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地面的大理石泛着亮光。此时已经是凌晨,仍然有工作人员穿着规整的黑色工服端坐在前台,或录入信息,或打电话联系客户。在休息区,形形色色的人呆着,身着商务西装的男人沉声坐在左边的皮质沙发座椅内;穿白衬衫黑大褂,着运动球鞋的老大哥盯着穹顶的水晶吊灯出神;胸前别着精美的胸针的女士优雅地落座在小餐桌旁的椅子上。

    阮希音只是瞟了一眼,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清新的香氛气味涌入鼻腔,她感觉轻松了不少,如游鱼跃入大海。

    这才是她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它家的香氛选的好。起初选酒店时,纪舒嫌麻烦,全权交给了她,任她差遣。她先考虑的不是舒适、服务、品牌等因素,而是酒店的香水选择。这家酒店在选了一款柑橘型的果类香氛,浓度低、味道清新,是她喜欢的味道。

    酒店香水和她今天喷的香水不同,她今天喷的木质香水,浓郁浑厚,宁静温和。

    阮希音走进直升电梯,按下九层楼的按键。

    她柔顺的黑色垂在肩上,映衬着她光滑白净的脖颈。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静悄悄的,灯光晃眼。阮希音有点疲惫地垂着眼,又密又长的睫毛垂下,犹如展开的黑色蒲扇。

    她在电梯后方的明镜里瞥见自己的倩影,美丽又疲倦的身影。她把自己双边的头发撩到肩后,一阵熟悉的木质香水味蔓延开来,亲切又熟悉。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原先的刺激如潮水退去,人瞬间如褪色的油画,活力全无,极致的兴奋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疲惫。

    阮希音也没心力再去想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了。她只觉得困倦、疲惫和混乱。电梯内的灯光仿佛成了幻梦中的炫光,引人入睡。

    “叮咚”一声,电梯停住,阮希音感到些许失重,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凭本能撑开眼皮,抬脚往外迈。

    但电梯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她顿住了。

    她迷迷糊糊的,一个穿黑色正装的人影出现在电梯门前,占据了她的视线。

    阮希音的睫毛垂了垂,她太昏太累了,连目光都没有力气上移,她提包的手任由包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晕乎乎地看向前方。

    前面的人很高,体型健壮,应该是个男人。阮希音垂着头,勉强睁着眼,她的视野有限,前面人刚如眼的那一刻,她仅能看着他胸前的灰色领带,试图找一点世界的知觉。

    她浑浑噩噩地想到了从前。那一天,一个创业者论坛会上,电梯在她面前打开,她惊喜地见到了他,西装革履的他,与众不同的他。

    也是那一天,原形毕露,两人皆知道了对方的显赫身份,明明熟悉得不得了,还要在外人面前假装半生不熟,现在想到那场景,还是觉得啼笑皆非。

    她情不自禁地抬头。

    “女士,您好,有什么要为您服务的吗?”一道干净爽朗的声音在阮希音耳边回荡,如此有活力,却又如此陌生。

    眼前的面容也是陌生的。

    一个长相稚嫩的青年男孩站在阮希音面前,他是酒店的服务生,刚帮九层楼的客人解决了问题,现在准备下楼回到自己的岗位。他看阮希音脸色苍白,又迟迟站在电梯门前不出去,感到疑惑,基于职业素养,用官方的态度询问客户需求:“女士,您需要帮助吗?”

    “不用了,谢谢,我在这层下,借过一下。”阮希音礼貌性地笑了笑,面前的服务生迅速站到一旁,给她让开一条道。阮希音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电梯门关合,阮希音盯着电子屏幕那不断往下指的红色箭头,有一阵的晃神。

    分手后,她总是想到以前,在梦里,走神时,静默时,想起和纪舒的点点滴滴,但无论如何,也都是虚幻的。

    而他竟然如此真实地再次闯入她的生活,回想成了幻想,她妄想再次见到他!她想象她来到一个新的场所时,会发现他也在那。就像她听演唱会时,看到他就坐在椅子上。

    可惜她的想法落空了。奇迹并非时时发生。她的目光从红色箭头上移开,转身干脆地走开。

    酒店长廊里亮着暗黄的灯光,安宁寂静到连小小一颗浮尘都能在气流中彰显存在感。

    阮希音略过长长的走廊,慢慢挪到自己的房门前,扭了扭门把手,发现打不开,清醒过来,懊恼地在包里翻找房卡。

    又是“叮咚”一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与之而来的还有电梯开门的嗡鸣声和细碎的脚步声,在环形结构的酒店长廊中显得很突兀。

    阮希音没有太在意。有人凌晨才回酒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手没停,在包里摸到房卡,准备拿出来。

    “哎!纪舒!你千里迢迢跑来天津,就为了听演唱会?有点奇怪啊!你什么时候成歌手的狂热粉丝了?你也不怎么听歌啊!”一个男高音带着满满的笑意,似乎是在调侃人。

    阮希音拿卡的手顿住了,手放在包里伸不出来。

    “你是闲的发慌?来天津就为了问我为什么来?”紧接着是个不耐的低音,很熟悉。

    阮希音愣在了原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心脏开始砰砰跳个不停。她竖起耳朵,听走廊里人的聊天内容。

    高音笑了一声,“我来关心一下我们家酒店在天津的生意!怎么啦!有问题?”他继续说:“况且,你酒店的房间还是我帮你搞定的呢!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怪毛病,就非那间房不可啦?”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阮希音侧头去听低音的回答,可惜什么也没有听到,反倒是高音,乐此不疲,喋喋不休。

    “那间房都被订过了,我还得去跟经理联系,让他们跟顾客协商,很麻烦的!你也知道,我又不子承父业,根本不管我爸酒店繁琐的事,让我处理这事,真是要我命了!”

    “感谢。”低音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高音笑:“我说那么多,你就回我两个字?”

    “买块表犒劳一下你打了一通电话的左手,怎么样。”低音依旧平静。

    高音哈哈哈大笑:“那倒是不用了,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就行,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来......”高音戛然而止。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天津。阮希音在心里默默补充,她也很好奇,听得过于入迷,以至于两个人走过走廊转角来到她面前了,她都没意识到。

    她还纳闷着高音怎么不继续问了,是被纪舒用眼神警告了吗?一抬头,发现两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

    两个人各具特色。一个身着灰色风衣,面容冷峻,另一个随意地穿着白衬衫,眼角尽是风情。他们的突然出现,让阮希音猝不及防,她回望过去,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这算是听墙角被发现了吗?阮希音窘迫地垂下眼,脸红扑扑的。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角,正好和纪舒的目光对上。

    纪舒静默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站他旁边的白衣男人勾了勾眼角。眼前的女人五官大气明艳,虽然只花了淡妆,全身依旧张扬着凌厉的气质,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他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却鲜少有人能在气质和外貌上和眼前之人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她的眼神清澈透亮、湿漉漉的,表情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看起来又乖又保守。

    乖乖女!不是他的菜!他瞥了瞥嘴角,打算绕道。

    “你们......也住这一层?”阮希音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既然是认识的人,意外撞见了,总不好都不说话。

    “嗯。”纪舒依旧站在原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白衣男人则是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睁大双眼,表情精彩。

    大晚上的!眼前的大美女竟然主动搭讪,真人不露相啊!他起了兴致,嘻嘻一笑,说:“美女,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呵呵呵!阮希音无奈地看向白衣男人玩味的神情,感到无语。他那神情,根本不像认出自己的样子,反而和第一次搭讪自己特别像。看来,他才是真正的脸盲症吧!

    她顺着他的话,打趣说:“可不是看着眼熟呢!人类都是两个眼睛一只嘴,大部分人应该都看着眼熟吧!”

    白衣男人感到很有意思,笑意更浓,他正想接话,音还没发一个,就被旁边人毫不留情地打断。

    “江乔安,你认出她是谁了吗?”纪舒瞥着眉,冷冷地问。

    “啊!”

    江乔安是个花心大公子。第一次见美女,向来只记得人脸不记得人名,若之后没有太多的交集,三天之后,不,一天之后,人脸和人名都记不得。

    江乔安没想到纪舒有这么大反应,平时遇到美女搭讪他都爱搭不理的,今天怎么?他收起自己不正经的样子,仔细端详阮希音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但他根本想不起来。

    “这位美女,你好像是真的有点眼熟啊!”江乔安困惑地说。

    阮希音笑盈盈地看着他,猜他多久能想起自己。过了一阵,她也不想让人太尴尬,刚想重新自我介绍,就听见纪舒不轻不重的声音。

    “提示一下,她叫阮希音。”

    “哦,原来是阮......”阮什么?阮希音!是那个阮希音吗?是纪舒那个叫阮希音的前女友吗?她怎么会在这。

    江乔安如遭晴天霹雳,他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也太巧了吧!同个晚上同个城市同个酒店!

    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刚刚对方问好的行为显然没有搭讪的意思,是自己会错了意。江乔安迅速调整了情绪,他收起了刚才花花公子的放浪做派,只眨了眨桃花眼,笑说:“原来是阮希音大调香师啊!几个月不见,您更加美艳动人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依旧是风情无限。

    阮希音听后,客气地笑了笑,也没揭穿江乔安,她本来就不指望江乔安认出自己,也不在意。可纪舒就没她这么善解人意了。

    纪舒面容清冷,眉角上挑,听到江乔安说阮希音美艳动人那句话后,眸光愈深,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不轻不重地调侃江乔安:“江大才子也是有才,同样的话夸了数不清的女人。”

    江乔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他疑惑地瞥了眼纪舒冰冷的神情,感到如坠冰窟。

    什么事啊,那么大反应?他上次听到纪舒那么犀利的话语,还是上次。照理说,他在纪舒面前撩女人的次数也不少,他早该见怪不怪了才是。

    江乔安困惑不解,他不经意地从阮希音耳边看过去探门牌号,心底冒出一个想法,他又笑着问阮希音:“阮小姐,您,住这间?”

    阮希音觉得这事再明显不过,她不清楚江乔安问这话的意图,却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巧,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江乔安故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他瞧着阮希音迷惑的眼神,继续说:“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们共同来到天津,订了同一家酒店,恰好住在同一层,并且......”

    江乔安眼含笑意,戏谑地瞥了纪舒一眼,补充道:“并且,我们就住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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