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茗香居回李府是要经过大理寺的。

    书礼识趣见李靖尘半掀开帷幔发呆,便识趣地让人将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你做什么?”李靖尘皱着眉看向书礼,低声问道。

    书礼咽了口水,抬起头认真地劝阻道:“大人心中有话,小的知道,既然是有隔阂矛盾,就应该早些解开,时间久了,扎的越深,伤的越重,便才是真正的失去了。”

    “你懂什么?”李靖尘苦笑地摆了摆手,“走吧。”

    说罢,他便将帷幔放下,哪料却被书礼拦住:“小的不懂,可小的知道世间唯有真心,最不可负,若是一错再错,便才是真真正正地错过了!”

    李靖尘闭上双眼,硬拽着帷幔放下,不再出声。

    书礼长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冬日的暖阳渐渐被层层厚云遮盖住,雪花如同吹散的柳絮随风飘落,大地渐渐变成了纯洁的白色。

    “大人。”凌云快步地走进了静心院的主屋,俯身趴在叶南风耳边低语了什么,叶南风蓦然怔在原地。

    见他一言不发地低头沉思,凌云又道:“要不要……”

    “不用。”未等他说出来,叶南风便斩钉截铁打断了他的话,“任她去吧。”

    “可是,这明明就是个诱饵,宋仵作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去准备好东西,今夜随我出去。”

    “是。”

    冬日的夜黑得格外的早,大雪纷飞,宛如吹散的蝴蝶,兜兜转转,又落到了地上。

    繁星点点,与正中的明月一同照亮了整片大地。

    树林里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三个黑影穿梭在光秃秃的树干只见,虽毫无遮掩,可却与树和树影融合在一起,完美地隐藏在其中。

    黑影挪动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微弱的火光,那是舒心疯人院的大门,仍然是那两个困乏的侍卫在守着。

    “这边。”

    其中的一个黑影忽然分出了两个,两人跟随着领头的黑影继续往前摸索着前进。

    “到了。”领头的黑影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忽的被身后的人一掌拍晕,便失去了意识。

    两人顺着她方才指着的方向望去,树影婆娑,其中果然掩盖着一条幽静的小路,小路的尽头似乎有拿着火把的人影来回走动。

    “姑娘。”芍药指了指怀中地王织梦,又看向宋晚意。

    宋晚意立即会意,便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姑娘当心。”

    “好。”

    小门有两个侍卫守着,不过与前门那两个侍卫大相径庭。他们显得更加威猛高大,狠厉的目光如同猎鹰般在扫视着四周的猎物。

    只见远处有两个黑衣人顺着小路走来,两人面面相视,停下来巡逻的脚步,高举火把停留在门口等候。

    “什么人?”

    两人脸上掩着面纱,两个侍卫并没有看清两人的脸。

    领头的女子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木牌,递到两人眼前。

    两人一看这木牌上雕刻着的精致的牡丹,纷纷作揖,低声下气地道歉道:“失礼了。”

    说罢,便打开那层上了三个锁的小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女子收起木牌,带着身边那黑衣女子走了进去。

    门后仍然是一条幽深的小道,两个黑衣女子面面相视,挨在一起继续前行。

    视野渐渐变得明亮清晰,前方的石壁上挂着排排花灯,与门口的阴暗狠厉不一样,这里显得别有一番风味,令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之美。

    两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突然,四周冒出团团黑影将两人围住,渐渐逼近两人。

    领头那女子却不慌不忙,嘴角勾起,比那弯弯的明月还要锋利,她缓缓地抬起双手,惊得那群黑影纷纷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她。

    女子摘下了头上披风连带着的黑帽,又取下脸边的面纱,傲视着四周的黑影。

    忽而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只见裴玄带着禁卫军急急忙忙地往两人的方向跑了过来,举着长矛刀枪对着黑衣人。

    “大胆刺客,竟敢袭击本宫!”

    凌厉的呵斥声划破了天际,惊得远处的乌鸦四处乱飞。

    众黑衣人乱了阵脚,茫然失措地看着眼前的雍容华贵的女子,纷纷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

    不知是谁偷偷走露了风声,花灯的尽头急迫地走来了一位女子,此人正是那日在醉云楼跟踪的女子。

    “宋姑娘,好久不见。”女子含笑点头,又对着魏幼宁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民女参加公主殿下。”

    魏幼宁皱起眉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便又看向身旁的宋晚意,缓慢走到她身边,俯视着作揖的女子道:“你是什么人?”

    “舒心疯人院掌事的,赵嫣云。”

    “就你?!”魏幼宁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本宫不傻,让你背后的人赶紧滚出来!小心要你狗命!”

    “背后之人?”赵嫣云眉眼弯弯,无辜地转向身后看去,笑道,“背后哪里有人?殿下可不要骗我。”

    果然难缠!魏幼宁并不惯着她,一巴掌重重地扇到她脸上,白皙的脸很快便出现了淡淡的红印。

    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

    赵嫣云似乎没有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你凭什么打我?!”赵嫣云气得正想要冲上来按住她的脖颈,却被冲上来拔刀相向的裴玄护着,她只好咬牙作罢,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躲在身旁最近的黑衣人身边。

    “凭什么?!”魏幼宁嫌弃地掏出手帕擦净手上的胭脂粉末,胡乱将手帕丢弃在脚边,抬眸冷笑道,“就凭你纵容这些人刺杀本宫,欺君罔上!天下之大,皆是我魏家的江山,本宫乃皇家公主,你算何人?!竟还敢如此叫嚣,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禁卫军得了令,便有两人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反手将她按住,裴玄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将那女子的嘴扒开,用蛮力将她的舌头拉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阻止,生怕惹火烧身。

    赵嫣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看锋利地小刀就要碰到舌根上,忽的传来一身沉闷威严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去。

    “住手!”

    只见一个身穿深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侍卫怒气冲冲地从花灯的尽头走来。

    魏幼宁嫣然一笑,轻轻地抬起手摆了摆,裴玄会意,便收起短刀走回她身边。

    赵嫣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虽然仍然被人押着,动弹不得,可她却扬起胸膛,挑衅地看向魏幼宁。

    魏幼宁并不打算理她,她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位迎面而来的中年男子。

    “丞相大人。”魏幼宁嘴上礼貌地打着招呼,却无拱手作揖的意思。

    贾丞相也不退让,他微微点头道:“臣拜见公主殿下。”

    “大人来这地方做什么?”魏幼宁紧盯着贾丞相笑,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很是高兴。

    她顺手搭在宋晚意的手臂上,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身后。

    “赵掌事是老夫的朋友,老夫来看看她。”贾丞相眯着眼狠狠瞪了眼赵嫣云,吓得她立即闭上了嘴,将滑到嘴边的怨言吞到肚里。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丞相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被贾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闹得满城风雨。”魏幼宁半掩着嘴,微微抬眸含笑。

    贾丞相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老夫的家事,不劳烦殿下操心。”他注意到了身后的宋晚意,立即岔开话题道,“不知殿下半夜三更,又是来这地方做什么?殿下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这样随意走动。”贾丞相瞥了眼魏幼宁微微隆起的小腹,继续低声道,“若是伤了孩子,可该怎么办才好?”

    “本宫最近新得了一个木牌,是从夫君的遗物里翻出来的,夫君离别数日,本宫甚是想念,如今睹物思人,也想好好在夫君走过之地赏一番风景。”魏幼宁微微低头,假装抽泣道,“谁知这牡丹木牌就是这舒心疯人院小门的令牌,还巧合的在这遇见了丞相大人。”

    贾才?他怎么会有这东西?贾丞相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多样,魏幼宁偷偷地瞥了眼身后的宋晚意,笑道:“方才这些人冲撞了本宫,丞相大人评评理,本宫该如何处置才好?”

    “殿下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同他们计较的。”

    “大人说的是,那便放了吧。”本就是诱饵,魏幼宁并不在乎,她无趣地摆了摆手,赵嫣云终于被人松开,她飞快地跑到贾丞相身边,躲在他身后,狠狠瞪着眼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的女子。

    “不过,我要那人。”魏幼宁歪着脑袋,含笑指了指花灯尽头的黑影,黑影似是发现她的目光,忽的消散了。

    贾丞相并不回头,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哪里有人,殿下看错了?”

    “大人并未回头,怎知本宫看走眼了?”

    贾丞相假笑着,挡在魏幼宁面前,遮住了她的视线:“来时并未有人,如今怎会有人?若是有,不过也只是守夜的小厮,殿下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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