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贺晨每次回来。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地乍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她也不是他的谁,人家回自己家,也不用和她报备。

    他穿了件薄绒长袖T恤,全黑没图案,加之裤子也是暗色的。人又高,肩膀宽,乍一出现,确实很像一堵墙。

    “吃樱桃吗?”他端着一个塑料碗,这个碗有分隔,大格放着车厘子,小格空着,应该是吐核用的。

    “不,不吃。”胡轻曼捂着肚子,“我刚刚肚子不舒服,还是不吃了。”绝对不能说漏嘴:刚刚用了他的卫生间。

    “嗯。”他闪进来,把樱桃放在空书架上,看了看周围,问,“外面的窗帘是你手动拉开的?”

    “是啊。”这倒奇了,不用手难道用脚拉开吗?

    他抬头对空中说了句话,整个书房的窗帘开始发出沙沙声,书架旁的窗帘也应声打开。

    很先进,是智能声控的。

    胡轻曼有点羞赧。赶紧坐回到刚刚收拾书的地上,盘起腿低下头。

    “用手拉开,会弄坏智能轨道吗?”她以前在S市的智能展见过类似的声控产品。不过她觉得并没有手动方便。但因这里窗帘多,还是声控更方便。

    “偶尔一两次不会的。”他笑了笑,去一旁开了音乐。这音乐只在书架里响起,是个中音女声,唱得很低沉缓慢。

    书架旁的窗帘打开后,露-出飘窗,上面摆了张折叠矮椅,几个抱枕。光铺洒进来,几排书架都显得亮堂了,与之前的密室完全不一样。这样就算门关上了,她也不会有窒息感。

    “上面的书我来放吧。”萧贺晨从旁边夹缝里拿出一张简易梯子,架成A字型,再从她脚边拿走了一摞书,一本一本放到相应的位置。

    “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胡轻曼看有些书,虽然封了薄膜,但已经很旧了。

    “专业书都看了,社科有些可能就看了一点点,我做了标记的。”他声音听起来不错,不带有工作疲累后的冷硬感。

    “好多啊。”胡轻曼想起楼下还有书,这里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一千本。

    “还有一些在路上。”他从梯子上下来,又拿了一摞书去。“你去奥峰拿平板了吗?”

    “还没去呢。”

    “嗯。我买了两个。”

    “怎么买两个?”她转脸看着那根人高站得更高的“人形柱子”。

    “有个尺寸大,有个尺寸小。不知哪个合适,就都买了,你看着挑。”

    “我讨厌选择。就小的好了。”

    “为什么讨厌选择?”

    “因为选择费脑子啊。就像卢朗文对我说疯话,因为我有你了,我就拒绝他了。”她还是低头在放书,不想一个影子过来,遮了些日光。

    “你说话,都这样又撩又诱吗?”

    有气息扑到后脖子,她微缩了肩膀。“什么诱?”她没听清。

    “我要吃樱桃。”他的头探过来。胡轻曼侧一下眼就可以看到他的鼻尖。

    “喏。”车厘子果盘放她的一边,端起来放他面前。

    “我刚开书架门时,手不知被什么摸了,感觉脏脏的。你挑颗给我。”

    这什么理由!嫌弃她的手脏!

    胡轻曼愤恨地从盘里挑了颗最小最不红的,捏着长长的果蒂递过去。

    他接了。不过并没有离开。

    她不想理他,扭过头赶紧收拾。后脖子痒痒的,她晃晃头。整屋开了暖气,可能有小飞虫苏醒了。她又挠了挠,小飞虫被她赶走了。不过小飞虫又跑到耳后,她捏了捏耳垂。

    她觉得后背暖暖的,他靠近了点,虽然没贴着。赶紧往前挪一点,可惜周围都是书,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躲。那就说点别的吧。

    “这什么歌?”

    “《Temptation》。”他虽口含樱桃,发音腻歪但很清楚。胡轻曼听懂了。包括上面那个什么诱的意思。

    他是说她的话里有“引诱”的成分。回想一下,可能是那句“因为我有你了”,造成了误解。她的意思是因为有合约,为避免造成误会,所以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卢朗文。

    “你挑了个最酸的给我。”他把樱桃蒂拿了,嚼了下。扔掉果蒂的同时,“小飞虫”也不见了。

    她想解释一下,一转头,鼻尖碰到了一起。赶紧低头。

    “我……”她话还没出口,仅仅张嘴,就被他俯首吻住了。

    她一直呆在室内,空气干燥,嘴唇有点粗糙。他的嘴唇却很盈润,像是樱桃里的果肉,带着甜味。

    唇齿被撬开,小半颗樱桃被送了进来。胡轻曼的头赶紧往后一退,离开他的唇。但樱桃留在了嘴里。

    “不酸啊。”她声音比较低,但是确实不酸,可以算得上甜。毕竟她买的是级别最高的,最大最甜的那种。

    “现在比刚刚要甜一点了。”他离开了一些。胡轻曼觉得背后的温暖渐渐消散。

    “你说话别这样。我听不习惯。”她缩到了旁边,几乎要碰上书架。

    “那怎么说话你习惯一些?”

    “就正常说话,不要一会儿变一变……”

    “好。”他笑着起身,“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会儿变一变。既然你不喜欢,我会改。”

    他走到门边,回头对她说:“樱桃洗了给你吃,现在都剩甜的了。”

    “谢谢。”她最好还是别吃,肚子才好一点。端起樱桃,也跟着他走出去。“还是你吃吧,我肚子不舒服。”

    “那我明天回来吃。现在要走了。”他去椅子上拿了外套,搭在手里,一边往楼下去。

    “现在你要去哪?”

    “回西京。今天申请下来的航线,时间太紧了。”他已到楼下,回头深看了她一眼,“只能在家逗留一会儿,就看看你。”

    “哦。”她也抬头看了他。

    刚刚那句话也来不及解释,也就不解释了。误会就误会吧。

    而且,说的也没错。

    就因为有他了,才赶紧拒绝了卢朗文。

    =

    胡轻曼目送他走后,林婶喊她进来。

    “晚上还要猪蹄汤吗?”

    胡轻曼赶紧说不要,刚刚已经腹泻了。

    林婶见她说话蛮自在的,笑着说那就煮点别的。

    晚饭还是和林婶吃。两人吃了一会儿。林婶就唠叨起萧贺晨今天回来也不说一句。

    “他经常这样吗?”

    “不啊,往常都会提前说一声。”

    “这样啊。”胡轻曼低头吃饭,又听林婶唠叨萧贺晨小时候的事。

    “十年期间,捣烂了北岛上百个鸟巢?”胡轻曼听着,觉得萧贺晨小时候是个混-蛋吧?居然和鸟那么过不去。

    “是的,八岁到十八岁。听说那些鸟得罪他了。”林婶快吃完了,问胡轻曼还要不要添饭。

    胡轻曼把碗给林婶,她还想吃两碗。这里的碗是小四寸的,和她家的蘸酱碟子差不多,一碗就是家里的三分之一碗,两碗下去都吃不饱。

    “那些鸟怎么得罪他了?”她还是对之前的话题感兴趣。

    “听云繁他们说,小时候有个玩伴,被鸟啄了,他就和秦宝去报仇。秦宝第一年就退出了,小晨坚持了十年。”林婶吃完了,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碟。

    胡轻曼想起之前韩依菲说过,萧贺晨这人比较重情义,鸟得罪了儿时的朋友,为了朋友,捣了上百个鸟巢。这种执着,非常人所能做到啊!

    可鸟呢?有些鸟还是保护动物呢,他也太记仇了。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孰是孰非,无法评判。

    =

    晚间,胡轻曼看书籍剩下不多了,就想把书整理好,第二天安心去奥峰收拾东西。

    她在楼上忙活了一阵。接到了萧贺晨的电话。

    “你好。”

    “你在忙吗?”许是听到胡轻曼的吁吁声,他问。她刚刚在放顶架上的书,举着手挺累的,不免有些气喘。

    “嗯嗯。我快收拾好了。”她看了地上的书,就两摞了。

    “谢谢你。”对方声音听着心情不错。

    “我听林婶说……”胡轻曼坐到地上,“你很讨厌鸟。”

    “嗯。”

    “捣烂了上百个鸟巢?”

    “不要提这个。”他的声音变得冷了,甚至有点硬。

    “哦。那我不说了。”她的声音也变成了降调。

    “我不是怪你,这事有点血腥。”

    “血腥?”

    “是的,我回来了和你说这个吧。”那边顿了顿,语气略略回暖,“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感谢你,这两天辛苦了。”

    听他那么客气,胡轻曼也恢复了正常语气,忙说不用谢之类的客套话。

    “你喜欢什么花?”

    “啊?你送的那两篮子花就很好看了。”

    “西京有很多鲜切花,我明天回来,带一束给你。”

    “那随便吧,别那么大就行。”她想起生日的时候,收到的那束巨大的鲜花,又重又引人注目。说完这话又有点后悔,明明是她在他家白吃白住,只干了点轻微的体力活,就被他提着鼻子转。

    不过也就收一束花,金额应该不大。她也买过水果礼品了,有来有往也不算多拿。

    两人又在电话里客套了几句。她觉得萧贺晨的语气不像下午那样腻歪,不知是隔了电流,还是说起鸟的事,令他语速有点快。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有两个时间,一个中午一个下午。看我爸什么时候放了我。”

    突然,她鼻子有点痒,不住地打了两个喷嚏。

    “你鼻炎又犯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鼻炎?”

    电话里传来了一声轻笑:“我写过鼻炎与听力的相关论文。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有鼻炎了。”

    “哈?”

    “是的。一直提醒你多穿点,你就没当回事。”

    是提醒过多次,她也确实没在意。因为上班,只要在室内都会有暖气,在户外的时间不多。穿太多会影响手部动作,干活打字都不方便。

    “从小就这样,我也习惯了。”

    “明天出门,多穿点。”

    “我明天……”明天要去奥峰,确实是出门了。“你怎么知道?”

    “林婶和我说的,你明天要去上班。”

    “啊……”林婶真是个耳报神,不过什么事和林婶说了,就等于是和萧贺晨说了,她已有这个觉悟。再说去奥峰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我知道了,我多穿点。”

    “嗯。”对面肯定句后,又沉默了一会儿。胡轻曼原想挂电话了,想快点把书收拾完。

    天魔星突然来了句:“明天我可以去接你下班吗?”

    胡轻曼猛然一惊,手机顺着脸滑下来,砸到了脚趾上,就是之前长了水泡的小脚趾。她倒吸一口气。

    手机掉下来时,大概是触碰到了免提键,萧贺晨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你怎么了?”空放出来的声音比在听筒里好多了,不那么冷,尾音还拖长,带了点鼻音。

    “没什么,刚刚手机掉下来了。”她揉揉脚趾,找手机时,看到飘窗的窗帘还开着。灵机一动。“萧贺晨,你说句指令,让窗帘关起来。”

    他听到了,发了句指令,房间里的窗帘徐徐关上。

    “哇!好先进。”她像个孩子发现好玩的玩具,发出惊呼。

    手机里又来了句指令,整个房间的灯灭了。

    “啊啊啊!”她对突然暗下来的场景产生惧怕,下意识地大喊了几声。还好书架上的声控灯亮起,缓解了一部分的恐惧。

    手机里又传来开灯的指令,整个房间的灯又亮了起来。只是亮的有点多,太刺眼。

    “你别吓唬人!”她捡起手机,把免提关了。

    “下回把你的指令也录进去。你也可以控制了。”

    “不用了,我又不住这。”她觉得实在是太亮,就去关掉一些。

    听筒里似乎是叹了口气。等胡轻曼把灯关掉了几盏,那边也传来了话。

    “有点晚了,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她看了时间,快十点了。

    “我还有两摞书,收拾完了就去睡觉。”

    “没关系,明天再收拾吧。”

    胡轻曼看了眼地上,心想还是收拾了吧,留着明天,又要来这个房间一次。

    “那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好了。”电话打太久了,她脸都发烫了,想快点挂了。

    “好吧。”对方终于接受结束,“晚安,胡轻曼。”

    看!他对她也是全称,那她之前那么纠结称呼干吗?真是自寻烦恼!

    “晚安。”挂了电话后,她去洗了把脸,把脸上的红晕用冷水洗掉,脑瓜稍微舒服了些。

    回到楼上,继续把剩余的书整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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