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俯视着坐在地上发愣的土地皇，得意地拍拍手。
又失望地看着负手而立的金遇良，道：“小女曾听闻金仙首是非分明，常仗义执言，看来传言并不可信。小女有句谏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遇良知她着恼，二话不说，先作揖赔礼，“请姑娘赐教。”
“金仙首这么爱看热闹，不如以后随身带点瓜子，不然干站着怪闲的。”
金遇良笑道：“我看二位神仙打架，太过精彩，竟看得呆了，惹得姑娘生气，给姑娘赔个不是。”
可话到一半，他却突然收敛笑容，绷紧了后背，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气息。
他紧锁双眉，迅速用口型对水月说道：“快逃。”
只见金遇良身后升腾起一阵黄尘，肃杀之气大盛。
“小小把戏，竟敢愚弄朕……”土地皇站起身，他怒目圆睁，双手擎天，浑身青筋暴起，“朕不但要触你的霉头，还要凿穿你的脑袋！”
瞬时山崩地裂，乱石如雨，劈面而来。
水月双脚就像是踩在一条滔天巨浪中翻腾的船上，左右摇晃，连站立都要倾尽全力，更遑论逃开。
眼看着巨石天降，阴影已将她完全盖住。
金遇良猛扑上前，将她整个护在怀中。
又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极强气流，几乎要将她二人扫上天去。水月脚下登时悬空，要不是被金遇良紧紧抓着，一定会飞出去，她觉得周身万物可能都被扫上天去了。
可等了片刻，四周却寂静无声。
风停止了。她探出头向金遇良背后看去，那里站着一个长身男子，手中握着一把血红的剑，飞散的长发如同野兽的鬃毛。
原来方才是这男子长剑一扫，将巨石都卷到天上去了，到现在还没落下来！
五国仙首本是五国中最强大的存在，各位仙首力量均衡，真打起来过个几十招才见分晓，没有像他这样强大到一招就能制住土仙首的。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但最不寻常的是这男子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深邃的眼睛，另她联想到海洋。
不是那种阳光下透亮的海面，不是鱼儿嬉戏的浅海。
是深海。
深海千里、幽幽无底。在一片黑暗虚无之中隐藏着狂暴的水流。去往海底，就是有去无回的浩劫。
男子远远地对她伸出手：“跟我走，我是……”
只听轰的一声，被卷上天的巨石落回了地面。
水月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只是看着他就让人害怕，不管他是谁，她都不会跟他走的。
何况，刚刚金遇良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为她解开了封禁的记忆。
水月想起来了，她原本跟金遇良就是一伙的。
金遇良暂时修改了她的记忆，假意将她献给土地皇，是为了让土地皇放松警惕，进入他们布下的陷阱。
只是没想到水月看似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倔强的一面，被激怒的时候俨然一只咬人的兔子。
她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金仙首，是我对不起你，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土地皇给打了……”
金仙首仍温柔地护着她道：“无妨，失去记忆后你的表现十分本真自然。”
他顿了顿，道：“况且，打得好，是他应得的。”
水月想起来，两天前，在楝树村外被杀手追杀时，是忽然出现的金遇良救了她。
他从乾坤袖中掏出一面手掌大的铜镜置于地上。铜镜倏忽之间长了六尺，后部未有铜柱支撑，却直立于地面之上,如一枚立起的铜钱。
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冲进去，可前脚刚踏入铜镜，后脚却又穿镜而出，原来是假装进入！
她惊慌之余差点栽倒，金遇良连忙揽住她，带她轻掠于树后。
“杀手们已追入镜中幻境，姑娘可以安心了。”
水月看着那一群人凭空消失，才擦了擦汗，轻舒一口气。可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跑得太急，或者因方才那一揽心中羞涩，胸中如打鼓般咚咚直跳。
她看过金遇良的画像，此刻认出了他：“多谢金仙首相救。”
金遇良做了个抬掌的手势，将镜子从容收入乾坤袖中。
“太好了，姑娘认得我，解释起来便容易了。这铜镜之中有我铸造的樊笼，方才那些杀手已被困住……”正说着，他却身形微微一晃，皱紧眉头喃喃道，“此人怎会如此强大。”
水月见金遇良神色有变，关切道：“仙首怎么了？没有受伤吧？”
只见金仙首面露困惑之色：“所有人都已被制服，唯有那个持血剑冲在最前面的男子还在持续不断地冲击金行术的控制，力量丝毫未被削弱。这么下去，恐怕迟早会捣毁樊笼冲出铜镜。此人实在深不可测，但这样厉害的人，五行国之中怎么从未见过……”
水月觉得金遇良实在是谦虚，或者说一定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五国的仙首，是各国力量的巅峰，拥有无穷的灵力，更有镇国之宝——“窍奥”提升战力，还真能有人比他们厉害不成。金仙首说这杀手厉害，可能是指在不拼灵力，不用“窍奥”的情况下，这杀手有点能耐吧。
水月没有把追杀她的那群人放在心上，她常年行走人间，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劫道的，自然有一些抵抗的经验，算不上多惊慌失措。
此刻她更多考虑的是不想连累金仙首，于是歉疚道：“小女真是过意不去。仙首路遇不平、临危相助，本来也没做什么准备，要是被这些莽夫用蛮力冲撞坏了法器就太不值当了。我看这铜镜制作得精巧，仙首一定耗费了不少灵力吧。”
“要不……这两日我回天上的水行国避一避，仙首把那些难缠的家伙放了吧，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也就散了。况且做了恶，日后自有火行国的人追查此事，降下天罚。犯不着让仙首耗神。”
金遇良正色道：“我不想有任何隐瞒，但接下来所说的话可能会惊吓着姑娘，还请见谅。”
水月点点头。
“这铜镜并非寻常法器，乃是我金行国镇国之宝——金窍奥。”
“镇国之宝？！”水月大为震撼，“所以说追杀我的人是几乎能够冲破镇国之宝金窍奥的顶级杀手？那、那……”她不由得一激灵，“若不是恰巧被仙首相救，我今天必死无疑了。”
“其实我也并非偶然路过，而是听说水行国前任仙首水择清在仙逝前将仙首之位传于你，料到你会被追杀，特意寻到姑娘的行踪，已暗中保护姑娘多日了。”
水月感激道：“我这条命，当真是仙首给的了。”又伤心地说，“仙首她已经……仙逝了吗？”
水择清仙首在位将近两千年，深受大小神仙的爱戴，也是水月最崇敬的人。虽说这几年听闻仙首身体不好，似是大限已近，但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她心中落寞，听到后来金遇良说仙首传位给她自己，又觉得荒唐。如果她这样的小人物都成了仙首，水行国当然会有很多人不满，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自然也有人来杀她。
“我可以不接受当仙首的旨意吗？”她苦涩地想，自己连命都保不住，哪里有能力担当仙首之责。
金遇良思索道：“咱们五行国人每人都有一装灵力的灵瓶，可转赠他人，仙首也一样，会将灵瓶传给下一任仙首。如今水择清仙首在灵瓶上施了咒，只能传于你。除非你……”他觉得直接对着姑娘说“死去”不妥，另寻着委婉些的词。
“若灵瓶之主归于虚无，他人方可取用。当然姑娘也可以速速将仙首之位再次传下去，但是，还是须得先回水行国继承了仙位，才能传位。”
金遇良的声音温柔，如轻击瓷杯般让人心情愉悦，水月想着他的名字莫不是从“金声玉振”而来。
他亦尽量用极顺耳的方式表达意思，顾虑对方的心情，这让水月颇有遇到知音的感慨。她平日要求自己说话做事尽力为他人着想，却总是遇到颟顸粗俗，又或者出言尖酸刻薄之人，另她心中寒凉。今日跟金仙首只说了几句，就觉得温暖妥帖。
这金仙首长相俊逸不凡，说话又谦恭有礼，果真像是冬天的棉被，夏天的凉风，怪不得姑娘们都喜欢他。
水月逐渐平静下来，她原本慌乱，后来心中又好生不平，扪心自问自己一直做好事，怎么好人没好报，撞上此等灾祸。
但她不想在金遇良面前抱怨，也不想使他更加烦忧，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我做了许多好事，无愧天地。即使当上仙首，也不会为自己谋利，定让这天下人吃饱穿暖。我不怕那些杀手，如果他们哪天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倒是要当面质问这天理何在。”
金遇良笑道：“姑娘看似柔弱，却颇有英雄豪气。心怀仁慈，总是会有好运相随的，正所谓仁者无畏。”
“是呀，我有好运。”水月拱手一拜：“这不就被仙首你救了么。”
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金遇良未收敛笑容，他眼中流转着光彩，定定看着水月，思考着什么。
水月被盯得不好意思，收回眼神，看向别处。
须臾，他似乎心念已定，拱手相拜：“姑娘气度非凡，是可以共谋大事之人。”
水月琢磨着今天发生了这么许多大事，如何能有更大的事儿。却听金遇良说道：“土地皇即位百年来，作恶多端，只有你我联手，方能除掉他，解救人间灾民。”
这当真是件天大的事！土行国仙首以招式霸道灵力深厚闻名，传说他还有一条“真龙”相随，可使他百毒不侵、不药自愈。除掉土地皇这种话如果不是从金仙首的口中说出，水月早就上前摸他额头看看他神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且不说土地皇如何强悍，在水月看来，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都应该以感化为主，惩罚为辅，怎么能说除掉就除掉呢，又不是路边的杂草……
想到此处她犹豫道：“杀生之事恕难从命……即使是恶人，当以慈悲为怀，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金遇良没料到水月如此作答，他设想大多数人听到如此胆大妄为的谋划，会断然拒绝，或者好奇战胜土地皇之法，又或者询问有何好处，对于以上这些情况，他都有应对之法。而水月首先想到的是不可杀生。
“姑娘对土仙首仁慈，可土仙首对天下苍生却并不仁慈。不知姑娘对于他的恶行知道多少。土行国中心区域原本是广阔的耕地，收获的粮食全部用于救助人间灾民。而土地皇即位之后，霸占了千亩良田，用来修建供他享乐的奢靡宫殿，致使成千上万的人间灾民忍饥挨饿，近年来不乏老幼饿死之事。”
“掌管天罚的火行国仙首与他交好、视而不见，木行国仙首作壁上观、无动于衷，如今已无人能阻止他。五国之中唯有你我联手，尚有一丝希望。”
水月十分诧异，她平日跟百姓生活在一起，与人类感情深厚，听到此处脸上现出难以掩饰的愠怒之色：“他竟做出这等罔顾人命之事！”她想起近年来向土行国要救济粮却被小仙官百般刁难，立时恍然，“怪不得土行国办事的总拿不出粮食，他是真拿不出来，耕地都被土地皇占用享乐去了，根本没有地方种粮食。”
“你是未来的水行国首领，你我肩负拯救人间苍生的使命，所以今日我愿将计划和盘托出。恳请未来的水行国仙首与我结盟，铲除土地皇此等奸恶之人”
水月诚恳道：“我本来对当仙首这件事没有兴趣，今天金仙首能跟我说这些，第一次让我觉得能被选中继任仙首之位，也是一件幸运的事。以前我做事，一日之间只能帮助几个人，也许，今后我的一个决定就能帮助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人。”
金遇良听罢，欣喜不已，“姑娘说的话，正说到我的心头上，在下今日初次与姑娘交谈，却觉得如遇到了多年知己一般。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取土仙首性命，只是，让他主动推倒自己的宫殿，将钱财还给百姓，交出仙首之位，实在太难。若要成全他，就成全不了天下人。”
金遇良看着面前柔弱的女子，又不忍道：“这件事也不必现在立刻答应我，此计危险重重，对我们自身没有一点好处。你我除掉土地皇不是为了占领土行国，也不为争夺他国的资源和银钱，纯碎因为我们这样做，是在做正确的事。”
水月用坚定的眼神回应了他：“金仙首有如此胸怀，小女自当全力相助。”
金遇良看她的眼神亦更多了些温柔和赞许。
两人在这寂静的天地之间，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
余晖西沉山林，天空昏暗杳冥，初冬入夜，朔风渐起。
可这苍穹之上不会永远杳冥混沌，不久，便有明月穿云而出，高悬于天，让这黑夜有一丝光明可寻。
苍穹之下亦是。
------
“姑娘全都想起来了吗？”
听到金遇良唤她，水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递给金遇良一个肯定的眼神。
方才金遇良担心水月被杀手一剑扫上天，紧紧拥住她，并趁机轻点她的额头，帮她恢复了记忆。
如今，从他们相遇，到一起商量将土仙首骗进铜镜的虚幻世界，寻机暗杀。所有的计划，水月全都想起来了。
又失望地看着负手而立的金遇良，道：“小女曾听闻金仙首是非分明，常仗义执言，看来传言并不可信。小女有句谏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遇良知她着恼，二话不说，先作揖赔礼，“请姑娘赐教。”
“金仙首这么爱看热闹，不如以后随身带点瓜子，不然干站着怪闲的。”
金遇良笑道：“我看二位神仙打架，太过精彩，竟看得呆了，惹得姑娘生气，给姑娘赔个不是。”
可话到一半，他却突然收敛笑容，绷紧了后背，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气息。
他紧锁双眉，迅速用口型对水月说道：“快逃。”
只见金遇良身后升腾起一阵黄尘，肃杀之气大盛。
“小小把戏，竟敢愚弄朕……”土地皇站起身，他怒目圆睁，双手擎天，浑身青筋暴起，“朕不但要触你的霉头，还要凿穿你的脑袋！”
瞬时山崩地裂，乱石如雨，劈面而来。
水月双脚就像是踩在一条滔天巨浪中翻腾的船上，左右摇晃，连站立都要倾尽全力，更遑论逃开。
眼看着巨石天降，阴影已将她完全盖住。
金遇良猛扑上前，将她整个护在怀中。
又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极强气流，几乎要将她二人扫上天去。水月脚下登时悬空，要不是被金遇良紧紧抓着，一定会飞出去，她觉得周身万物可能都被扫上天去了。
可等了片刻，四周却寂静无声。
风停止了。她探出头向金遇良背后看去，那里站着一个长身男子，手中握着一把血红的剑，飞散的长发如同野兽的鬃毛。
原来方才是这男子长剑一扫，将巨石都卷到天上去了，到现在还没落下来！
五国仙首本是五国中最强大的存在，各位仙首力量均衡，真打起来过个几十招才见分晓，没有像他这样强大到一招就能制住土仙首的。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但最不寻常的是这男子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深邃的眼睛，另她联想到海洋。
不是那种阳光下透亮的海面，不是鱼儿嬉戏的浅海。
是深海。
深海千里、幽幽无底。在一片黑暗虚无之中隐藏着狂暴的水流。去往海底，就是有去无回的浩劫。
男子远远地对她伸出手：“跟我走，我是……”
只听轰的一声，被卷上天的巨石落回了地面。
水月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只是看着他就让人害怕，不管他是谁，她都不会跟他走的。
何况，刚刚金遇良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为她解开了封禁的记忆。
水月想起来了，她原本跟金遇良就是一伙的。
金遇良暂时修改了她的记忆，假意将她献给土地皇，是为了让土地皇放松警惕，进入他们布下的陷阱。
只是没想到水月看似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倔强的一面，被激怒的时候俨然一只咬人的兔子。
她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金仙首，是我对不起你，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土地皇给打了……”
金仙首仍温柔地护着她道：“无妨，失去记忆后你的表现十分本真自然。”
他顿了顿，道：“况且，打得好，是他应得的。”
水月想起来，两天前，在楝树村外被杀手追杀时，是忽然出现的金遇良救了她。
他从乾坤袖中掏出一面手掌大的铜镜置于地上。铜镜倏忽之间长了六尺，后部未有铜柱支撑，却直立于地面之上,如一枚立起的铜钱。
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冲进去，可前脚刚踏入铜镜，后脚却又穿镜而出，原来是假装进入！
她惊慌之余差点栽倒，金遇良连忙揽住她，带她轻掠于树后。
“杀手们已追入镜中幻境，姑娘可以安心了。”
水月看着那一群人凭空消失，才擦了擦汗，轻舒一口气。可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跑得太急，或者因方才那一揽心中羞涩，胸中如打鼓般咚咚直跳。
她看过金遇良的画像，此刻认出了他：“多谢金仙首相救。”
金遇良做了个抬掌的手势，将镜子从容收入乾坤袖中。
“太好了，姑娘认得我，解释起来便容易了。这铜镜之中有我铸造的樊笼，方才那些杀手已被困住……”正说着，他却身形微微一晃，皱紧眉头喃喃道，“此人怎会如此强大。”
水月见金遇良神色有变，关切道：“仙首怎么了？没有受伤吧？”
只见金仙首面露困惑之色：“所有人都已被制服，唯有那个持血剑冲在最前面的男子还在持续不断地冲击金行术的控制，力量丝毫未被削弱。这么下去，恐怕迟早会捣毁樊笼冲出铜镜。此人实在深不可测，但这样厉害的人，五行国之中怎么从未见过……”
水月觉得金遇良实在是谦虚，或者说一定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五国的仙首，是各国力量的巅峰，拥有无穷的灵力，更有镇国之宝——“窍奥”提升战力，还真能有人比他们厉害不成。金仙首说这杀手厉害，可能是指在不拼灵力，不用“窍奥”的情况下，这杀手有点能耐吧。
水月没有把追杀她的那群人放在心上，她常年行走人间，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劫道的，自然有一些抵抗的经验，算不上多惊慌失措。
此刻她更多考虑的是不想连累金仙首，于是歉疚道：“小女真是过意不去。仙首路遇不平、临危相助，本来也没做什么准备，要是被这些莽夫用蛮力冲撞坏了法器就太不值当了。我看这铜镜制作得精巧，仙首一定耗费了不少灵力吧。”
“要不……这两日我回天上的水行国避一避，仙首把那些难缠的家伙放了吧，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也就散了。况且做了恶，日后自有火行国的人追查此事，降下天罚。犯不着让仙首耗神。”
金遇良正色道：“我不想有任何隐瞒，但接下来所说的话可能会惊吓着姑娘，还请见谅。”
水月点点头。
“这铜镜并非寻常法器，乃是我金行国镇国之宝——金窍奥。”
“镇国之宝？！”水月大为震撼，“所以说追杀我的人是几乎能够冲破镇国之宝金窍奥的顶级杀手？那、那……”她不由得一激灵，“若不是恰巧被仙首相救，我今天必死无疑了。”
“其实我也并非偶然路过，而是听说水行国前任仙首水择清在仙逝前将仙首之位传于你，料到你会被追杀，特意寻到姑娘的行踪，已暗中保护姑娘多日了。”
水月感激道：“我这条命，当真是仙首给的了。”又伤心地说，“仙首她已经……仙逝了吗？”
水择清仙首在位将近两千年，深受大小神仙的爱戴，也是水月最崇敬的人。虽说这几年听闻仙首身体不好，似是大限已近，但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她心中落寞，听到后来金遇良说仙首传位给她自己，又觉得荒唐。如果她这样的小人物都成了仙首，水行国当然会有很多人不满，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自然也有人来杀她。
“我可以不接受当仙首的旨意吗？”她苦涩地想，自己连命都保不住，哪里有能力担当仙首之责。
金遇良思索道：“咱们五行国人每人都有一装灵力的灵瓶，可转赠他人，仙首也一样，会将灵瓶传给下一任仙首。如今水择清仙首在灵瓶上施了咒，只能传于你。除非你……”他觉得直接对着姑娘说“死去”不妥，另寻着委婉些的词。
“若灵瓶之主归于虚无，他人方可取用。当然姑娘也可以速速将仙首之位再次传下去，但是，还是须得先回水行国继承了仙位，才能传位。”
金遇良的声音温柔，如轻击瓷杯般让人心情愉悦，水月想着他的名字莫不是从“金声玉振”而来。
他亦尽量用极顺耳的方式表达意思，顾虑对方的心情，这让水月颇有遇到知音的感慨。她平日要求自己说话做事尽力为他人着想，却总是遇到颟顸粗俗，又或者出言尖酸刻薄之人，另她心中寒凉。今日跟金仙首只说了几句，就觉得温暖妥帖。
这金仙首长相俊逸不凡，说话又谦恭有礼，果真像是冬天的棉被，夏天的凉风，怪不得姑娘们都喜欢他。
水月逐渐平静下来，她原本慌乱，后来心中又好生不平，扪心自问自己一直做好事，怎么好人没好报，撞上此等灾祸。
但她不想在金遇良面前抱怨，也不想使他更加烦忧，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我做了许多好事，无愧天地。即使当上仙首，也不会为自己谋利，定让这天下人吃饱穿暖。我不怕那些杀手，如果他们哪天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倒是要当面质问这天理何在。”
金遇良笑道：“姑娘看似柔弱，却颇有英雄豪气。心怀仁慈，总是会有好运相随的，正所谓仁者无畏。”
“是呀，我有好运。”水月拱手一拜：“这不就被仙首你救了么。”
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金遇良未收敛笑容，他眼中流转着光彩，定定看着水月，思考着什么。
水月被盯得不好意思，收回眼神，看向别处。
须臾，他似乎心念已定，拱手相拜：“姑娘气度非凡，是可以共谋大事之人。”
水月琢磨着今天发生了这么许多大事，如何能有更大的事儿。却听金遇良说道：“土地皇即位百年来，作恶多端，只有你我联手，方能除掉他，解救人间灾民。”
这当真是件天大的事！土行国仙首以招式霸道灵力深厚闻名，传说他还有一条“真龙”相随，可使他百毒不侵、不药自愈。除掉土地皇这种话如果不是从金仙首的口中说出，水月早就上前摸他额头看看他神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且不说土地皇如何强悍，在水月看来，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都应该以感化为主，惩罚为辅，怎么能说除掉就除掉呢，又不是路边的杂草……
想到此处她犹豫道：“杀生之事恕难从命……即使是恶人，当以慈悲为怀，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金遇良没料到水月如此作答，他设想大多数人听到如此胆大妄为的谋划，会断然拒绝，或者好奇战胜土地皇之法，又或者询问有何好处，对于以上这些情况，他都有应对之法。而水月首先想到的是不可杀生。
“姑娘对土仙首仁慈，可土仙首对天下苍生却并不仁慈。不知姑娘对于他的恶行知道多少。土行国中心区域原本是广阔的耕地，收获的粮食全部用于救助人间灾民。而土地皇即位之后，霸占了千亩良田，用来修建供他享乐的奢靡宫殿，致使成千上万的人间灾民忍饥挨饿，近年来不乏老幼饿死之事。”
“掌管天罚的火行国仙首与他交好、视而不见，木行国仙首作壁上观、无动于衷，如今已无人能阻止他。五国之中唯有你我联手，尚有一丝希望。”
水月十分诧异，她平日跟百姓生活在一起，与人类感情深厚，听到此处脸上现出难以掩饰的愠怒之色：“他竟做出这等罔顾人命之事！”她想起近年来向土行国要救济粮却被小仙官百般刁难，立时恍然，“怪不得土行国办事的总拿不出粮食，他是真拿不出来，耕地都被土地皇占用享乐去了，根本没有地方种粮食。”
“你是未来的水行国首领，你我肩负拯救人间苍生的使命，所以今日我愿将计划和盘托出。恳请未来的水行国仙首与我结盟，铲除土地皇此等奸恶之人”
水月诚恳道：“我本来对当仙首这件事没有兴趣，今天金仙首能跟我说这些，第一次让我觉得能被选中继任仙首之位，也是一件幸运的事。以前我做事，一日之间只能帮助几个人，也许，今后我的一个决定就能帮助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人。”
金遇良听罢，欣喜不已，“姑娘说的话，正说到我的心头上，在下今日初次与姑娘交谈，却觉得如遇到了多年知己一般。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取土仙首性命，只是，让他主动推倒自己的宫殿，将钱财还给百姓，交出仙首之位，实在太难。若要成全他，就成全不了天下人。”
金遇良看着面前柔弱的女子，又不忍道：“这件事也不必现在立刻答应我，此计危险重重，对我们自身没有一点好处。你我除掉土地皇不是为了占领土行国，也不为争夺他国的资源和银钱，纯碎因为我们这样做，是在做正确的事。”
水月用坚定的眼神回应了他：“金仙首有如此胸怀，小女自当全力相助。”
金遇良看她的眼神亦更多了些温柔和赞许。
两人在这寂静的天地之间，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
余晖西沉山林，天空昏暗杳冥，初冬入夜，朔风渐起。
可这苍穹之上不会永远杳冥混沌，不久，便有明月穿云而出，高悬于天，让这黑夜有一丝光明可寻。
苍穹之下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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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全都想起来了吗？”
听到金遇良唤她，水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递给金遇良一个肯定的眼神。
方才金遇良担心水月被杀手一剑扫上天，紧紧拥住她，并趁机轻点她的额头，帮她恢复了记忆。
如今，从他们相遇，到一起商量将土仙首骗进铜镜的虚幻世界，寻机暗杀。所有的计划，水月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