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姝缘没打算再回到那个KTV,她吐出浑浊的一口气,站在了KTV外面。

    街道上路灯亮起,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好像和高考结束那天一样。

    高考那天,自己抱着最后一门生物考试有关的资料,背着书包静静离开了学校。

    贺姝缘正回忆着,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她闻声看去,路灯下停着一辆全黑的路虎。

    是河凌羽。

    男人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或许是自己借口上厕所的时候,他便已经离开了包厢。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辆车子?

    因为十年前高考完的那个下午,她笨拙地拿着书册挡雨时,她看见穿着名牌的河凌羽拉开了这辆车的车门。

    尾号三个8。

    就算是贺姝缘想要不记得都有些难,车往前开了一段路,恰好停在了自己的身旁。

    车窗摇下,露出河凌羽那张俊朗的侧脸,男人的衣袖挽起侧头看来,视线平静不偏不倚。

    “去哪?要送一程吗?”

    河凌羽会主动和自己搭话这件事情让贺姝缘有些意外,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麻烦你了。”

    雨淅淅沥沥,从一开始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天空传来轰隆隆的打雷声,吓得贺姝缘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呵——”

    贺姝缘听见车里男人很轻微的一声笑,像是被自己刚刚的行为逗乐了一般。

    她懊恼地握紧手中的包,下意识就瞪了河凌羽一眼,方才她自觉失态,此刻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你还不走?”贺姝缘瞧见坐在车里的男人始终一动不动,她开口赶人。

    这么大一辆车停在KTV门口,已经引起了路人频频侧视。

    贺姝缘管不了河凌羽,但是此刻她得打车,不在门口打车的话就必须要淋一段雨。

    “你在赶我?”河凌羽反问道。

    那质问中又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语气让贺姝缘一噎,她下意识就要朝着路道前方走去,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没想到河凌羽突然在后面悠悠又来了一句:“贺姝缘。”

    “十年没见,老朋友不聊聊?”贺姝缘闻言看去,雨势越来越大,溅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簇一簇烟花。

    贺姝缘低头看着那烟花,始终没敢去看车上的河凌羽,她僵硬地转过身,想要假装不在乎地开玩笑,想要做到和河凌羽一样的平静。

    可是她做不到,她永远都做不到河凌羽这么淡然。

    “没什么好聊的。”贺姝缘声音低沉,声音淹没在雨落的声响中。

    河凌羽没有听清,但是望着女人背对着他的身影,也清楚贺姝缘的意思。

    身后是车离开的声音,贺姝缘收回踏出去的一步,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缓缓再次转过身。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那辆路虎的身影,贺姝缘站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后嘴角再次露出一个苦笑。

    “喂,江月我先回家了昂。”贺姝缘拨通了江月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挂断电话。

    雨越来越大,贺姝缘想了想,匆匆跑进一家便利店中。此时收银台处只有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生,瞧着稚嫩的脸庞似乎是打临时工的。

    “姐姐可以看看这边的牛奶,现在在打折哦。”

    女孩甜美的声音在贺姝缘的耳边响起,她下意识望向一侧货架上,此时上面摆放着一排熟悉又陌生的牛奶,贺姝缘在记忆中寻找着它的痕迹。

    那些牛奶都是近期即将要过期的牛奶,现在正在做打折处理,贺姝缘恍惚间从货架上拿下来一瓶与自己的雨伞放在一起。

    记忆中的牌子还是那个图案,贺姝缘付完钱后拎着两个东西走出了便利店,透明的雨伞撑开,雨滴密密麻麻地击打着伞面。

    她家离这边并不远,贺姝缘一边沿着街道走着,一边撕开了巧克力牛奶的包装,甜腻的牛奶混杂着微苦的巧克力味在女人口腔化开。

    等到贺姝缘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时,牛奶也差不多喝完了,随着叮的一声门被打开。

    贺姝缘推门走了进去,家里乌漆嘛黑一片,屋子很小但是好在家具齐全。

    雨伞被贺姝缘撑开放在阳台,她低头看了眼被打湿的裙摆,有些头疼得拿着换洗的衣裳朝浴室走去。

    屋内的暖气被打开,贺姝缘披着湿漉漉地头发走了出来,兴许是太久没有喝牛奶的缘故。

    她觉得胃已经开始有点不舒服,反胃的感觉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巧克力牛奶,被她丢在垃圾桶的包装此时上面也带着雨珠。

    贺姝缘喝不了牛奶,从小就喝不了也不爱喝。

    她喝牛奶会吐。

    可是高中时期,她强行养成了喝牛奶的习惯,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因为河凌羽爱喝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牛奶,贺姝缘蜷缩在沙发上,回忆着男人那平静又正常的模样。

    说实话,贺姝缘曾经想过无数次和河凌羽重逢的场景,她以为的针锋相对的场合并没有出现。

    十年过去,河凌羽与她似乎到最后只剩下高中同学这一个身份了。

    他不在乎了,所以能够这么平静。

    可是自己呢?贺姝缘心里清楚,她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做到面对河凌羽时表现风平浪静。

    ······

    吵闹的电话铃声响起,贺姝缘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望着熟悉的客厅装饰,一时间愣在原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贺姝缘一边揉着自己酸胀的胳膊一边接起电话:“喂?”

    “喂,是小缘吗?”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但是贺姝缘刚刚睡醒,脑子反应也慢了半拍。

    直到对方说明打电话的来意,贺姝缘这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房东阿姨。

    “是这样的小缘,我儿子最近要回国了,可能这个房子要重新收拾一下给他当婚房。”

    房东阿姨的声音小心翼翼中带着一丝抱歉,贺姝缘缓了一会,随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先前和房东阿姨是签了合同的,违约方需要付赔偿金,房东阿姨似乎也觉得对不住自己。

    “小缘,我可以把剩下的钱全部退给你,然后再帮你找个房子。”

    “你看这样行吗?”贺姝缘听出了房东阿姨声音的试探,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沙哑。

    “没事的阿姨,什么时候需要我搬走?”贺姝缘了解房东阿姨的性子,如今她能主动开口和自己提,应该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贺姝缘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在房东阿姨一再强调会帮自己找到新房子后,她挂断了电话。

    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房子里都是她生活的痕迹,这是贺姝缘租住三年的房子,突然离开她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房东阿姨给出的期限是十天,这十天内贺姝缘得先找到新住处。

    “喂?”江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贺姝缘听见她那儿背景有些吵闹,还有登机的广播音。

    “你准备回苏城了吗?”贺姝缘下意识开口问道。

    “对啊,来南城旅游这么久,我们现在都准备回去了。”江月这么一说,贺姝缘这才反应过来,她差点都忘记了。

    这儿并不是苏城,贺姝缘是苏城人,大学考来了距离外婆家近的南城,前段时间她的高中朋友组团来这儿旅游。

    贺姝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将事情同江月说了一声:“你帮我问问看你在这么的人有没有房子推荐。”

    江月现在是首席设计师,经常在各地飞来飞去,认识的人自然也多。

    托她帮忙的话,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

    “好的,没问题。”江月拉着行李箱走着,“我要登机了,到苏城再和你说。”

    贺姝缘点了点头,挂断电话。她站起身想要去把阳台的衣服收回来,视线落在空荡荡的衣架一顿。

    她的内衣不翼而飞了。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丢了,贺姝缘前两次还能够当作是被风吹走了,可是这次她没有办法再这么安慰自己了。

    因为这次晾衣服的时候,她专门拿架子夹住内衣,不可能会被风吹落。

    贺姝缘站在阳台上,对面的阳台上洁白的墙壁印着几个泥脚印。

    贺姝缘住的地方与对面的房子有一个平台联接着,平日里那儿基本上是没有住的。

    这段时间对面似乎住进了个男人,那几个显眼的泥脚印刺眼至极,贺姝缘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涌上自己的脑袋。

    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还好昨天晚上她再累也没有忘记锁阳台与客厅的门。如果没锁的话,贺姝缘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贺姝缘站在阳台的功夫,对面的窗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猥琐的身影,一个身形瘦弱像细猴一样的男人正用一种极其下流的眼神盯着贺姝缘。

    视线赤裸且不加掩饰,他拿着手中的东西凑在鼻子下面仔细嗅着,随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贺姝缘定睛一看,那正是她的内衣。

    恶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吐,她惊慌地将阳台的东西全部收了进来,赶忙将门再次锁了起来。

    可是望着丢在沙发上的衣物,贺姝缘想了想还是将其全部都丢在了垃圾桶里。

    既然那个猥琐的男人能够做出那种恶心的事情,贺姝缘没办法赌自己其他衣物有没有遭受对方毒手。

    她站在客厅里咬着手指,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拿出行李箱装了几身衣服,把所有贴身的衣物全部带上。

    如今这个情况,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是没有办法将对面男人抓起来的,但是再留在这里贺姝缘还是有点害怕。

    她拿手机定了家酒店,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头也不回地打车离开。

    等到找到新家签好合同后,她再来搬其他的家具和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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