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学生都不爱上学,更何况是侵占原本快乐假期的补习班,左未雪也是这样的。讨厌归讨厌,课还是要上的,花了钱费了人情,还能怎样,硬着头皮上呗。

    她其实也能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短暂的愤怒之后,她很快就接受了现状。毕竟是真能学到东西,既然来湖城上学已经是既定事实,离开了原有的学习环境,也不知道新同学水平怎么样,提升自己总没错。

    再说了,有小分队的伙伴在,大家都很好相处,也没什么好抵触的。

    今年的八月好像格外热,再一次让左未雪感受到了沿海城市的咸湿,呼呼的热气中还夹带着厚重的水汽,捂得人喘不上气。又晒又闷,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特别邪乎的是,左未雪右眼皮从起床开始就跳个不停,实在是昨晚也没熬夜。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左未雪此时心里感到些许不安,不太寻常。

    正写着阅读理解,好好的右眼皮又开始跳。这下真的害怕了,虽然是新时代好青年,但小孩难免会信点玄学,左未雪开始在心里碎碎念,“右眼皮跳,在此说破,坏事莫来,顺顺利利,顺顺利利”。

    一边神叨叨念着,还一边顺顺胸口。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迷惑至极。

    “喂喂喂,你中邪啦?”

    “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阅读理解对于姜玄临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很快就写完了,他一抬头就见左未雪在那说着什么,小嘴叭叭不停,还一个劲儿捶着胸脯,那场景可逗了。

    是的没错,左未雪以为自己是在轻轻顺气,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动作却和大猩猩捶胸没有任何区别,就像网上经常刷到的段子“你以为的vs实际上”。

    姜玄临看到差点没笑出声来,没忍住好奇心,拿笔从左未雪右边绕到她左边,戳了戳她的肩膀。

    许是沉浸式念咒语太过投入,也有可能是在幻想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总之被戳到的时候,我们喂喂喂同学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就要跳起来了。

    这下被吓到的人就是姜玄临,他急忙把小姑娘摁住。

    “你干嘛呀?题不做题,阅读理解是扮大猩猩念咒语就能做对的嘛?我还寻思你被什么上身了,可玄乎。”“咋啦?”

    “行吧,还以为你故意的呢。也没什么,就是我眼皮老眨巴眨巴,心里梗得慌,我正破着呢。哎呀,你写你的去吧。”

    “就眼睛疲劳而已,你别把我笑死。朋友,你还信这些?不如做套眼保健操。”

    “来,听我的。顶定顶丁,轻闭双眼,身体坐正,双腿自然放松,双手自然搭在腿上。放松肩部,放松面部肌肉,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干什么呢你俩!快点写,写完检查一遍。好好的吸气吐气,给我整上太极了是吧?上个英语课要你们命啦?做个题就窒息啦?用我给您两位腾个宽敞点的场地吗?还不快写,嘻嘻哈哈的!”

    巧了,姜玄临一边给左未雪“配音”,也一边跟着放松,一口气吊着还没吐完,顾老师就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想着不好好写题在干嘛呢,对着俩小兔崽子就是好一顿输出。

    这下不是你吓我我吓你,左未雪和姜玄临两人都吓得一弹。

    “不是,别介呀顾老师!我这正友爱同学呢,眼保健操预备中您给硬生生掐断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不行,今天我得多吃一碗仙草蜜!”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啦小左?愁眉苦脸的,这小子逗你了?”

    左未雪着急忙慌到“没有没有,顾老师,姜玄临没有欺负我,是今天太热了,刚进空调房一时没缓过来,有点闷。他带着我放松哩,我已经写完这几题了。”

    “那行,写完了就休息一下,这天太容易中暑,你起来活动活动。”“大家写完了就去厨房端仙草蜜哈。”顾老师还是很关心左未雪,虽然是关系户塞进来的,但是耐不住新来的小姑娘软软糯糯的,说话还带着一口乡音,起起伏伏,声音跳舞似的,比旁边的臭小子可爱多了。

    话音刚落,顾老师又瞪了眼在旁边转笔的姜玄临。“照顾好小左啊。”

    “老顾,你这就偏心了哈,我这不关心着吗!再说了,你咋不问我有没有中暑呢!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我的师傅冷漠待我。”

    “闭嘴,你还吃不吃仙草蜜了。”

    “吃吃吃,您老别生气!再见,再见,我先滚!”

    插科打诨中,左未雪渐渐忘了右眼跳这茬。等到再想起来,左未雪已经下完课坐上回家的公交了。她想可能真是轻微中暑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晕英文字母,嗯,一定是这样的!讨厌英语一万年!

    只是,不如意总是“如愿”降临。这天家里果然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今天店里生意很好,接了好几单生意,爸妈忙得就没停下来过,在店里选好产品,喝茶,侃大山,签合同,一系列流程走完,左爸就要去客户家里量尺寸了,而妈妈自然是留守在店里继续招待新来的客户,有时好几拨客人一块儿来,做手脚不赢。

    生意好了固然好,但不要忘记左未雪家里还有个小东西需要时刻盯着。

    一到店里,左未雪就看见妈妈对着手机在吼些什么,唾沫星子在商场的强光照射下飘毛毛雨似的。

    “完了,指定是和我爸吵架了,哎,要殃及池鱼了,我说怎么右眼皮跳呢,一回家就要遭骂。”害怕归害怕,人还是得出现。

    要是可以,左未雪想遁地一个人回家,不想看见(疑似)提前进入更年期吵闹闹只会训人的妈妈,更不想什么都不懂结结巴巴地接待客人。家哪里是避风港了,明明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前线战壕!让人闻风丧胆,瑟瑟发抖呐。

    “妈妈,我回来了。”左未雪是这样的,有点小情绪全表现在脸上和声音中,有气无力。

    “干什么,回家要你命是吧,我会吃了你?真是生了个祖宗。”

    接着左妈妈又向左未雪吐槽左爸今天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比如为了和隔壁老乡抢生意将单价压到最低;比如老毛病又犯了,心急气躁在工地把帮忙的师傅吼了个边;又比如喝茶的时候吹牛吹上天,口嗨完全收不住... ...太多太多了。

    略略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每天就念一样的话,变都不带变的,剩饭炒三遍狗都不吃。真的不累吗?受不了可以离婚,你们受得住我还扛不住了呢!

    左未雪内心深处比妈妈还生气。

    她理解妈妈的辛苦,要看店做生意,还要顾好弟弟,一日三餐都是妈妈弄的,怎么会不辛苦?左未雪怎么会不懂,人心都是肉做的,自己的妈妈自己不心疼不怜惜,那还有谁爱她?

    可是爸爸也很累啊,炎炎烈日下跑工地,有时候为了省钱还要自己背货,那么重的家具,电梯不方便的话甚至还要背上去,左未雪有时间也会去帮爸爸,扶一下门、撑一下货、或者是按住电梯,看着爸爸身上的汗,她也很难过。

    左未雪讨厌这样的生活。

    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没什么是完美的,家人之间相处就是一个“忍”字。

    日子就是这样过的,几十年如一日,红起脸来恨不得吞掉对方,没事的时候又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真的不是川剧变脸大师的弟子吗?太可怕了,大人的情绪真多变,还是离远些的好。

    “诶,妈,小弟呢?怎么没看见人”

    “在对面店里呢,他刚说去人店里玩积木,你去把他叫回来吧,饭快熟了,我去楼上把菜端下来,你把他叫回来就继续看店,有客人来了好生招呼着,不知道就打电话问,嘴巴甜一点,知道不啦。”

    “晓得了,你快去吧,我去叫弟弟。”

    意外意外,意料之外,左未雪在对面店里没有看见舟舟,店员说他早就离开了。

    怎么会呢,舟舟平时最乖了,去哪都会和大人交代,说在对面就会在啊,怎么可能就离开了。

    “舟舟,舟舟!”

    左未雪心急如焚,在熙熙攘攘的商场里穿梭,目光焦急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好像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藏着弟弟舟舟可能出现的线索。

    她害怕了,指甲死死地戳着掌心,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嘴巴还在呼唤着,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许多不安,回荡在空气中,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小船,舟舟,左未舟,舟舟,舟舟... ...”

    她的眼神中满是无助,额头细密的汗珠在商场刺眼的灯光下更显晶莹,头发黏在脸上,被汗水浸湿。左未雪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心里想过各种可能,每一个念头都让她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舟舟是不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走得远了?还是……她不敢深想,那份恐惧如同寒冰,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

    左未雪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希望下一秒就能听到那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回应她的呼唤。小姑娘几乎要哭出来,但她强忍着,告诉自己不能崩溃,舟舟需要她。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船,爱姐姐在这里,你听到了吗?”

    即便心中波涛汹涌,也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寻找,因为她知道,现在每一秒的坚持,都是对弟弟安全的最好守护。左未雪害怕极了,弟弟呢?

    “灾”原来在这等着左未雪啊。我的小船呢?

    “舟舟!爱姐姐回来了,爱姐姐晚上带你去钓鱼呀!你在哪里!舟舟!”

    “小船!小船... ...”

    我的小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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