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谢皇上。”

    叶南风收起眼底的惊讶的目光,静静地站在原地。

    李靖尘也很是惊讶,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慢慢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的女子,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打断。

    “刑部侍郎,你说李氏舞弊,可有证据?”皇帝半扶着额,他揉了揉眉心,不怒自威的目光俯视着众人,似乎想要穿透每个人的内心。

    站在李靖尘身边那中年男子快速地垂眸瞥了他一眼,答道:“臣有人证物证。”

    话刚落音,一个青衣小厮便被人押着带了进来。

    刑部侍郎偷瞥了眼贾丞相,继续说道:“这小厮是负责印卷的,是他透露了题给李氏,贪污受贿的脏物还在他家中。”

    看着贾丞相那副得意洋洋神情,宋晚意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这是在敲打她,警告她,报复她。

    她忽觉得胸口闷得发疼,喘不上气。这样痛苦而又压迫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那小厮双腿瘫软,颤颤巍巍跪倒在地,大声哭诉道:“家中老母生病,我一时糊涂,收了李公子的钱财,才做出这样的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李靖尘急了眼,大声转头瞪着他骂道:“血口喷人!我从未见过你,更别说是送你钱财!”

    清秀俊俏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怒色,却不足以令人惧怕。

    那小厮听了这话,情绪更加激动:“李公子,如今事情败露,你就别狡辩了,皇天在上,小的句句属实,以死明志!”

    话刚落音,他便猛地撞向一旁高大的柱子,气绝身亡。

    喷溅的血迹溅到李靖尘的白衣上,显得脏污不堪。

    他愣了神,微微张开嘴呆呆地看着那被人抬走的小厮,明亮的双眸渐渐黯淡下来。

    贾丞相立即上奏道:“皇上,李氏舞弊,已是罪大恶极,如今还以此逼死一个无辜之人,更是死有余辜!”

    “臣恳请皇上流放李氏,将他送去宁古塔为奴,此生不得入京。”

    沉闷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引了去,只见叶南风作揖上奏。

    “不可!!!”宋晚意惊愕不已,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南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氏为人谦卑,恭敬有礼,学识渊博,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必定是遭人陷害!”

    贾丞相并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厉声呵斥道:“人证物证俱在,何来陷害一说!”

    “眼见不一定为实,怎能凭一张嘴,就贸然断案!”

    “好一个贸然断案!你这是藐视君上!欺君罔上!”

    “肃静!”皇帝重重地一章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堂内终于得以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望向堂上坐着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决断。

    “人证物证俱在,此案已定,便照叶大人所说的下去办吧,退朝!”

    “皇上圣明!臣等恭送皇上!”

    “皇上!”宋晚意傻了眼,提起裙摆就想要跑上去,却被叶南风死死拽住。

    是她连累了他,他本是天之骄子,如今能受此屈辱,落得这样的名声?!

    李靖尘也失了理智,疯狂地想要挣脱开跑到她的身边,却被人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嘴,硬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她发了狂想要冲上去抓住李靖尘,却被叶南风紧紧拽住,拉着她往宫外走:“跟我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直到出了宫门,叶南风这才松开了她。

    瞧见她手上被按的发红的印记,叶南风只觉得心疼,他轻轻地拿起她的手,微微皱眉,温柔地问道:“疼了吧?”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是在责怪自己,还是在责怪她。

    宋晚意毫不领情地甩开他的手,顿时红了眼眶,皱着眉紧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他?”

    “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宋仵作这是在做什么?在宫门前这样大呼小叫,真真乡野妇人,一点分寸都没有!”

    循声望去,只见伺候在贾丞相身边的那老奴挑眉低声责怪道。

    她怒得握紧拳头,咬紧牙快步地冲过去:“是你对吧?是你陷害的他。”

    “没有证据,宋仵作可不要血口喷人。”贾丞相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嫌弃地拍了拍衣袖的尘土,细长的眼睛里杀气腾腾。

    那老奴狗仗人势,也愈发目中无人,他微微垂眸,不屑一笑,低声说道:“宋仵作,提醒你一句,你的行为举止,可不只是关乎着你自个,还关乎着身边的亲人、朋友。”

    亲人?朋友?这话是何意?他还想做什么?!

    心脏狂跳,气得通红了脸,她的身子突然颤动起来,愤怒中似是带着些许不安与恐惧。

    宋晚意被他挑衅得失了理智,猛地扑上去,却被叶南风及时拦住,紧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只剩下一片尘埃。

    嘴唇发麻,四肢麻木,头脑发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争气地滴落在衣襟上。[1]

    叶南风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为什么要害他?那明明就是奸人的诡计,你看不出来吗?”宋晚意崩溃大哭,脖颈青筋暴起,怒红了眼瞪着叶南风。

    “你听我说……”看到她这般痛苦的模样,叶南风心中更加心疼发闷,他垂下眼眸,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却被她躲开。

    “我不要听你说!”宋晚意痛苦得抱头痛哭,失声无言。

    回了东院,她便紧锁屋门,独自一人待在屋内。

    任凭旁人询问关心,均不理会。

    屋内隐隐约约传出几声哭声,令人心碎。

    “大人。”凌云急急忙忙跑进东院,“查过了,那小厮家中只剩下一个聋哑病重的老母,如今人死了,怕是也查不到什么痕迹了。”

    “好。”叶南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长叹了口气,从茯苓手中接过食盒走上前去。

    他艰难地咽了口水,低声说道:“宋仵作,吃些东西吧。”

    屋内的哭声突停了,许久都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叶南风顿时慌了神,一拳砸开木门,裂碎的木屑四处飞溅,刮伤了他的手臂。

    他似乎并没有觉察到疼痛,径直往里屋冲。

    宋晚意正呆呆地坐在镜台前,没用午膳,又因方才哭过的关系,面色有些苍白。

    叶南风终于放下心来,他心疼地走过去抱住她,却再次被她推开。

    众人纷纷识趣离开,屋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视。

    “若是我不如此,他只能是死路一条,你知不知道,科举舞弊,是要行腰斩之刑的。”

    “所以呢?”宋晚意抬起红肿的眼皮,哽咽道,“你便让他去那恶劣之地,终身刻上奴的印记。他原是翩翩公子,怎能受此侮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叶大人回去吧。”

    “我……”

    她不顾跟前的叶南风,径直坐到床榻上,蒙着被躲在里边。

    叶南风知道她不想见她,他长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将食盒放在圆桌上便离开了。

    天色刚刚暗下来,风却静了,那所剩无几挂在树木上的枯叶也静了下来。

    叶南风并没有用晚膳,他静静地坐在案前沉思。

    忽的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却露出惊喜的神情。

    叶南风下意识直起身跑到那人跟前,即便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也毫不在意。

    宋晚意咬着微微发白的嘴唇,抬眸看着他笑道:“今日是我不对,听说你还未用晚膳,这是我给你熬的鸡汤,就当我给你赔个不是。”

    “你用过晚膳了吗?”他焦急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担忧。

    宋晚意点点头,将手中的碗递到他跟前,静静地看着他。

    叶南风微微一愣,她平日从未这样,看来今日这汤,他是非喝不可了。

    他勾起嘴角,伸手去接过那碗汤,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

    似是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宋晚意有些诧异,但她又很快调整好情绪,接过空碗,回眸一笑道:“大人早些休息吧。”

    “好。”他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眼前。

    “凌云。”

    门外守着的人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叶南风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旷的院子,严肃着脸低声说道:“一会儿她回来,别阻止,等她离开后,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我叫醒。”

    凌云摸不着头脑,正想问个明白,只见叶南风已经走到里屋去歇下了,他只好又退了出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宋晚意果然又折返了回来。

    凌云并没有阻止她,任由她走进屋去。

    她一步步走到床榻前,静静地看着躺在上边熟睡的男子,俯下身子快速地取下他腰间的令牌,藏于自己的腰间之中。

    宋晚意深吸了口气,快步转身低着头离去。

    见她离开,凌云立即走进屋内,拼命地晃醒了叶南风。

    叶南风顾不得头脑发昏,着急按住凌云的双肩借力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大人……”

    “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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