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靠近依旧让阮绘露心跳失控,但不同于前回,这次她没有挣扎,也没想逃走。

    在一株繁盛的桂花树下奉上初吻,合乎一切浪漫章法,也顺遂她当下的心意。

    何尝是李崇裕等了很久,人非草木,她不敢说自己没动过心。

    阮绘露下意识屏住呼吸,缓缓闭上眼。

    ……

    “噔噔噔”一阵敲窗声响起,大梦初醒。

    阮绘露登时回神,做贼心虚似的拉开距离,面颊后知后觉地浮起一片红云。刚刚李崇裕就停在她咫尺之间,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彼此柔软的唇。

    尽兴时被人打扰,此刻他眼神凌厉得能杀人。

    “韩辛未。”他降下车窗,压着性子对窗外嬉皮笑脸的好友道,“你存心的?”

    “哎哟哪来的话,我这不是不确定,看看是不是你吗。”韩辛未说完朝内侧的阮绘露挥挥手,“好久不见啊!”

    阮绘露羞得胡乱点个头,别过脸去。

    “说完了吗?完了就滚。”

    “别别别,不仅我,池画也在呢。”韩辛未吊儿郎当地趴在车窗处,“阮绘露,要不一起吃饭?”

    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四人拼了一桌。大约是被撞破与李崇裕亲昵瞬间后太过难堪,阮绘露一路拉着池画,让她当楚河汉界,生生和李崇裕隔开了。

    李崇裕看韩辛未的目光寒意更甚,韩辛未避开锋芒,等餐时灌了自己好几杯茶。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很忙,这话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不是今天跟吴行长谈贷款?”

    李崇裕冷不丁一问,吓得韩辛未手上不稳,铁观音泼了一身,他忙着擦干水渍,又有一会儿可以不跟李崇裕说话了。

    池画见状笑道:“谈得很顺,比预期节省了不少时间。刚好城市商业银行在这附近,我说这有家别致的小餐馆还不错,就叫韩总一块来吃。”

    这家店好像还是上次池画跟阮绘露一起刷视频看到的,说改天去试试,结果没想到各带了人来。

    “真是……好巧哈。”阮绘露扯了扯嘴角。

    好在菜上得快,动起筷来就没那么多禁忌,东一嘴西一嘴聊开了。

    池画问:“刚刚韩总说去跟李总打个招呼,回来就这副德行了,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俩干啥坏事被他撞见?”

    阮绘露被饭呛了一下,连咳好几声:“没有的事。”

    “不可能,露露,你也骗我?”池画从不质疑自己的八卦嗅觉,只怀疑是阮绘露撒谎,“那我可要告诉李总——”

    “别!”阮绘露在桌子下掐一把她大腿,“回头跟你说。”

    “一言为定,不许赖账哦。”

    才安稳吃了几口饭,就听那头韩辛未来了一句:“对了李崇裕,这周末高中校庆,有人转了邀请函给我,你去不去?”

    阮绘露沉下去的心又揪起来,一边假装吃虾球,一边打量着李崇裕的神色。所幸他一切如常,回得极简短:“不。”

    “我也是说呢,这种活动少不了要看到宋蕴珠他们,嫌晦气还来不及,你肯定不去。”

    说完他想起来在场还有第三位正观高中毕业生,朝阮绘露一扬下颌:“阮绘露,你去吗?”

    李崇裕的目光一并扫了过来。

    阮绘露放下筷子,勉强笑笑:“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怎么会,你可是荣誉校友……”

    “诶,你们三个是同学,存心排挤我是不是?”池画救场来得及时,毕竟和阮绘露共享着秘密,“我都插不进话。”

    “行行行,不说了,吃饭。”

    话题便如此轻松被揭过。

    吃完韩辛未本来想送她们回去,阮绘露说想跟池画逛逛,就辞别了两人,和池画去买了点面包,挑选的时候顺口提了李崇裕吃醋生闷气的事情。

    池画失笑:“他看你看得可真严,堂堂星途老板,快成你的司机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想起今天李崇裕难得显出愠色,阮绘露也不由翘起嘴角。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么紧张你,校庆你打算怎么去?不是周末吗,总不能说工作。”

    这个问题阮绘露一早想过,所以今天刻意跟李崇裕抱怨工作也是为了做铺垫。她往托盘里放了两个可颂,一并端到前台:“已经跟他提了一嘴最近刚入职比较忙,周末就说加班。”

    池画点点头:“倒也合理。”

    转眼就到了周六。

    阮绘露前两天把稿子带回家加班看完了,周五早上给许季青看完后报给姚总审,那是她第一次踏入这位女魔头的办公室,吓得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姚娅本人没有传说里那么吓人,已然中年却不减风华,齐肩发打理得光亮,看不见一丝白发,脸上保养得当,隐约的细纹现出岁月的痕迹。她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只不过气场太强,拒人千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与李崇裕给人的印象相类。

    阮绘露稿子审得细致,姚娅看完后抬眼看她,只是目光交汇的一刹,阮绘露觉得心猛地颤了颤。

    “你就是P大毕业的阮绘露?确实不错。”

    她淡淡交代了一下后续工作,就打发了阮绘露出去。赶在下班前寄给对方后,阮绘露换来一个清静的周末,足以她消化正观校庆的风雨。

    那天被宋蕴珠搅合了以后没买成衣服,池画不死心,又拉着她逛了一次街,誓要在校庆给她来个大改造。第一站去做了头发软化拉直,第二站买了条得体的小礼裙和配套的高跟鞋,紧接着又说要去买首饰,阮绘露忙拉住她:“得了,又不是走红毯。再说了,那群高中同学这辈子也见不了几次,何苦这么大张旗鼓。”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样越要让他们知道你过得有多好。”池画冷哼,“上回那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还想用一套衣服打发我们,谁缺这点钱了?真是搞笑。”

    她拗不过池画,就跟芭比娃娃似的任她好一通打扮,再看镜中的自己,果真光彩照人。

    褐色长发柔顺地垂至腰际,黑色小礼服包裹着纤细腰身,更衬得肤白胜雪。池画特意给她用了极有气场的复古正红色,在她十分少女感的面孔上却并不突兀。

    阮绘露笑了:“你这是哪一出,熹妃回宫?”

    池画摇摇食指:“你不懂了吧,这叫戴安娜的复仇。”

    “可我和她,又不是为了男人而战。”

    “但是那位宋小姐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在校庆现场再看到宋蕴珠,阮绘露不免想起临行前池画的话,心间生出一隙悲凉。这样一位含金汤匙出生、养尊处优的女性,竟为了获得某个人的爱,或者是那个人背后的财富和地位而囚笼困斗,实在太过狭隘。

    而宋蕴珠,将之引以为信条,并践行近十年。

    正观高中还如记忆中那样,气派、恢弘,符合其“第一贵族中学”的标签,偌大的穹顶礼堂内,非富即贵的毕业生们正虚与委蛇地交谈着,宋蕴珠们对这样的场合再熟悉不过,可阮绘露刚步入此地,下意识地泛起一阵恶心。

    表面的光鲜包藏多少祸心,正如华贵的袍下爬满了虱子。

    阮绘露找到自己所在那届的区域,径直走向谈笑风生的宋蕴珠。后者看到她气势汹汹地来,依旧从容不殆,朝阮绘露的方向举了举修长的香槟杯:“你果然来了。”

    她的举动引起其他人的回眸,重重目光再次将阮绘露包围,紧接着,窃窃的交谈声响起。

    “我只是来拿东西。”阮绘露努力镇定,朝她摊开掌心,“给我。”

    “不急。”宋蕴珠笑眯眯地,拉开身边的座椅,“不妨听完校长讲话。”

    阮绘露环顾四下,并没有动。

    宋蕴珠读出她的心思,话音很凉:“放心,有我在的场合,李崇裕不会来,韩辛未是他的跟班,也不会到。”

    流程单上,从签到、入场、开幕表演到校长讲话有不少流程,阮绘露在等待的间隙才明白,宋蕴珠的目的压根不是为了等校长讲话,而是让她窥见鹭城名流社会的一角。

    圆桌上人们谈投资、商业、生意,将“青葱岁月”四字踏得粉碎,生生变成名利场。本该最纯挚的同学情谊变成了谈资和人脉,尽管阮绘露来前做了心理准备,仍忍不住蹙眉。

    宋蕴珠瞥见这细微的动静,神色一动,看向另一端的男人:“对了沈策,我听说你家打算在南湖搞开发?”

    “是,这可是沈氏下半年的重头戏。”沈策说来此桩,容光焕发,“多亏了李崇裕,要不是他说动他爸,我怎么可能以拿下最好那块地?”

    听到“李崇裕”的名字,阮绘露抬起了头。

    朱曼笑道:“李崇裕跟他爸关系很僵吧?你面子还挺大的。”

    “嗐,那次咱们同学聚会他留了我名片,当时也没报太大希望,倒是后来蕴珠帮我说了说情,也跟李董提过一嘴,李崇裕反而松口,要不说机缘巧合呢……”

    “这么说,以后咱同学倒可以走走他的路子,跟李家谈合作了。”

    他们自顾自地聊起来,一词一句加深阮绘露心上疮疤,而这些沟壑也反复提醒她与他之间的距离。那次李崇裕道歉后她对他并无过多追究,毕竟高中遭遇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她也无法归咎,而他承诺了这件事给点时间能解决,换来的却是眼下局面——

    她怎么能不心痛。

    阮绘露呼吸越来越重,只觉额头爬满冷汗,心口闷得不行,她颤巍巍站起身准备去透个气,宋蕴珠鬼魅似的如影随形,搀住她的胳膊。

    “各位,阮绘露不大舒服,我扶她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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