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谦回来后,手里多了一叠毛毯,他放在桌子上,敬央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敬央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要找个借口离开。

    视线很快扫了一遍宿舍,教职工宿舍不大,摆着两张床,接着就是放在两张床中间的一张公用桌子。

    于是敬央很快在桌子下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电壶,她正打算借口去打水,敬央手上的动作还没开始,应谦说那壶是坏的,今天就先忍一个晚上,等明天早上回去再说。

    敬央知道这次是无路可走了,她只能端坐在床上,任由李应谦拖着凳子坐在自己面前。

    “谈谈。”

    面对李应谦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敬央也不甘示弱:“谈谈就谈谈,你想谈什么?”

    李应谦道:“这是个好问题,那就谈谈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跷起二郎腿,语气带着攻击性,在敬央听来无比的刺耳,李应谦嘴角噙着笑:“六年的时间,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敬央不悦,蹙了蹙眉,这算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要谈自己,又为什么要谈这件事情。

    “我想回来就回来,不回来也可以,我想爸爸妈妈了,为什么不能回来?”她声音拔高:“你又为什么回来?在国外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好吗?你为什么回来?不要说是因为叔叔。”

    敬央心里憋着一团火,被李应谦无时无刻点燃又熄灭,她不懂为什么李应谦这么多变,上一秒是这个样子,下一秒又变成了别的样子。

    她瞪着李应谦,胸口剧烈起伏。

    李应谦眯起眼睛,他放下长腿饶有兴趣打量着敬央的脸,片刻后他嗤笑道:“我为什么回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我完全可以不去接你的,我也完全可以不回来。”

    不回来的话就和敬央说的那样,他在国外享福,抽空带着父亲旅游,完全可以和这个多年的“邻居”划清界限,也完全可以移民到国外。

    可是这样是为了谁,因为一通电话他坐了多少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也没歇着,立刻就去接敬央,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敬央正欲开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敬央看了一眼是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妈,这么晚怎么了?”

    张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声音忽大忽小的,一阵翻找的声音后,陈慧才说:“央央,你不是问我家里有没有你说的那个水晶球吗?”

    听到这里,敬央站起身往门边走去,接着听电话:“我跟你爸爸找过了,本来以为没有找到,结果在你床下的箱子里找到,还挺新的,你要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妈,你早点休息。”

    敬央迅速挂断电话,转过身看到应谦脸上若有若无地笑。

    又笑。

    他开口:“本来要当面给你的,但是你后面又睡着了。”

    敬央把手机放到床上:“你偷听我讲话?”

    应谦耸肩:“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阿姨的声音大,我凑巧听到了而已。”

    敬央摇头:“你别岔开话题。”

    应谦笑:“我只是说事实而已,现在继续吗?”

    敬央不说话,过了一会脱掉外套往床上一躺:“没兴趣了。”

    “你做事情能不能不要只有三分热度?”应谦问,刚才她的那股子戾气去哪里了,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敬央半天没动,李应谦盯着她的后背,这眼神或许有些太让人捉摸不定了,敬央又坐起来,盘着腿,她目光深沉,但一直不与应谦对视。

    “你要说什么就说,不说就睡觉。”

    “好啊。”

    敬央一愣,没想到李应谦回答这么干脆,她以为按照李应谦的性子还要再磨她一阵。

    应谦也低头解纽扣,脱掉外套将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摘下放在桌面上,头发垂在眼前,耳尖很红,手指也是。

    敬央看他这样,不禁开口:“你小心着凉。”

    李应谦动作没停:“不用。”

    敬央呵呵一笑,接着在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着凉不着凉跟她有什么关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估计是自己脑残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李应谦双手放在腿面上交叉,定定看了一会敬央才开口:“有两个选择。”

    “我不喜欢做选择题。”

    “你要学会适应。”

    敬央白了他一眼,知道跟这种人理论的胜算根本不会有多少,便问:“什么选择?”

    “第一,去跟你舅舅安排的人相亲,说你有男朋友了。”

    “然后?”

    李应谦说:“然后跟我结婚。”

    平静,毫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会一起去吃饭”那样平静。

    敬央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感觉是幻听了,李应谦刚才说的是什么鬼?

    “不结。”她骂了句神经病,“你冻傻了?这种话你都能说出来?”

    李应谦反驳:“那你当时非要跟我订娃娃亲的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敬央马上接话,语气飞快:“我们当时小,又不懂事,你怎么当真??”

    当真?

    胡说的?

    李应谦对着敬央笑了下,狭长的狐狸眼眯起,重复了一遍:“你乱说的?”

    “你就当做是这样吧。”敬央闭眼睛:“当我没说好了!”

    久久没听到对面的动静,敬央睁开眼睛,面前赫然就是李应谦的脸,她慌忙捂住嘴,一直眼神示意让李应谦离她远一点。

    “我们不小了,父母再崔去相亲,说实话,路敬央,看你跟别的男的走一块我就非常不爽。”

    敬央无语,什么小孩子脾气,她跟谁走一起是她的自由,李应谦还能毁灭全世界不成?

    敬央推了他一把,李应谦纹丝不动,她也没辙,只能笑嘻嘻应付他说道:“那你去谈吧,我绝对不嫉妒。”

    “第二个选择就是,我当个泼皮无赖跟在你后面,谁敢来跟你搭讪,我就把谁的狗腿打断。”

    他也笑眯眯回答:“你别不信。”

    敬央抽抽嘴角:“我信我信,你……”

    应谦接话:“是不是挺恶心的?”

    “嗯……”

    “你喜欢哪种人设?我尽量满足你。”

    李应谦本质就不是个好东西,只是披着好人的外皮,做的事净是一些不是人干的事情。

    就像高中时期,敬央被隔壁班的男生表白那一次,李应谦骗敬央他晚上有事让敬央先回去,他则是等着那个男生到下晚自习,并且一番友好交流,从此那个男生再也没有出现在敬央面前。

    还有就是宋柯,那个鸡贼的东西,借着羽毛球社长的名义跟敬央格外亲近,甚至说要请对方到家里吃饭,应谦立马说不行。

    敬央被这干脆的拒绝整得莫名其妙:“只是请吃饭而已,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应谦连眼皮都不愿意抬起来:“关我什么事情,去你家吃啊。”

    敬央家没李应谦家里大,而且陈慧有睡午觉的习惯,跟自己一样睡意很浅,应谦家里大,也没人去他们家吃饭不就更好?

    不过还是被应谦一口回绝,给的理由也相当充分,当敬央又一次找到应谦的时候,他破天荒答应了,但是做饭的时候一会说盐没有了,一会说哪个调味料过期了。

    反正几人下来就吃了一顿很不怎么样的饭。

    宋柯和李应谦一起洗碗的时候,突然问李应谦:“你喜欢路敬央?”

    李应谦的动作顿了顿,回了宋柯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宋柯则是微微一笑:你既然不回答我就去追她了。

    宋柯学习成绩不错,一直都是在年级前五名徘徊,李应谦经常是稳坐第一宝座,不然就是第二,从来没有掉到过第三。

    那段时间边防宋柯边熬夜导致成绩下滑了几名,结果一次月考被宋柯弯道超车,之后拿着成绩单在敬央面前得意洋洋。

    追敬央的方式也很奇葩,敬央躲了几次没躲成只能如实告诉送宋柯她不谈恋爱,被问到和李应谦的关系时,敬央大大方方回复:“这是我学习的榜样,说什么呢!”

    其实是抄作业的榜样。

    对这个宋柯的印象实在是不好,所以那次酒吧见到他后就更烦了,以为有个宋柯对付对付也就那样了,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师兄。

    晚上敬央睡得深沉,连手机接连收到了数条短信都没有把她吵醒,反观是对面的李应谦翻腾了半天最后起身下床。

    敬央的手机一直响,他不想打扰到敬央的睡眠,于是拿起手机看了眼,接连弹出了几条信息,都是来自“舅舅”的。

    应谦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从衣兜里取出烟盒轻轻拉开门到走廊上去吸烟。

    他只穿着一件贴身黑短袖,趴在围栏上一手夹着烟,胳膊上的肌肉分明青筋暴起,点燃的香烟照在他的侧脸,李应谦仰起头吐出一口烟便在夜晚的微风中消散。

    抽烟也是在国外那一阵子学会的,他的同学告诉他,男人抽烟最帅,何况是你这种极品男人,那简直没法说。

    而应谦说她不喜欢烟味,同学调笑他,没想到你还有暗恋的人,咱们这都是别人暗恋你的份,哪有你暗恋别人的份?说罢起哄让应谦讲讲他的暗恋。

    面对同学的调笑,他也不恼,而是说故事太多了,讲不完,却又在一次晚上聚餐喝醉了酒之后开始念叨敬央的名字。

    舍友抬着应谦回宿舍,一身酒气的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嘴里一直在问:“路敬央,我不应该来这里了,是不是?”

    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花钱打国际通话被舍友拦住,面对这个不清醒的酒鬼,舍友只当作是他喝醉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应谦。

    平日里他极少和大家一起去吃饭,面对美女的示好和搭讪总是拒绝,甚至学院有一名是当地赫赫有名富豪的独生女追他,李应谦也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一个是因为林蕊身体不好,另一个是他真的无心恋爱。

    他身边认识的华人,大多数都是在这边谈一个女朋友,在回国前分手,他们很多人说只是跟金发碧眼的外国妞谈恋爱很新奇,毕竟家里也不希望留学回来带个洋人老婆,这些人在国内是有婚约的。

    应谦被追得不耐烦了,他就会说自己在国内已经结婚了,等毕业回去就领证,但是更多人倾向于他是个同性恋这个借口才不交女朋友。

    没过多久,他就在那边见到了曾悦,也算是个女性的华人朋友,但是曾悦不这么想,她说什么都要钓到应谦,可惜愿者并不上钩。

    后面就到了某一地区突发的恶性病毒在不断往周边的城市扩散,于是李蕊就毅然决然踏上了那片土地,她也深知自己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临走前,林蕊说她希望将来可以看到儿子能和路家敬央结婚,这也算是最后一个愿望了。

    安葬了林蕊,但那时李琛还没有出狱,只能稍信告诉他林蕊去世的消息。

    李琛是对这个家有所亏欠的,而李应谦就是让他感到最亏欠的,原本那时风头正盛,却因为一封匿名的举报信遭受了牢狱之灾。

    回信里,李琛说,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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