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歌虽心急,便也只能无奈点头应允:有劳陈伯安排住宿,并请人带这孩子去梳洗一番。”言罢,她指向一旁脏兮兮且散发一股酸臭味的恒升。

    陈伯笑着点头,随即唤来一名伙计:“小王,带这位小公子去后院沐浴更衣,备些干净的衣物来。”

    恒升虽略显拘谨,但仍顺从地跟随小李离去。苏北歌则在陈伯的引领下,步入邻近的苏家客栈。店内装饰典雅,内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每一个角落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她被领至二楼的雅间,房间宽敞明亮,床铺一早便被整理干净,窗外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让长时间在外风餐露宿的苏北歌终于感受到一丝放松。

    苏北歌放下行囊,决定先行沐浴更衣,清凉的水流滑过肌肤,仿佛将旅途的疲惫一并冲走。沐浴完毕,她立于铜镜前,凝视着镜中那张清秀的脸庞,稍作思索后,还是决定换上男装。

    她从陈伯准备的衣物中挑选出一套简约而不失风度的装扮:一袭白色贴身内衫,轻柔如丝,贴肤带来丝丝凉意;外罩深绿长袍,袖口与衣领处绣以精致的银色花纹,显得格外雅致。她细心地系好腰带,腰间的短剑也被重新擦拭得闪闪发亮。最后,她将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青色发带固定,几缕碎发自然垂落额前,平添了几分英气与洒脱。

    *

    整理完毕的苏北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不多时,恒升梳洗完毕,焕然一新地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细软干爽的白色绢衣裤,发丝被梳理得服帖柔顺,俨然一副小公子的模样,与先前的脏乱形象判若两人。

    此时的恒升,年仅幼学,但已显露出俊朗的轮廓,嘴角微翘,稚气中带着几分英气。他站在那里,宛如一位刚出世的翩翩少年。未经雕琢,却已自成一派风流。

    苏北歌望着他,不禁笑出声来,眼波中闪烁着狡黠与宠溺:“恒升,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番打扮,真是既可爱又英俊。”

    恒升闻言,脸颊微红,羞涩地挠了挠头:“是……是李哥洗得好。”随即,他抬头望向北歌,眼中满是不解:“孟大哥,为何他们都唤你小姐?你不是男子吗?”

    苏北歌瞬间大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恒升,你真是个傻小子。那是因我本就是女子啊,我的真名叫苏北歌,‘孟一’不过是我行走江湖时所用的化名罢了。”

    恒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那……那你为何要假扮男子?”

    苏北歌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解释道:“江湖险恶,女子独行多有不便。扮作男子,方能省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 恒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似乎已暗暗下定了某种决心。

    *

    夜幕降临,两人各自回房歇息。苏北歌躺在床上,心中挂念着桑粒的安危,辗转难眠,最终,她决定起身外出透透气。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衣走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沿着客栈后院的竹林小径漫步,突然,苏北歌听到一阵低语声从一个角落传来。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躲在一棵古木之后,屏息静听。

    “速速传信给少夫人,告知她北歌小姐已至长阳城。” 虽然说话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苏北歌听得出来是陈伯。

    她心中一震,原来陈伯早已成为江涴的耳目!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深知自己在此地已难有安身之所,唯有尽快离开才是上策。于是,她悄然返回客栈,轻手轻脚地摇醒了沉睡的恒升。

    恒升睡眼惺忪地望着她,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苏北歌示意他保持安静,脸上写满了严肃与紧迫:“别问那么多,我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

    恒升闻言,瞬间清醒过来,迅速穿好衣服,紧随她的脚步悄然离开了客栈。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客栈内的耳目,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在城门附近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所在暂时栖身。

    晨光初破晓,城门在雄浑的鼓声中缓缓开启。苏北歌与恒升趁机混入早起的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阳城。

    出关之后,两人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歇,生怕被江涴的爪牙追上。终于在第三日响午,他们抵达了那坐落在魏安河北岸的南璃国都城——丹邑。

    *

    远远望去,丹邑的南门巍峨耸立,两边城墙全部用大石条砌成,比寻常南璃其他城邑的城墙高出三丈有余,阳光洒落,泛起一片金光,宛如一座巨大的屏障。

    城门两侧的守卫手持长枪,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入城内的人,盘问细致的程度原严于长阳城。寒风冬月,枯叶在街巷间翩翩起舞,为这清晨的进城队伍平添了几分萧瑟。人们紧裹着单薄的衣物,队伍蜿蜒,绵延至视线尽头。

    “下一个,过来!”一位身形魁梧的守卫声如洪钟,却难掩其中的不耐。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农,步伐踉跄,手中紧握着一张泛黄的身份符节,缓缓上前。

    “何方人士?入城所为何事?”守卫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问道,目光如刀子般扫过老农。

    “老朽自南边而来,家中收成不济,欲进城寻些生计。”老农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几分卑微与无奈。

    守卫冷哼一声,随意翻阅了老农的文书,随即不耐地挥了挥手,“速去,莫阻后人之路。”

    老农如释重负,连忙躬身致谢,匆匆穿过城门。紧接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如疾风般驶来,无视长队,直接停在了队伍前端。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孔,那人身着红黑相间的华服,锦缎流光溢彩,眉宇间尽显贵族的傲气与不羁。马车后紧跟着几个衣着整齐的仆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大人,此乃司马家公子,有急务需入城,请大人行个方便。”一名仆从上前,双手呈上通关文书,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守卫接过文书,粗略地扫了两眼,面色立时转暖,眼中满是谄媚之色,“原来是楚家贵公子,失礼失礼,您请进城。”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让开了路,甚至不忘推开旁边排队的人,为马车腾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楚家公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优雅地回到马车内。马夫见他坐稳,立刻扬鞭,轻喝一声:“走!”仆人们迅速跟上,马车渐行渐远,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与车轮碾过石板的回响。

    “瞧瞧人家,当官的架势就是不一样啊!”一旁,一位身着破旧棉袄的中年男子感叹道,眼中满是羡慕与向往。

    “是啊,这南璃国朝堂,不就是楚、魏两姓贵胄的天下嘛。”另一瘦削男子附和,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敬畏。

    “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能跟他们比,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吧。”一位年长的妇人摇了摇头,叹息道。

    苏北歌和恒升站在队伍的中段,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苏北歌眉宇间闪过一丝好奇与兴味,她自小便爱听说书和八卦了,这王城之内,想必更是故事连连。

    恒升则显得颇为淡然,目光不时掠过前方,转而低声询问北歌:“北歌,你站了许久,可觉疲累?”

    苏北歌笑了笑,摇摇头,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不累,听听这些八卦挺有意思的。”说罢,她眉头微蹙,补充道,“不过,在外切记唤我孟一,且我年长于你,即便是叫北歌,也得加个‘姐姐’才是。”

    恒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并未直接回应。

    “下一个,速来!”守卫不耐烦的催促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苏北歌上前一步,递上自己的通行文书。守卫细细查验,确认无误后,挥了挥手,“进去吧。”

    恒升也随之递上自己的符节。守卫审视片刻,眉头微皱,狐疑地打量着恒升,又仔细翻看了一遍文书,“你是北凌人,怎么跑到我们南璃国来了?”

    恒升面色镇定,他指了指前面的北歌,按照她事先教的说辞,温言答道:“我是随我家公子来的,此乃故土的印鉴。”

    守卫再度审视符节,目光在恒升与北歌间徘徊。二人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其清朗之气,举止间流露出的教养与从容,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守卫心中的疑虑稍减,将符节还给了恒升,语气稍缓,“进去吧,但在城内不要惹事。”

    穿过巍峨的凤阳门之后,两人立即被丹邑城内的景象所吸引。这里的主街道宽阔得令人咋舌,几乎是长阳城的两倍。六国之中南璃国本就是地域最广,而作为王都,丹邑更是汇聚了天下间的繁华与辉煌。

    与长阳城那种市井气息浓厚的热闹截然不同,这里的繁华之下,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贵气。街道两旁,高楼耸立,飞檐翘角,宛如凤凰展翅欲飞。雕梁画栋之间,流露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美。就连窗户和柱子上,都雕刻着各式各样的精致花纹与图案。

    行人往来,华服锦袍,男子玉带轻扣,步履间回响着清脆的玉佩声;女子长裙曳地,绣着花鸟鱼虫,步步生莲,宛如画中仙子。他们或乘轿而行,或步行其中,衣袂飘飘,仿佛一幅幅流动的画卷。

    酒肆茶楼,沿街林立,欢声笑语与丝竹之音交织成一首首动听的乐章。人们或品茗对弈,或高歌畅饮,或低吟浅唱,生活的百态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店铺之内,琴声悠扬,酒香四溢,每一处都洋溢着丹邑独有的风情与韵味。

    “真是太热闹了!”北歌忍不住感叹道,眼眸中闪烁着惊喜与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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