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翌有点懵。

    外面有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孙医生就在许子安卧室一边给方翌手上换药,一边叫魂儿一样的嘱咐她,“别沾水啊,诶,诶?说你呢!也别用力啊,啊!啊?你听着没有?一定要当心,要注意!”

    ??

    “注意什么?”方翌的魂儿不知为何不肯回来。

    直到孙医生讲起药浴注意事项:“给许少泡澡时要注意啊,要注意水温不能过高,洗完出来可千万注意别吹风啊,还有,尤其是他,饭后可不能马上去泡啊,那个,饭前也不能去泡,怕他头晕……”

    她才灵神又归了位,一项一项认真仔细的记了下来。

    药浴注意事项讲完,孙医生又拿出一些必须要吃的药,一边嘱咐着方翌服用方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天一同等许子安出来。

    一会儿,钟点工过来询问,需不需要给做饭?方翌马上站起来,腰背挺直,神色冷峻的沉声问,“他吃你做的饭?”

    这样的方翌让钟点工阿姨发怵,那阿姨就有些紧张又扭捏的挤着笑回话:“唉,常嫌弃呢!”

    方翌心下失望,脸就也往下垮:“也是……不知怎么弄?”

    阿姨赶忙辨解:“哪里敢,弄……许少,他是主雇的呀,我们,这个身份,也不好硬让劝……”

    这个身份?也是,方翌想起自己对待自己老板的强硬态度,不由有些汗颜得更加冷了脸:“那……就由着他?”

    这是个反问!分明是嫌自己不够尽心!

    阿姨赶紧机敏的表忠心:“当然,不能!还是要想些办法的……”

    方翌虚心请教:“看来你还是知道怎么弄的?”

    “不,不是……哦,是的呀,哎呀,也不是……”阿姨心慌得不知咋说,“我……不敢”

    “不敢?”方翌上前一步:“也怕……”方翌想起了——枪。

    “是的!是的!”阿姨慌张的退后一步,想着方翌的——脸。

    方翌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腰背挺直,双手背在身后,垂着头审问犯人:“不要怕,不会有危险了。”

    危险就在眼前好嘛!阿姨强笑着:“你……哎哟,这是怎么说……”

    “那你接着说。”

    “说?”阿姨又懵又恐,“说什么呀?”

    “就是……嗯,咳,”方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他吃什么。”

    她这么一挠头,整个人就松下来点儿,压在阿姨身上的那种无形的威压就减了不少。

    那阿姨想了想,大着胆说:“就弄些他能吃下去的东西……哎哟,许少胃口不好就什么都不吃的,挑剔的很嘞!”她看一眼方翌又沉下去的脸,就感觉自己这工作要黄,又赶紧补充:“对了对了,许家老宅那边,常有个褚妈妈来给他送吃的,他多少能吃上一点的。”

    许家,老宅……

    方翌瞳孔微缩,眼睛不由眯了一瞬。

    钟点工阿姨察颜观色,冷汗都要下来了,赶忙接着找补:“汤水!”她手心额头都已是汗:“有次听褚妈妈说,许少爷生病的时候只能喝进去点汤水。只是……只是许少有些挑……我做的吧,他……”

    “什么汤水?”方翌目光炯炯,不想听她多余的啰嗦。

    钟点工阿姨被她的眼神震摄得厉害,一害怕,脑子乱轰轰,竟想不起来了!就更加害怕的来回转悠着,嘟囔:“什么来着,什么来着?好像是人参?海参?还是啥啥的?还有燕窝?哎哟哟,这些我们平常人家都不吃的,我听了一耳朵,现在也记不清了呀!”

    这几种东西听着就有点头大,别说不会做了,方翌见都没见过,买都不知到哪里买……她忍不住,肩背挺直的,也开始来回踱步……

    抬头,看到孙医生正在打电话,还笑得那么欠揍:“赶紧给煮好咖啡,这边一会儿就完事儿,对,非常顺当!哦对了,再给点个宝味斋的蟹黄包。”

    听他在那边说得热闹,方翌忽然灵台一亮,也想起来,汤水是可以定外卖的!

    对了对了,记得前段时间去帝景面试的时候,曾留过那里的电话,他们应该知道那祖宗喜欢吃什么!

    想到这里,她快步下楼到客厅,在外衣兜里找电话号码。

    就在这时,浴室门开了,许子安裹着浴袍,浑身脱力,还冒着汗,湿漉漉的走了出来。一转眼,没看到方翌,他脸色马上阴沉的厉害。

    方翌兴冲冲拿着帝景的名片走上楼来,看到许子安已经出来了,就凑上去想问他要不要吃点汤水,要吃哪一种,她好打电话去订。

    刚张开口,还没发出声来,就听见许子安又低哑又软糯的声音阴沉的问:“什么叫寸步不离,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他明显中气不足,语音无力,听着没一点威严,可是,孙医生和钟点工却都心有灵犀的不敢多出一口气,马上利落的收拾好东西,悄悄告辞。

    一秒之后,诺大的屋子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方翌原本带着讨好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儿里,听着自己雇主的问话,按字面的意思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事确实怪自己,说到没做到,就把嗓子眼儿里的话改成直接认错:

    “老板我错了。”

    许子安刚泡完药浴,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蒸汽熏的他苍白的脸上有些泛着粉,桃花眼又天生的就漾着春波一般。

    他沉着脸,身上还裹着浴袍,人看着又秀气又阴郁,一点震慑力都没有的发着脾气。

    方翌赶紧认错。可是许子安好像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他晃悠到他屋外的小休息厅,就看到方翌临时在沙发上放的枕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着两根细白光亮的小腿,没什么力气的问:“你睡这儿?”

    方翌有点管不住自己眼的乱瞟,不过,她还是非常有定力的沉稳着面色,肩背挺直,双脚分开,双手后背:“是。”

    可她心里却在吐槽:祖宗啊,你这几天折腾的我根本没机会躺上去啊!

    那家伙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笑的懒洋洋的,“这也不好睡啊。”他指了指另几间关着的门,“有的是客房。”

    “还是客厅方便,离您卧室近些。”

    听了这话,许子安又沉了脸,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你给我解释解释,寸步不离什么意思?”

    这个,事儿精!

    方翌只好老老实实回:“就是一步也不离开。”

    “做到了?”

    “没做到!”

    “说了为什么没做?”

    “我认罚!”

    “好,你说的。”许子安倏的抬起嘴角,笑得毫不设防。

    方翌:……

    许子安:“罚你重签合同,甲方是我,不是魏香枝!”

    方翌:!!……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合同是跟她母亲签的而不是他?!

    许子安拿出一份新合同,跟之前方翌签的一模一样,只是甲方变成了许子安。

    他又看了一眼附属合同——那份工作手册。带了些鄙夷:“什么十一点前就要睡觉,什么要按时吃饭,还不许喝酒精饮料,这么不平等条约你签了干嘛?你能管得了我?”

    忽然……他脑中闪过方翌在他面前捏扁小橘瓶的画面。于是,他呼呼气得喘着气大笔一挥,把前边几条的“扣工资”条款统统划去,只在最后加上了一条:

    “不许让老板生气,老板生一次气就扣一次工资。一次一千元。”

    他划拉完了,自己满意的看了看,签上名扔给方翌。

    方翌一边老老实实的拿起来签上名,一边万分庆幸的想:哈哈!太好了,这下省了我多少事儿啊!以后,再也不用管他这管他那的,还担心会被扣工资了!

    飞快签好名字,方翌轻舒一口气。

    许子安收起合同,淡淡的:“今天,我很生气。”

    “哗啦啦……”

    一阵金钱流失的金属碰撞声,就这么一句话!一千块!没了!!

    好吧好吧,看在之前的那失而复得的几千块,今天的损失也不算什么。方翌很能自我安慰。

    眼看都中午了,还得伺候着这个娇气包老板吃饭,方翌先把许子安送进卧室,给人少爷铺好盖好,端了水。

    他泡了药浴,出了汗,现在没精神,躺在那里犯困,却还是挣扎着不肯闭眼。

    她就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许子安模糊的说:“你说寸步不离……”

    方翌以为他又在翻倒那事,无奈的表示,“老板,我都认错了。”

    许子安皱了皱眉头,往被子里缩了一下,撑着眼皮低低的说:“我让你说”

    ……哦!方翌赶紧:“我……寸步不离!”

    许子安终于合上眼,沉沉睡去了。

    这个,黏人的娇气包!

    守着他就没办法打电话,没办法去烧水,没办法给他弄吃的,一会儿醒来,更脱不了身,一想到这个问题,方翌忽然悲愤的发现,自己简直成了他的全职贴身保姆!

    可是他这种明显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又让方翌有那么一点心疼?

    哦不不不不不,只是可怜,对,警民一家亲,我这是可怜他!方翌冷静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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