怕他是一座巍然不动的山,今天她也得尽力当一次愚公。

    “李崇裕……”她几近央求,“我错了,确实不该故意拿你当赌注,你放开我。”

    李崇裕没有松开的意思,清冷的眉眼沾了些懒散,看上去十足斯文败类:“你敢这样做,难道没有想过后果?还是说,你觉得后果没有那么严重?”

    她大脑宕机片刻。这要怎么说?她是真没想过李崇裕有这一面!

    毕竟他从来克制、绅士、冷淡,绝不像会为美色动心的人。

    况且……

    她悄悄扫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美色,不足以让这样一个男人破戒。

    “我相信你的人品。”她想了半天,觉得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最合适,“毕竟你们富二代面对的诱惑应该也不止于此——”

    “哦?”

    “——反正小说电视里是这样的。”

    她说完就后悔了,小说电视里的霸总还不必事事躬亲,有点什么都使唤秘书助理管家,李崇裕这光杆司令,还在自己写代码……

    对不起李总,跟什么顾总傅总比起来,你确实太寒碜了。

    “你还真把我当柳下惠了。”他漫不经心地揉着她耳垂,仰着脸,眼睛稍眯,“可我不是圣人,做不到次次坐怀不乱。”

    那只大手游离至她脑后,只一压,她便似背上一座五指山,登时软了脊骨,乖乖地俯首,贴近他的呼吸。

    太近了,甚至比上次更近,近到能抵住他的鼻尖,跟她想象的一样,即使线条锋利,但触感却很柔软。

    他薄唇启张。

    阮绘露屏息。

    “下不为例。”

    *

    “就这????”

    池画今晚第二次发出这句惊叹,但这次的反应明显更大。

    “……那不然还有什么。”想到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阮绘露心头还在颤栗。她用松软的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某种见光死的生物。

    而李崇裕依旧在处理工作,键盘声噼里啪啦,冷酷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不是被他抚摸过的地方火热得几乎要融化,阮绘露也会以为刚刚那一切是她做的梦。

    “我真搞不懂了,他自制力这么强吗?男人可是能只谈xing不谈爱的生物。”

    “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阮绘露回想刚刚那一切,越发觉得自己一言一行是拙劣的搔首弄姿,要李崇裕真是什么花花世界都见识过,这点刺激算什么?反而是她丢脸丢到家了,“你是不是被李崇裕策反了?这样我真的很怀疑你的用心!”

    “姑奶奶,我冤枉死了好吧?”池画在电话那头哭诉,“星途上下拷问我多少遍都没敢说出你和李总的事情,我一个学历史的在科技公司上班,干的活跟娱乐圈似的,这还没跟李崇裕再要一份工资呢。”

    “好吧,饶你一次。”

    听人松了口风,池画忙不迭打探:“所以,真没点别的?他就说了句下不为例就把你放啦?”

    “是啊。”阮绘露顿了顿,“你怎么听着很失望?”

    “嘶……”一旁的蛋卷被池画揉得乱七八糟,反身轻咬了她一口,池画再顾不上那头,准备去揪小猫咪算账,“反正我满意与否也无关紧要啦,这是你自己的事儿,只是机会难得,我想你不能太吃亏。”

    “毕竟那方面和谐也很重要嘛。”

    阮绘露红着脸正要叫池画闭嘴,她就笑嘻嘻地挂了电话,一腔无名火无处宣泄,阮绘露把自己包成茧,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她其实藏了秘密没告诉池画。

    那么亲密的距离里,她腿根不止一次感受到他的悸动,冰川下不是休眠的火山,而是随时翻涌着、蓬勃着的岩浆。

    这么一闹,阮绘露彻底失眠了。

    几度入睡失败后,她拿起手机再确认了一遍时间是凌晨两点,可没有半点困意,外面的键盘声也停了,看来工作机器也需要休息。

    他醒着的时候,阮绘露压根不敢再打开那扇门,生怕他再提起适才香艳事,她只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越想越觉得,池画像给她灌了假酒,才导致刚刚这么孔雀开屏一遭。

    要是时间能倒流,她绝对不会穿着浴袍招摇过市,但是刚刚在水吧旁喝的牛奶是真不错……

    阮绘露爬起来,站在门前听了听动静,确认李崇裕应该是睡了以后,小心翼翼拉开门。

    偌大的客厅只亮着廊灯,沙发上没有人,书桌前也没有人,凑近了才听到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大脑不受控地回溯数小时前发生的一切,阮绘露又一下脸红到耳根。定了定神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水吧前,取了一只玻璃杯倒牛奶。

    浴室门打开得恰如其时。

    李崇裕只穿了睡裤,毛巾一端半搭在脖子上,另一端被抓起擦拭发梢的水珠,精壮的上身毫不掩饰地展示着平时被衬衫藏匿的肌肉线条,人鱼线延伸入松垮睡裤里,像两条暗涌的欲流。

    阮绘露怔住了,等牛奶漫出杯子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

    她手忙脚乱把玻璃杯放到一旁,抓了纸巾擦洒在吧台上的牛奶。李崇裕只是瞥了一眼,揉着头发从她身边走过,等阮绘露再抬头时,他已经把睡衣穿上了。

    酒店的睡衣同款,看着像登对的情侣衫。

    阮绘露捧着牛奶杯,后知后觉地解释:“听说牛奶助眠。”

    “这个点喝冰牛奶不会助眠,只有可能激素分泌旺盛,然后长痘。”李崇裕话音懒散,“失眠是因为白天运动量不足,你要不补补?”

    “大半夜谁……”等反应过来,阮绘露的脸红得又深了一个色号,“李崇裕你有病吧!”

    他扬唇笑笑,很是得逞的样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话音落,他径直拉开客房阳台落地窗,挑了一只藤椅坐下,又偏首回看:“坐会儿?”

    反正睡不着,阮绘露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度假酒店的景致一绝,从阳台眺出去,能看见大半个庄园,不远处是层叠的山峦,月明星稀,林风如潮,岚雾似云海般涌荡,灯火像是会呼吸般闪烁着。

    “山地潮气重,晚上会起大雾,开车很危险。”

    阮绘露知道他在解释留下来的缘由,没有搭话,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牛奶。

    “还有你所谓富二代面对的诱惑,”李崇裕话音淡淡,“确实不止于此,但绝非你想的那样。”

    “美校party很多,十八九岁谁不爱玩?刚去的时候韩辛未老叫我一起,那时候还有宋蕴珠,她也爱凑热闹。”

    提到这个名字阮绘露心头还是会紧一紧,她浅浅蹙了眉,李崇裕尽收眼底,却没回避这个话题,“然后有次她被灌醉,在一群男男女女簇拥下,接过一只含大麻的烟,我打了911。”

    “那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去party,去也只是中国留学生的聚会。”

    “所以不是你想象的对诱惑免疫,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不想就是不想,能左右自己的欲望就是和其他生物最大的区别。”

    凉凉的一仞月为他侧脸镀上银光,也将他再度束之高阁,哪怕有一丝邪念都算妄想。

    谁又能想到数小时前,现在正襟危坐、言之凿凿谈欲望的男人险些失控,靠工作和凉水澡才逐渐冷静下来后,她又无辜地站在他眼前。

    李崇裕垂眼去,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夜景。晚风习习,再不似那年旧金山惊心动魄的午夜。

    直至听到阮绘露打了声喷嚏他才折首,单薄的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小身体缩成一团,玻璃杯中牛奶还剩大半。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如同打捞一捧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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