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轻曼从玻璃房出来时,不小心踢到了几个花盆。她俯身摆好。许是刚刚松过土,湿泥撒了些在她鞋面上。

    跺跺脚。

    暗自叹气,又把鞋子弄脏了。

    她做事总是这样不谨慎。

    刚刚是太出格了吧?毕竟这是在祁家,他的朋友家。她无故闯入女主人的花房里,踩坏了别人精心呵护的绿植怎么办?

    这些行为太失礼了。

    鞋底有泥,等会进屋怕是会留下黑黢黢的鞋印。一般花房旁都会有淋水装置。她不敢再进玻璃房,就在周围找一下有没有水龙头之类的,清理一下鞋底。

    见到小楼梯外的墙边有一条水管挂着。走过去,开了水龙头,水从管子里出来,漫到了地上。她在水面上踩了几下。

    看着脚底的黑泥被水冲走了。就在旁边的干燥地面上走几步,确信不会留下脏鞋印了,才慢慢往别墅里去。

    这时,恰有几个脚步声在小楼梯上响起,她顿足,停在了小楼梯下方。

    “我刚刚看到萧贺晨走过去了。”一个声音说。几个脚步声也停住了。

    “我看他是在躲我们白家妹妹吧?”这个声音比较轻佻,带着嘲笑的意味。

    “哼,给脸不要脸。”第三个声音明显有气,“我爸妈递了多少帖子进贺家,他家只来了一个。姓萧的都不敢来。”

    “他家也不大行了。闻达大楼都快卖光了呢。”三个声音又混在了一起说着。

    胡轻曼不敢出来,她慢慢挪着,想绕过这个是非地去正厅。

    “听说他也带了个女伴来?”

    “我看到了,带着绿头巾的。”说着那三个声音低笑起来。

    “居然真有人戴绿的在头上。”

    “你说林小姐要是知道了,会高兴还是伤心呢?”

    =

    刚刚祁母在楼上叫了萧贺晨几声。他听到了,就让胡轻曼自己回暖房。

    祁母很高兴他今天帮忙,而且帮了大忙。又交代了一些事,让他晚上吃了饭再走。

    他一一答应了。原想下楼找胡轻曼,半路又被秦言截住了。

    “我给你弄了两千。”秦言把他拉进客房,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东亚银行。我和我妈的钱一起存了。”

    “你速度倒快。”秦言妈妈在东南亚有资产,没想到有那么多。

    “我上次在泰国的代言费,直接都转到这里了。”秦言拿出手机,给萧贺晨看信息。里面显示了卡里的余额和币种。“云繁忙过这几天,会给你弄几个户头。他家没多少资产在海外,转起来没那么快。”

    “你这个……”萧贺晨坐了下来,指着银行卡,“依菲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秦言笑说,“她想得特别多,我想等你那边确定要弄了,再提前和她说。就怕她乱想。”

    萧贺晨点点头。这个房间可以看到玻璃房的一角,他看着玻璃房里没了绿色的人影,没由来地问朋友:“秦宝,你有什么事,会瞒着依菲吗?以前或是现在。”

    “有啊。”秦言直说,“以前我追她的时候,有些事也是说一半做一半。现在我们又聚少离多。碰面了,就拣要紧的事说。像这样的事。”他看了看银行卡,“到要说的时候再提。这算不算你指的隐瞒?”

    萧贺晨听了,转头看着他笑。“算是。”

    “也看人的性格,如果换做云繁,芝麻绿豆大的事都和夏茵说。”他递了杯茶给萧贺晨,“他说这叫‘分享’,我看是他嘴巴闭上会发臭。所以巴拉巴拉个不停。”

    萧贺晨听了,笑了几声。

    “今天白小妹也来了。”秦言说,“白叔叔递了请柬到贺姨那里,你都没反应。”

    “嗯。”萧贺晨不笑了,举杯喝茶。

    “白姐姐的事,你告诉胡小姐了吗?”

    “没有。”听秦言主动提起白姐姐,他有些诧异,转脸看着朋友。

    “你不用顾及我。我已经走出来了。”秦言也端了茶,“我有依菲了。她帮我疗愈了很多。”

    萧贺晨没有接话。白姐姐是他们三人均不再提的一个人,对他们都有不同的心理影响。

    “你告诉她吧。你也要释怀。”秦言举杯,笑了一下。“不要再那么讨厌鸟了。”

    萧贺晨看他表情轻松,好像真的没事了。点头说“好”。

    紫藤花架下。一个绿色的人影闪进,堪堪停住,坐到了钢琴前。

    他看了周围,又问秦言:“这次你是不是找了人,防止把你的照片流出去?”

    “嗯。是依菲弄的。上回就唱了两首歌,就被公司警告了。这次可不敢了。”秦言不怎么站窗户旁,宴会上拉小提琴都很谨慎。

    “那,能把我的照片也截留一下吗?”他站在窗户旁,一手支在窗沿上。

    “你想干吗?”

    他朝窗外,抬了抬下巴,“刚刚没牵手,惹她不高兴了。”

    “这些人很贵的。”秦言秒懂。

    “随你开价。”萧贺晨低头看楼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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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轻曼听那三人要往楼下走。想着若迎面碰上,被发现她就是那个戴绿头巾的女人,难免尴尬。她伸手把绿头巾捋下来,看所处位置和花架不远,放轻脚步,悄悄地过去。

    三角钢琴还在花架下立着。

    手中的一朵梨花没拿稳,随着风掉到了琴凳里面。

    她干脆坐琴凳上,弯腰去拣。捡起放在左手,和发带一起攥着。琴盖没有盖,露着黑白琴键。

    萧贺晨说过,祁家那台钢琴的琴声还能一听,不过不及他的那架。他对钢琴的琴声很在意。不然也不会在八岁前砸烂十六架钢琴。

    她日常有练,不过还只能用一只手。左手的和弦还不会。按了琴键,发现声音确实不错。尤其是坐在这里,空旷,发出的声音,和室内对比不一样。她弹了一段,自认没弹错。

    她目前只练了这一首《小星星》,就算弹完了整曲,也挺单调的。打算盖上琴盖离开,这时一只手从身侧伸来。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有隐隐的青筋。精致的袖扣有暗色的宝石反光,和早上她给他别的领针是同一个系列。

    肩膀被萧贺晨另一只手搭着,让她继续弹。他给她奏另一段和弦。

    原本单调的曲目变得有层次,似在起伏的山脉上昂首摘星,令人有了愉快的期待。

    这段她练得比较熟练了。就算不看着也可以自动从手指滑出。不过她还是垂眸看着琴键,认真地弹着,生怕弹错了,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一分多钟过去,简单的曲目完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声音放低,带上了鼻音。

    “我教出来的学生,一听就知道了。”他看了看她,低垂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学生。

    “你不和别人说话去吗?”还是埋着头。

    “说完了。”他摸了摸她脖子后的脊骨,头部下还有个凹陷。今天她梳的盘发,原本还有一条发带装饰,现在拿下了,卷曲的发尾没了包裹,丝丝垂着。倒是满头的黑发,烘托得耳垂上的翠榴石灼灼闪目。

    “戴耳钉好看的。以前怎么都不戴?”

    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耳洞也是跟着曹芊芊去打的。打完了发炎了,就一直没戴。除了卢朗文送过一对耳环,戴着不知丢哪去了。

    “不知道。”这是实话。不过听着也像气话。

    他听了轻轻叹了气。

    她抬眼看了他,见他垂着眼帘,想在她脸上搜索什么。

    她突然想起中午吃完饭,还没有补妆。口红一定掉了许多。她就是这样不注意细节,大大咧咧地不稳重。手中的梨花也被风吹得发皱,心里想或许祁云盛要等急了,她耽误了太多时间。

    “我要去找云盛了。”她丝毫不知自己越说越翘嘴。肩膀被他按住了,起不来。想扭身挣脱。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点不悦的口气。

    “怎么了?”

    其实也就一点小事。

    说出:因为你不领我出玻璃房。未免显得太娇气了。

    可她心里就是不爽。祁家是他带她过来的,她擅自闯入了不该去的地方,他就应该把她纠正过来。如果没发现她倒也算了,偏偏发现了,还被屋外的一些人影响,出门不管她。

    纵有她的错在先,但最后还是他不对。

    他就是不对!他凭什么不悦!

    这些内容在她洗鞋底的时候,就想好了。

    越想越气,嘴唇不自觉地越来越扁,紧抿着不想说话。

    既然他不让她起来,那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反正今天她都没事。

    “以前建花房的时候,挖到了蛇窝。”他捏了捏她的肩峰,“做生意的人迷信些。蛇是不能赶的。所以围了起来。刚刚我怕你害怕。”

    怕她害怕还不把她领出去?

    “不过我也听说蛇早就爬走了。”

    她还是不领情,乜了他一眼。

    “不过蛇窟还在。”

    说得她震了一下。脸色也渐渐发白。

    “生意人讲究,就不填埋了。所以也不让云盛进去的。”

    “噢。”总算是出了点声音。

    “刚刚祁阿姨急急地喊我,我就先走了。”他开始解释一些能令她消气的内容。

    “很要紧吗?”可达鸭的嘴有点松动了。

    “嗯,要周叔帮忙送一下人,所以先知会了我一声。”萧贺晨见胡轻曼没那么恼了,就多说了一些无关的事。看她抬头了,又问她和云盛干了些什么,云盛有没有闹她之类的。

    原本也是小事,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她照着他的问题回答了一些。

    周围又有人过来,一些声音碎片似地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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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三位女生各自携了伴侣走来。他们在屋内玩得久了,也想出来透透气,在花园走走。

    祁母培育的紫藤枝杈繁多,爬满了整个花架。又因离玻璃房近,一些暖气催得枝丫发绿抽条,丝绦般挂下来。纵是花苞在孕育,也有一些紫花悄悄待放,点缀在绿意枝头。

    几人走了几步,有两个眼尖的,扯了身边的人,往回走了。最讨厌萧贺晨的白小妹,也瞥眼看见了。她撇撇嘴,虽然她不喜,但也不敢明面上得罪,挽着自己的未婚夫走了。

    春风像丝缎一样,扯成了几条,牵起一绺一绺的发尾,像几个痒痒挠在拨着胡轻曼的脖颈。

    她听到有脚步声,轻轻推开了萧贺晨。

    “有人。”声音含糊不清,唇齿间还留着他的气味。

    “别理他们。”他眼神氤氲,又抬起她的下巴,让断了的春风接上,让接了一半的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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