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老人,头发凌乱,步履蹒跚,他颤颤巍巍地举着鼓棒,手中的鼓棒却被赋满了力量,击得牛皮鼓响彻云霄。

    夕阳西下,孤独寂寞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显得凄凉悲哀。

    宋晚意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住在东郊田野的那老伯。

    “老伯。”宋晚意收起眼底的诧异,大步迈向老人。

    老人却似乎没听见她的呼唤,击打得更加用力。

    “老伯!”她喊得更加用力,老人却仍然没有听见,宋晚意下意识去握紧他的手。

    老伯睁开狰狞的眼睛,用恐怖的眼神盯着宋晚意,许久终于有了反应,睁红的眼睛逐渐充满泪水。

    老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地磕头,嘶哑着声音哽咽道:“求您救救我家孩子!求您救救我家孩子!”

    老伯哭得有些神志不清,以至于宋晚意扶起他后,他仍然持续点头哭泣。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可他这副模样,似乎也不是能一时半会就可以说清楚的。

    宋晚意便赶紧将他带到院里,让人端来了茶水。

    叶南风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不干涉她的行为。

    “老伯,你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帮你。”

    老伯仍然没有反应,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她微微一愣,试探着走到他另一只耳朵旁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老伯,你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帮你。”

    老伯茫然地抬起头,泣不成声地看着她。

    原是聋了一只耳朵,她顿时心中一咯噔,原先看上去乐观爱干净的老人,如今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先前舒心疯人院死了人,认尸时并没有发现我的孩儿,于是我和我家娘子便去询问,哪料他们却屡屡找理由推辞,不肯让我们与孩儿相见,如今,如今竟然说出没有这人的说辞!还找人来家中闹事,将我和我家娘子打了个半死!我!我……”

    老伯愈发激动,胸闷得喘不上气,他猛地咳嗽,直到喝了宋晚意递过来的茶水,才缓解了不少。

    “姑娘,如今我们走投无路,求求您……”说着,他又扶着腿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地。

    “您快起来,我替您想办法。”宋晚意也含了泪,轻柔地将老伯扶起。

    话刚落音,宋晚意便抬头看向叶南风,叶南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凌云。”

    “是。”

    “姑娘,这是……”

    “既然是查案,就得有报案才是,这案子,我们会查到底。再说了,您得好好顾及着自己,来日方长,才能等到团聚的那日。”宋晚意说着,便从怀中掏出身上所有的银两,塞到老伯手中。

    “多谢姑娘!”他感激涕零地连连作揖道谢,直到看不见宋晚意的人影。

    “叶大人怎么看?”

    “自然是同宋仵作说的那样,这案子我们会查到底。”叶南风扯唇轻笑,目光始终留在她身上,他缓缓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垂眸看着她。

    “好。”宋晚意顺势扶着叶南风的手臂站起,转身便往外走。

    两人只带了几个捕快,便前往舒心疯人院,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叶大人这是要去做什么?”玄色长袍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马车内坐着的两人,“宋姑娘也在?”

    手中画着淡雅竹子的扇子,与那骏马格格不入。

    “许久不见,宋姑娘又漂亮了不少,只是如今还跟随着叶大人奔波,不知何时愿意来我这做个轻松悠闲的女官?”

    “民女见过王爷,王爷说笑了。”宋晚意敷衍地答着,目光移到远处那条通往舒心疯人院的幽静小路上。

    “本王可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本王随时欢迎。”

    叶南风的脸色愈发暗沉,安王却毫不在意他的变化,直勾勾地挑眉盯着宋晚意。

    “王爷怎么在这个地方?”

    他终于将目光移到叶南风身上,嬉笑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严肃:“城中无趣,本王回归自然,大人有意见?”

    “叶某不敢。”叶南风的目光愈发凌厉,似乎想要穿透他的内心,“王爷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安王的脸色渐渐冰冷,面色难看,他冷哼了一声,毫不在意道:“这附近出了什么案子,本王怎么不知道?”

    说罢,他便看向身边的侍卫,见那人摇摇头,他更加疑惑不解,打转着眼睛观察着叶南风。

    “叶某还有公务,先行告退。”叶南风并不想再继续与他拉扯,他皮笑肉不笑地拽下被掀开的帷幕,低声道,“走吧。”

    安王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骑着马也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紧跟其后。

    舒心疯人院的门口依然是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人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地应付着叶南风,另一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去禀报。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紧闭许久的暗红色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两人下了马车,带着人径直往里边走,走进了最前面那间屋子。

    “民女拜见叶大人。”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穿着靓丽的妇人早已站在屋内等候。

    堂上太师椅旁边圆桌旁不知何时准备好了热腾腾的茶,静候在那里。

    叶南风幽幽地瞥了眼身旁的宋晚意,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可她却并未坐在太师椅上。

    “大人请上座。”

    叶南风并不理会这妇人的话,开门见山道:“东郊老伯吴氏报案,他的孩儿被人关在这舒心疯人院里,不许父子相见,此事该做何解释?”

    那妇人不屑一笑,毫不留情地讥讽道:“能来这的人,十有八九都有病,至于送他们来的人,多多少少也沾染些毛病的,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里里外外调查一遍便知晓了。”

    “大人没有证据,难道要擅自闯这疯人院么?这疯人院一直以来都是收些可怜之人,让他们在这里快乐地活着,如今大人扰了他们的清净,这被人知道了不知会如何诟病大理寺。”

    妇人毫无畏惧,嘴角含笑,且礼数做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仔细回想,从方才走进来一直到现在,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带着牡丹木牌,或者说,身上什么令牌也没有,只是一些寻常的装饰品。

    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探探口风,本也没想着能真真正正进入这舒心疯人院。

    对于这样的局面,宋晚意并不感到惊讶。

    可贾才明明说这牡丹木牌是舒心疯人院的,如今在这里却没瞧见这样的东西。究竟是贾才误导了她,还是这木牌得做些什么事才能得到?

    见她一言不发,叶南风忍不住垂眸瞥她,是她说要来的,如今怎么如此不同寻常的安静?

    “打扰了,多谢。”宋晚意礼貌点头示意,便瞧瞧伸出手去拽着叶南风往外走。

    妇人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

    “宋仵作有什么发现?”叶南风坐到马车的坐垫上,转头看向正坐在一旁垂头沉思的宋晚意。

    “没有。”她摇摇头,继续垂头思量。

    叶南风收起眼底怀疑的神色,对着马车外轻笑道:“走吧。”

    还没到大理寺,宋晚意便让人停了马车,只身一人下去,叶南风正要跟着,却被她拒绝。

    叶南风顿时会意,不满地低声哼哼道:“怎么,要去找你的靖哥哥?”

    “自然得确认他无碍。”

    “你可真关心他。”叶南风的脸色更加难看,抓住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我送你过去,在门口等,保证不打扰你。”

    这样在街上如此牵扯着,倒也让人觉得奇怪和尴尬,宋晚意点点头再次走上了马车。

    叶南风却有了脾气,傲娇地静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不打算与她搭话。

    宋晚意无语,又觉得他好笑,得亏是男子,若是女子,照着这张俊美的脸被送入宫中为妃,那还得了?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李府的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厚重的木门上挂着红绸缎,各色衣物的小厮们带着各家的贺礼进进出出。

    叶南风似乎是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宋晚意下意识瞥了他一眼,偷偷摸摸下了马车。

    穿堂风吹过进门的人,令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李府的地理位置是极好的,邻着东市,离大理寺也近。

    不知怎的,又想起此刻应该正坐在马车上小憩的叶大人。

    “晚晚。”

    回过神来,只见白衣翩翩、玉树临风的男子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靖哥哥,你怎么改变了心意?”宋晚意张望着旁边进进出出的小厮,低声问道。不过,她不应该这样问他的,明明是她改了心意。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案子,既然如此,我不如借着此次机会,如今我已是刑部侍郎,也能帮上你些。”李靖尘笑着,便拉着她往屋里走,忽的被身后的一个沉闷的声音喊住。

    “恭喜李大人。”

    回过头来,只见叶南风带着凌云往屋里走,凌云的手上还提着些贺礼。

    不是说不进来的嘛?心中虽这样想着,宋晚意的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捕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李靖尘更是怒火中烧:“今日不见客,叶大人可以走了。”

    瞧见宋晚意那张略带狡黠的神色,叶南风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因为食言以至于她对他失了信任,便只好转身带着凌云往外走。

    两人依次走进屋内,面面相坐。

    “晚晚,这是我今日才得的上好的茶,你尝尝。”

    宋晚意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小抿了一口,面色有些严肃:“靖哥哥,你有无受伤?”

    “没有,晚晚别担心,我很好。”

    “那……”宋晚意微微抬眸,直视着李靖尘的眼睛,继续说道,“那些刺客,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持起茶壶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中,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凌厉,李靖尘的目光专注在茶杯上。可茶水早已满溢,他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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