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了,你起来好好说。”

    裴玄拼尽全力想要站起,却又再次倒在地上。

    宋晚意这才注意血液是从他的双腿和双手流下的,她迅速取来药箱,戴上手衣一把抬起裴玄的右手臂。

    右手臂有五个银白色的小点,裴玄大惊失色想要抽回手,却使不上劲,只能任她摆布。

    她取了剪刀,毫不犹豫地将覆盖在伤口上的衣袖减下,这一次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五根银针平平实实地扎在肉内!

    那么,另一只手臂和双腿也是这样的吗?她不假思索地持起剪刀将另一只手臂伤口处的衣袖减下。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不过是手臂和双腿而已,你若是还想活着见到公主,就听我的。”目光森冷,思索片刻,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你忍着些,别把外边的人引进来。”

    话刚落音,她即刻用短刀仔仔细细地剔去周围烂掉的肉。

    裴玄早已痛苦得满头大汗,他紧咬双唇,嘴角微微渗出的鲜血顺着唇缝流入口中,咸得发苦。

    宋晚意深吸了口气,努力将精神都集中于那几根针上,鼓足了劲,她猛地拔出一根银针。

    裴玄的手止不住乱颤,他拼了命想要控制住,却无济于事。

    紧接着,又一根银针被拔了出来。好疼,疼得他两眼冒星。

    “你可以吗?”宋晚意担忧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眼皮痛苦地耷拉下来,面色苍白,便停下手来。

    “姑娘,我没事,你快,快,我要去救殿下。”

    “好,你忍着些,我尽量快些,让你少受些痛苦。”

    “多谢姑娘。”

    话刚落音,苍白的五官再次痛苦地拧成一团。

    半个时辰后,终于将所有的银针都取了出来,宋晚意取了烈酒给他消杀,撒了些金疮药,小心用白布条一圈圈缠绕住。

    痛意渐渐削弱,苍白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一些血色。

    “你方才说救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宋晚意收起药箱,转头走到圆桌旁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

    一提到魏幼宁,他哪还有其他心思,又猛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求您救救公主。”

    宋晚意收回伸出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你不告诉我事情来龙去脉,我如何救人?”

    裴玄抬起头,面露恐怖地看着她,低声道:“公主一定是被困在公主府了,我这段时间找不到她。”

    宋晚意叹了口气,蹲下来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你看到了吗?”

    裴玄猛地摇头,又立即说道:“可我找不到她。”

    她又叹了口气,勾唇苦笑:“殿下才大婚,丞相府的人能容忍她与昔日的旧情郎相会吗?”

    裴玄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可他还是坚定地抬起头看着宋晚意,认真地说道:“我了解公主,她不会甘愿被困住的。”

    “所以呢?为了你,难道要天下百姓看皇家和丞相府的笑话吗?”

    见他低头沉默不语,她又叹了口气,快速地瞥了眼裴玄:“你身上的伤是公主府的人弄的?”

    他着急地摇摇头。

    “那是谁?”

    他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咬牙挣扎着思量,宋晚意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又说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

    他终于决定开口:“是,皇上。”

    这答案着实没想到,宋晚意迅速收起眼底的诧异,又紧接着问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殿下抗婚,却被皇上发现我与,殿下的事。他便将我捉拿,拿我的性命要挟殿下,殿下为保住我,还是答应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身上的伤口也是那时得的,今早我趁人不注意,逃了出来,一直在公主府附近打听,也没得消息,公主定是被人困住了!”

    他又连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姑娘足智多谋,定能救公主于水火之中,我愿一命换一命,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宋晚意无语,这人怎么不是磕头就是要命的,她这小小的东院可经不起他这番折腾。

    “殿下待我不薄,殿下若是有事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可如今毫无线索,若是贸然闯公主府,恐怕还连累了殿下。”

    裴玄咬着牙低声道:“那该如何?”

    她从镜台前的小柜取了两个大银锭递给裴玄:“你去找个离公主府近些的地方好好藏着,如今你失踪,定会有人寻你,相比公主也不会想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好好惜命,以待来日。你若是要我帮忙,就得听我的。”

    裴玄捧接过银锭,低声道:“是,多谢姑娘。”

    “若是有什么情况,你不要乱闯,先来知会我一声,我这两日也会密切打听着些有关殿下的消息。”

    “多谢姑娘。”

    “你回去吧,小心着些,可别让旁人以为大理寺半夜进了贼。”

    话刚落音,她便吹灭了烛灯,忽而感到一阵风声,宋晚意知道他已经离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将打开的窗又合上了。

    晨光熹微,枯叶败落,院里的树光秃秃的,倒显得院子十分光亮。

    “在大理寺待得有些闷了,不如我们出门去逛逛?”她试探地探出头笑嘻嘻地看着身旁的叶南风。

    只见他点点头,微微笑道:“说的也是。”

    两人用了早膳便在长街上乱逛。表面上是这样,可宋晚意一直在借着各种借口往公主府的方向靠拢。

    叶南风似乎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假装不知情地跟着她。

    终于瞧见了公主府偌大华丽的大门,门口却冷清得很,只有两个侍卫守着,朱门紧闭,四周是严丝合缝的高墙,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这家面馆不错,大人要不要尝尝?”宋晚意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往对面的朱家面馆走,如今不是饭点,掌柜的瞧见又客人也觉得稀奇,但还是急忙将两人迎了进来。

    两人入了座,宋晚意却站起来拉着掌柜的往门口走:“自入京来承蒙大人照顾,今日我请客。”

    叶南风微微一笑,并没有戳破她拙劣的演技,悠闲地品尝起桌上的茶。

    两人离座位远了些,宋晚意才低声问道:“近日公主府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掌柜的微微一愣,茫然困惑地看着她。

    宋晚意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偷塞给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如菊花般绽放开。

    “没有没有。”掌柜的转溜转溜眼珠子,又往天上看。

    “大事小事都行,近日都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安静的很,听不到一点声音,那门一直闭着,只有每日卯时三刻有两三个小厮推车出来处理些污秽。”

    “每日都如此?”

    “每日都如此。”

    她记得魏幼宁可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从前住在宫里时便常常带着裴玄去长街乱逛,她还碰到过好几次,如今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裴玄不在,也丧失了这份雅致。

    话说回来,皇帝怎么能允许裴玄一个侍卫与公主之间的相爱,拆散两人也不足为奇,不过确实狠厉了些。

    皇家女子本就少露面,如今还是出嫁之人,也是正常。

    掌柜的望向对面的公主府,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话说自从公主嫁来以后,大公子的妾室也随之搬了过来,不过如今倒是不见人死了,许是有了公主的威压,安分了些,也好也好。”

    宋晚意似是又想起什么,又低声问道:“大婚第二日公主回宫的时候怎么样?”

    掌柜的顿时恍然大悟,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对对对,我说哪里奇怪,想起来了,大婚后这门一直闭着,也不见人出来,公主似乎是没回宫。”

    这声音霎时把叶南风的目光引了过来,宋晚意心中一紧,赶紧低声道:“多谢,今日我问你之事你别同旁人说起,包括那人。”

    掌柜的斜着眼瞥了眼叶南风,猛地捂住嘴巴。

    宋晚意无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立刻转身回去拉起叶南风往外走:“这家面馆好像没什么好吃的,不如我们换一家?”

    “好。”

    两人才走出面馆,那庄神秘的朱红色大门忽然打开了,宋晚意灵机一动,顺势假装跌到门口,将耳坠猛地往里扔。

    门口走出两个青衣小厮,手上拿着菜篮子,似是要去采购食材,面前突然出现的宋晚意顿时吓得两人愣在原地。

    叶南风看出了她的诡计,并没有走上前去扶她,而是在一旁静观其变。

    “哎呀,我的耳坠不见了,一定是刚刚甩到里边了。”

    说罢,她便撒开腿往里跑,门口的侍卫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便赶紧跟着冲了进去。

    叶南风也吓了一跳,也赶紧跟了进去,那两小厮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也折回去喊人。

    “站住!”

    “来人,快抓住她!”

    宋晚意弯弯绕绕地躲着那群小厮,才提起裙摆正要跑上长廊,忽然撞到了一个迎面而来身穿赤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半只脸带着面具,身材结实高大,宋晚意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面具后藏着的那双猎鹰般的眼睛终于移到她的目光里,她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忘记了逃跑,身后的小厮很快追了上来。

    男子玩味地勾起唇,笑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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