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沈云姝小姐,请您允许我再次向您确认一遍。”

    那位有着深褐色短发,小眼睛的警员垂目站在沈云姝面前。他手里拿着一个并不比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上多少的笔记本。

    他垂着眼,抿唇。这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小,像两枚铜钱交叠在一起时形成的细缝。

    沉默过一会,那位小眼睛的警员又抬起眼看向沈云姝,一眼就看见她面上的那双盲眼。

    沈云姝年岁很小,二十一岁。她的容貌精致,肤色瓷白,面色因多年不见日光而略显病态。

    三日以前,早五点一十二分。沈云姝饲养的导盲犬在霍尔公园北面偶然找到一具尸体。惶恐之下,沈云姝当机立断的在第一时间作为第一目击证人向警务厅报了案。

    当时任职的警员随她一同前去查看死者的尸身。他原本只以为这是一起性质较为恶劣的凶杀案,因此不大在意此事。等他查看过尸体,验明死者正身,这才惊恐万状的发现。

    死者竟是前几日声名鹊起的伯纳德·布鲁斯特伯爵先生。

    那位著名的,革新一派的话事人。

    这就是面前这位盲女即将面临的一切不幸的起源了。

    他逃避的再一次垂下眼去,侧过头看向缝纫台左侧边缘处的一束野雏菊。

    警员的名字叫做韦尔斯·马卡斯,今年二十一岁。他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不显眼,难以引起人的注意。

    而唯一能给人留下点印象的,只是他的那双小眼睛。

    韦尔斯·马卡斯是巴特·巴泽尔警官手下的警员,性格世故且圆滑,甚至有时可以为了利益而罔顾人伦。

    他在暗地里给革新派做事。此事他做的隐秘,因此,这种不像样的交易持续了十余年,始终也不为人知。

    韦尔斯此行是同时接了革新派与自己的上级,巴特警官的任务而来的。

    巴特警官嘱他来问话,而革新派……

    想到这里时,韦尔斯的眼睛黯淡少许。他沉默的看向此时正局促坐在自己面前,双目失明的沈云姝,回忆着想。

    而革新派,下令要他杀死沈云姝。

    韦尔斯张张嘴,但嘴唇发颤,连舌头也失去知觉。他只好发狠的哽着喉咙,逼迫自己说出话。

    他想起他的此行的任务,转眼想起自己还在念书时,那位老绅士缓慢的重复了一整个雨季,那位尼采先生曾说过的真理。

    他想起那位负责和自己对接任务的上级。不是巴特警官,而是另一位隶属于革新一派的,那位脑满肠肥的文员。他总是趾高气扬的,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

    难道这世界上的上级总是如此?韦尔斯不禁这般想,转而又想起在自己临走前对方的警告。

    他知道如果自己无法完成眼下任务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革新派从来不会允许那些在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万一事情败露,革新派将毫不犹豫的处理掉自己。

    于是,韦尔斯又想起巴特警官,巴特警官有时也显的蠢笨,但他从不如此。巴特警官也骂人,但只是骂人。除骂人以外,他还骂骂咧咧的预支给自己薪水,还承担过本该由韦尔斯承受的责罚。

    “警员先生?”

    许是见他许久不说话,沈云姝无措的等过一会,最后只得不安的出声询问道:“警员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是我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讲明白吗?”

    “对于给您造成的这些困扰,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警员先生,您知道的,我的眼睛看不见。主要的线索您问过四五次,我也尽可能详细的告知过您。因此,现在恐怕很难再提供给您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我知道,”韦尔斯回答她,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出言安抚了对方一句,“沈云姝小姐,我无意为难您。只是这事关系重大,我只好慎重对待。”

    “您知道的,死者可是那位伯纳德·布鲁斯特先生!我实话告诉您吧,康纳·奥德里奇公爵先生在他生前就与这位交好。因此,在得知此事后,公爵先生大为震怒。”

    韦尔斯在此停顿一下,叹息着,以一种怜悯的,几近微不可闻的声音继续说。

    “康纳·奥德里奇公爵不会放过您的。”

    沈云姝无措的坐在韦尔斯面前。

    她的脸色煞白。

    说完这一切之后,韦尔斯又垂下头去。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韦尔斯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颇感羞于启齿。

    他看了看眼前面上毫无血色的沈云姝,羞愧的侧过头去,看向桌案上的野雏菊。

    像是采摘了已有些时日,韦尔斯怜悯的在心里做出判断。

    他想,最多再过七日,这束野雏菊就要枯死了。

    他的目光一刻不停的在屋内巡视,看着屋内的那些木桌,木箱,缝纫台,以及在木床边大量堆放的布料。

    长年定居在城南的平民们经济状况大都显得极为糟糕。

    看来不管过去了多久,这点都很难改变。

    韦尔斯在心底这样想。

    可是沈云姝的年纪还这样小。

    韦尔斯又想。

    他想起对方与自己的妹妹同岁,何况,沈云姝本就不该为革新派的贪欲负责,她是无辜的。

    韦尔斯少见的怜悯起这个双目失明的女孩子,想起自己前不久才欺骗过传闻中那位料事如神的卡维尔·奥耿斯侦探先生。

    或许我小心一点,革新派那些不怎么聪明的大人物们不会发现什么的。烟酒已经把他们的脑子熏坏了,或许我用不着这么担心。

    韦尔斯一面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一刻不停的在房内巡视。

    最后,他看向门外那只趴在地上的导盲犬。

    那只导盲犬的体型很大,看起来已经足够老了。

    韦尔斯斟酌着在心底筹算。

    “哦,我听说,沈云姝小姐,对于你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因此,还请你务必要如实告诉我。”

    韦尔斯斟酌着开口,说这话时,他仍然不敢看向沈云姝。

    当然,他也不敢去看那条忽然遭受了飞来横祸的狗。

    他在心里忏悔了一句,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没什么意义。

    最后他说:“最开始,是这条狗发现了布鲁斯特伯爵先生的尸体,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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